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变了拜占庭 第195节

　　刚满20岁，和索菲同龄的奥托无疑是欧洲此时最得志的年轻人。

　　北欧、英伦三岛、东欧诸国，都刚刚踏上封建化的路程，尚处于蛮荒与文明的交界线，数遍天主世界的统治者，年轻才俊就奥托三世一个。西法兰克王国那位29岁的罗贝尔二世，现在正因为娶了表妹伯莉，被教皇格里高利五世革除教籍后，声名狼藉、贵族造反而发愁呢。

　　一路艰险的回到罗马，教皇西尔维斯特二世自然召集了他的枢机团，处置罗马事务。

　　枢机团，分为数个枢机主教，枢机司铎，枢机执事，总人数约三十人上下，负责辅助教皇管理教会运作。当然，也负责教皇死后选举新任教皇（教皇原先是由罗马市民选举的，不知不觉，就被教会搞成了内定）。

　　但西尔维斯特突然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发冷，再看诸个枢机，个个面若死灰，阴晴不定。以前滔滔若悬河的口才，全都闭上了嘴。

　　“冕下，咳咳，我们…我们收到了一封来自新罗马的申斥信。”终于，有人张开了口。

　　西尔维斯特点点头，自然而然的嘲笑：“是什么？怪罪给匈牙利加冕吗？真是可笑，他们大可以去给罗斯国王加冕嘛。”

　　“不是。”但枢机否认了他的猜想。

　　“那是什么？难道是要求我们退出克罗地亚教区？不，那不可能。”西尔维斯特又想到了另一个争执点，当即拒绝。

　　“也不是。”边上的枢机揭开小圆帽，露出剃度的秃顶，上面俨然已经光滑反光，一片汗水。

　　“那…难不成是教义上的争执？”西尔维斯特严肃对待。

　　众早已见过申斥信的枢机们面面相觑，教皇实在是太乐观了，乐观的他们都不敢道出真相。

　　“更不止，他们想要罗马城。”有一人答道。

　　西尔维斯特闻言哂笑，“呵呵，他们想要他们便来拿啊。现在罗马是我们的吗？罗马是皇帝的首都啊。等等，你说什么？”

　　嘲笑到一半，西尔维斯特才意识到，事情的可怕。

　　“他们想要罗马？他们抛弃罗马数百年，竟然还想回来？”

　　自从皇帝将首都从罗马搬到新罗马后，两个罗马就让人分外争议。支持新罗马认为，神性已经转移到了新罗马，旧罗马只余下低劣的贱民与遍地污秽。这种论调还非常流行。为了贬斥旧都，新罗马的文化人，可是出了不少的损段子。

　　“有人认为，《君士坦丁捐献书》为伪作。皇帝与新罗马宗主教闻言大为震怒，不仅要取消三位公主其一与皇帝的联姻，还要求教皇您给出回答。不然便要革除…革除您的教籍。”枢机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西尔维斯特只觉脚上一空，瘫坐在椅子上，眼前一片灰暗。

　　终于，这份刚刚被西边的世俗皇帝判定伪作的文献，也被东边的世俗皇帝发现，震怒的追索了回来。

　　“我们派使者去寻求皇帝的帮助，但却被年轻气盛的奥托赶了回来。冕下，我们…”枢机们又求助回了教皇，竟无一人还记得他们的本职是辅助教皇。

　　此时，教皇不断的伪造、发明“天主众仆之仆”“西方宗主教”之类的职衔，就是为了神化他的光辉，以免被人发现，他只是“普通人中的首席”，还有四位宗主教和他平起平坐。

　　然而，世俗的皇权依然高于教权，普世牧首连续被皇帝任免，甚至让阉人出任普世牧首；西边也不例外，近几任教皇都涉及到皇帝的任命，可以说很悲催了。

　　西尔维斯特当然不会知道，奥托三世就是（神圣）罗马帝国集权的巅峰，奥托之后，再无一任普世皇帝，以罗马为都，以重建罗马为己任，或许巴巴罗萨算一个，可惜同样中道崩殂。

　　“无论如何，发动所有的修士，我们要驳斥！…驳斥回去，《君士坦丁捐献书》一定是真的，必须是真的。罗马也…一定是教会的！”西尔维斯特也没办法，只有咬着牙硬扛。

　　众枢机再次面面相觑，别说两个皇帝与普世牧首，就连教会内部都觉得那是假文件，怎么扇肿脸装胖子？

　　“我有个办法。”

