权倾南北 第1587节
原来的时候他不理解明代为什么会有层出不穷的这厂、那厂,现在才知道,还是这种手段方便快捷又有震慑力啊。
不过李荩忱也尽可能的不把希望寄托在白袍或者组建新的锦衣卫之类上,锦衣卫这种东西,一旦自己开了一个头,后人又会陷入不断地组建新的部门以制衡锦衣卫的死循环之中,明朝内部监察力量有很大一部分精力就耗费在了不断组建这些密探部门上,而这些部门相互之间又争斗不休,最终导致真正督查百官的事情没有做好,自家人的相互攻讦陷害倒是不少,最后已经很难让人判断这些部门到底是因为真的抓住了把柄还只是罗织罪名把人捉拿住的。
正如刚才杜齐所提到的,李荩忱现在既想要督查好百官,又不想借助于诸如锦衣卫这样的力量,也不是没有他的底气,这自然就是大汉现在已经完成初步修订,越来越完善的律法。
历朝历代实际上都有自己的律法,有的成,有的不成,而华夏自身的律法体系逐渐成熟实际上也要等到明清之后,至少在唐宋时期,无论是朝廷上决定事宜还是地方州府断案审判,也都依靠的是道德约束罢了,刑部所提供的,实际上也不过只是一些基本的规则和粗浅的惩罚罢了,除了一下很好判定的大罪之外比如谋反,其余的罪名应该如何判决、应该如何惩罚,主审官员是有很大自主权的。
但是这在大汉就不一样了,大汉新修订的这一版律法,与其说是修订,倒不如说是把之前很多没有覆盖到的方方面面都囊括在其中,单是成的主体部分厚度就比之前足足增加了两倍。这是什么概念,这简直就是重新写了两部和以前一样的律法。
这也是为什么沈君高最近的心情一直很不错的原因,完成这么一部让世人啧啧称奇的律法,终归是有自豪感的。虽然之后如何推行这大部头的律法并且让世人逐渐熟悉其中的条条框框,也是一个颇为艰巨的任务,但是至少咱们先完成了第一步,也值得骄傲一下不是?
历史上以律法治理国家并不是没有先例,比如那个被称为“暴秦”的秦朝。似乎看上去以律法治理国家并没有带来什么好结果。但是大家不得不承认的是,当年的那个西秦也的确是因为重用法家方才强盛起来。而在后来的汉朝,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律法的,毕竟没有律法,就让下面的官员彻底没有了束缚。
而且大汉的律法和大家印象里的前朝律法、史书记载里的秦朝律法又各不相同。诸如南陈、北周等等的律法自然很简单干脆,甚至充分的体现了什么叫做“乱世当用重典”。
而再看看秦国当年的律法,实际上和这些乱世王朝的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动辄就是连坐之罪,邻里尚且要受到波及,更何况是一家一户之中?
乱世当用重典固然不差,可是历史上的秦朝在一统天下、九州之内再没有战争的情况下依旧坚持原有的法律,自然会在某一天因为某一件事就直接导致民怨沸腾。大泽乡起义或许只是老天爷给秦朝开的一个玩笑,以水德立国的秦朝最后因为一场大雨而覆灭。但是实际上就算是没有大泽乡,还会有中泽乡、小泽乡。
百姓想要的不是在和平年代依旧严格甚至苛刻的律法,尤其是当这些律法再和徭役甚至直接和脑袋捆绑在一起的时候,更是显得要命。既然朝廷想要要我们的性命,那我们也就只能先把朝廷推翻了。
所以大汉的律法远没有之前所有律法那么苛刻,律法之中涉及到人身性命的很多条款在历次修订之中也逐渐开始发生变化,原来的打多少棍这种单纯的体罚逐渐变成了体罚加罚款,甚至有的因为恶意污蔑等等引起的矛盾冲突,当事人还要在当地报纸等等地方上公开登报道歉。
有的人执拗刚强,不害怕刑罚;有的人家财万贯,不害怕罚款;而有的人死皮赖脸,不害怕丢人。那大汉的律法就干脆每一样都来一点,总有一个能够治得了你。
往往死皮赖脸的,家里都没有多少闲钱。
往往家财万贯的都害怕刑罚,这一棍子打下去皮开肉烂不说,那一刀下去,自己一辈子的努力可就什么都没有了,钱没有花完,人没了,你说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么?
而往往性格刚强不认罚的,比较害怕丢人。堂堂一条街上人人称赞的好汉,得公开的向别人道歉,这也太掉面子了,以后还怎么和别人称兄道弟?
相比于单调的掉脑袋或者流放,这些做出调整的惩罚方式显然更加人性化,也让主审官能够对症下药。
在李荩忱看来,律法,并不是为了杀鸡儆猴,通过惩罚一个人而让其余人噤若寒蝉,而是要让被惩罚的那个人也意识到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从而能够改过自新。
同时让其余人知道,犯法是可怕的,这种可怕并不只是掉脑袋的可怕,还是关乎到自己名誉、钱财的可怕。
那些好财如命的商贾们、把名誉看的比什么都高的名士们,自然也就会乖乖听命。
除了朝廷这边对于新的律法很看好之外,民间对于律法的呼声实际上也比想象之中的要高。原因无他,乱世各朝虽然都有自己的律法,但是这些律法几乎都杂乱无章,而且多数过于苛刻。
第二一四五章 杜齐想打自己一巴掌
律法这东西,不一定有就是好的,不过如果没有的话,那么一般更不会有什么好事,私欲和暗地里的金钱交易很有可能导致一个人对道德判断和定义的扭曲,而没有了律法的约束,被冤枉的人自然也无处申冤,因为你根本没有办法证明你就是对的,别人就是错的。
之前在乱世之中,朝廷根本没有那么多精力顾及到社会上的方方面面,所以很多地方官员断案和审判的时候哪里管的上那么多?