　　忽地，有个叫约翰的枢机主教站了出来，他扣了扣衣袖，偷瞄了一眼纸条，正襟危坐的说：“新罗马宗主教自己为邪异教徒洗礼，更被罗马前女皇收养。简直殊为可笑，我们可以聚集教士，功击这一邪异教徒！只要东方教会革除他的教籍，我们就承认《君士坦丁捐献书》是假的。”

　　虽然是个臭主意，但最差的主意也比没主意强。

　　西尔维斯特张张嘴，还是默认。

　　…

　　并不知道自己躺枪的索菲，这会儿还在思索怎么分割军区的权力。

　　从部门上来讲，执政官署、法官官署、税务官署、邮政官署，四个部门已经分割了大部分权力，还有许多小部门作为填充。

　　索菲若要做改革，只要还和君士坦丁堡的部门对接，那这事就很难。

　　而如果全都推倒重来，那无异于割裂疆土。

　　这是造反！

　　索菲挠着头，这些部门，从君士坦丁堡一条直线到地方，都从属于皇帝。

　　得想个办法割开啊。

　　放下笔，索菲在屋子里面踱步。

　　“总督，阿莱克修主教来了。”这时，亲卫推开门走了进来。

　　后面两个人拖着一被打得认不出形态的狼狈教士，显然，索菲让人“邀请”他，这位居然敢抗拒主人的邀请。

　　“可…可恶的赛理斯人，你…”

　　索菲拿起桌子上的五个新努米，直接扔在他的脸上。

　　“拿去，这就是我军区给你修建教堂的资金。”

　　五个努米，只值一斤面包。

　　抓着五个小铜币，阿莱克修鼻青脸肿的哭诉：“这…这点钱能做什么？”

　　“自然做不了什么，所以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新家伙。”

　　索菲说的，是一个破旧木碗。

　　“你就拿着这个碗，在纳夫帕克索斯的辖地里去化缘吧，我相信虔诚的信徒很乐意分给你一顿饭的钱。就像古代的苦修士一样，用自己的血汗建造一座完美的教堂，我相信你，十年内一定能凑够钱的。”

　　索菲微笑着举起了大拇指。

　　想敲诈我？

　　别想了，乞讨去。

　　作者的话：嗯，在整理大纲，感觉这段故事有点乏味，可以快进，夏天打仗去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老鼠偷桃

　　阿莱克修眼前一黑。

　　十年？

　　举着个破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衣衫褴褛的在大街上乞讨，就为了修建一座教堂？

　　开什么玩笑，阿莱克修这辈子都没有光过脚，生下来就是有裤、鞋穿的。哪像那些泥腿子出身的教士，光脚赤腿，在泥坑里打滚，和贫穷汉讨几个铜板。

　　“等等…赛理斯人，你可是主的信徒，为主的教堂增一份力，是你应尽之宜啊。”阿莱克修慌忙道。

　　“可以啊，不是给你钱和碗了吗？用你的虔诚感染信众，不更合适吗？”索菲讽笑。

　　抓着钱，阿莱克修脑壳发木。

　　这世道到底怎么了？竟然有人不给教会捐钱？

　　“行了，拖出去，他乐意乞讨就乞讨，他不乐意就扔到去科林斯的船上，自己滚蛋。艾罗奥，你去送一趟。别让他到处说我坏话。”索菲的嚣张跋扈让阿莱克修呆若木鸡。他不禁想，我是到了某个异教徒王的宫廷吗？

　　只信仰弱肉强食的古拉姆，信仰原始北欧神教/斯拉夫神教的罗斯人，对上这位懦弱的教士，一点都不留手，把这位哭哭啼啼的教士径直扔到了码头大街上。

　　一个教士被扔上大街，自然引得市民们纷纷侧目。

　　而勇武粗壮的总督亲卫队亲自拖人出来，也多了几分违和。

　　好歹是基督教徒，不管是罗马市民，还是威尼斯人，都过来询问情况。

　　这时，艾罗奥站了出来。

　　虽然长了一张罗马人的脸，但出身被穆斯林统治100多年的克里特岛，艾罗奥又跟了伊斯兰教。

　　所以面对阿莱克修，艾罗奥一点帮他擦屁股的想法都没有。

　　“这位新来的主教，要求向各位征收什一税，来修建一座极其奢华，造价5万金的金顶教堂，总督把他揍了一顿，要他持钵向诸位乞讨，乞讨到足够的钱再来修建。”艾罗奥很毒舌的讽刺一番，瞬间引爆了民众的反应。

　　什一税，那是啥玩意？罗马人压根不清楚。

　　而威尼斯人自然是非常愤怒，什一税就是教会生生剥削民众生造出来的假概念，还被压迫在普通人身上。他们纷纷嘲骂着，拿臭鞋去丢阿莱克修。

　　威尼斯人大多懂希腊语，向周围民众科普一番，民众当即也怒了。东方教会向来奢华，惹得天怒民怨，被皇帝直接下旨削减教堂财产的例子比比皆是。最嚣张的还是数十年后，在帝国崩溃后，教会反而更加贪婪，逼得阿莱克修斯一世剥夺大量教堂半数的财产来维持国库。

　　这下可算惨了，阿莱克修在大街上被愤怒的民众殴打，从街头打到船边，若不是他还有几个侍从追在后面，恐怕连命都要丢在纳夫帕克索斯。

　　狼狈的窜到船上，阿莱克修连夜坐船去科林斯。船速慢，更恨不得扛着船连夜跑掉。

　　“驱逐走了？这些酒囊饭袋，只会惹事。”索菲恶心的收起桌案上的文书，问边上的秘书。

　　艾罗奥连忙回答：“是的，彼辈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但教会是一定回来的，您还要多多考虑。”

　　“是啊。”

　　索菲叹了口气。

　　如果用三种身份贴标签，索菲就是军事权贵，狄奥多西再标准不过的文官权贵，被赶走的阿莱克修就是传统宗教权贵。

　　现在文官权贵正在巴西尔的控制下，有计划的打压军事权贵。倒不如说，文官权贵和军事权贵，天生就是权力场上的对手。巴西尔在玩弄平衡上还算得体，军事权贵屡屡叛变，但也任由驱弛，文官权贵就更好说了，巴西尔看谁不爽，收拾就是。

　　“再这么玩平衡，真不知道他死后，继承者能不能维持。”

　　索菲的喟叹，听在艾罗奥耳朵里，自然是惊的冷汗淋漓。

　　“不过说到这里，我有了一个想法。”

　　是的，索菲看到秘书，有个新思路。

　　如果目前贸然解散军区政府，那当然形同叛变。可如果向巴西尔学习，建立一个秘书处呢？

　　更直白点，学习汉武帝，设置一个总督府秘书处（尚书台），由六部尚书曹负责对接外朝各种事务。权力天生就向这里集中。用不了多少年，军区政府也得听总督府的。

　　“艾罗奥，你有姓吗？”索菲揉着下巴，询问秘书。

　　艾罗奥一愣，摇头说：“这个…没有吧。最多用父亲名字做姓，区分一下。”

　　用父名做姓这事，倒也是欧洲旧时代留下的传统。直到现代，北欧部分国家都还在维持。而且，如法兰克帝国的矮子丕平，铁锤查理，他们都是以父名为姓氏，严格的讲，他们也算没姓。

　　到封建化不断推行，部落制持续消亡的中世纪盛期，也就是未来两百年，姓氏文化才终于推行遍了欧陆。

　　“那就以地名为姓吧，我记得…是伊拉克利翁？”索菲询问。

　　姓氏吗？

　　艾罗奥并不抗拒，但听到地名，反倒奇怪：“伊拉克利翁？那好像是古代名字吧？我的家乡是坎达克斯，本地人则称其为梅加罗卡斯特，意为大城堡。”

　　索菲尴尬了。

　　现代的伊拉克利翁，建立在撒拉森人的克里特酋长国首都“handia”上，961年被夺回后，称Candax（坎达克斯），日后威尼斯人来，则称Candia（甘迪亚）。伊拉克利翁这名，是希腊建国后复古才改的。

　　“那就坎达克斯吧。我准备授予你组建一个部门，称…书记官署！对，你为书记官长，其余人为书记官。我准备设置政务、法务、财务、军务、邮政等书记处，你找一下马可教授，准备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