坐在皇位上的皇帝走马观灯一样的换,有的时候甚至国号也没有两代人就换掉了,谁能记得住这一朝和那一朝的律法又有什么关系和区别?索性还是按照自己的判断来吧。
地方官吏在律法使用上的信口开河,让百姓更期望大汉的律法能够尽快完善并且公之于众,让大家都有一个参考,至少不能任由官员说什么就是什么。
另外乱世日久,社会上晃荡着的流离失所之人也很多,朝廷虽然已经着手安置,另外内府的慈善堂也在负责这件事,但是依旧避免不了有一些人已经习惯了偷鸡摸狗、苟且偷生的生活,所以大家都在寻求安稳、也在寻求有律法能够限制和约束这些人。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不止是因为百姓富有、天下太平就能够实现的。有律法悬在头顶上,让所有人都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违法之事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现在社会上工商阶层发展很快,和之前的小农经济不一样,工商发展自然而然就会牵涉到很多利益方面的问题。这些矛盾纠纷远远没有到要牵涉到人命的地步,甚至很多都是用钱就可以解决的,并且诸如贷款啊、融资啊这些,本来就是商业发展的必然,有矛盾也是一定的。
因此假如因为这些事而导致掉脑袋的话,那之后谁还敢做生意,大汉的商业又何谈发展呢?所以和工商业有关的律法条款自然也就同样有很大的需求。
大汉民间对于律法的呼声愈发高涨,这无疑也提醒了李荩忱,既然各行各业都可以通过律法来约束,甚至朝野民间对此反对的声音远没有支持的声音来的大至于这背后有没有朝廷通过报纸等等主流媒体调动舆论走向、多加解释列举等等以解答疑惑,那可想而知。不然的话李荩忱开办报纸并且每年投那么多钱干什么那自然李荩忱也可以通过律法来约束内府。
只不过内府所发展的方向往往都是这个时代一般没有过的行业,因此相关律法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制定出来的,这也需要一个足够有才能的人撑场子,并且可以敏锐的察觉到整个制度发展过程中的一举一动、随时跟进。
陈禹显然也有和李荩忱类似的想法,毕竟监察制度不管再怎么发展,其根本还是要依托于律法的,如何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贪赃枉法,还是要看律法之中的规定。大汉新修订的律法所涉及的行业也多数都是旧有行业,对于诸如慈善堂之类的新兴行业自然缺少约束,所能够起到作用的也就是一些通用的领域,比如资金流动和人才调动这些,具体到慈善堂如何抚恤英烈家属、如何安置流民孤儿之类的,大汉律法管不了,因此需要有人专门去考察实际情况后针对性的制定新的律法作为大汉律法的补充。
而这个人肯定既要熟知大汉的监察制度,又要熟知大汉的律法体系。这种人才不管是放在御史台还是放在刑部,那都是顶尖的人才,两边还得抢来抢去呢。
“是啊,律法的确可以起到不小的作用”李荩忱轻轻捋着自己的短须,若有所思。
“涉及到律法,陛下或许应该咨询一下刑部那边。”陈禹试探性的问道。
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李荩忱当即笑道:“刑部专司律法的制定和案件的审判,而现在要解决的显然并不是如何处置犯罪之人,而是如何查出来谁犯罪,更重要的是如何保证不会有人在之后犯罪。显然这应该是监察而不是刑部的工作,不然的话朕这个时候应该就和沈君高沈爱卿对坐喝茶了。”
得,此时陈禹和杜齐已经想明白陛下今天前来的目的了。
敢情是来要人的。
之前还以为陛下开门见山,现在才知道他老人家是等着我们御史台自投罗网啊。
杜齐此时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
刚才你说什么不好,非得要说律法的事,一下子被陛下抓住了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自然也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御史台这几年因为战事紧张的原因,在朝廷上几乎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往前看看哪个部门不比你们重要?几乎除了战前的几次整顿吏治之外,御史台没有什么功绩,自家的人还得不断被各部门借调。
现在战争结束,陛下方才开始愈发重视这个几乎要游离于朝堂之外、变成清水衙门的部门,甚至还专门调了陈禹过来,这自然让杜齐他们更是燃起斗志,说什么也得把大汉的监察制度完整的建立起来并且打点好,不能和之前那样东一棒槌、西一榔头。
而这样做,首先得获得陛下的支持,毕竟这要做的铁定都是得罪人的事。
陛下显然也是拿准了这一点,所以上门要人,理直气壮。
陈禹和杜齐对视一眼,陈禹缓缓说道:“陛下所需之人,臣倒是有一个推荐。”
“哦?”李荩忱眉毛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