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变了拜占庭 第230节
从约阿尼纳到这里百里路,索菲竟然没有收到丝毫的动员消息。
所谓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一旦军队要开始动员,大多数痕迹不可能隐藏。最简单的一点,人心。
若要找一个案例做讲解,那么杜聿明撤出徐州的经过,就非常生动的体现了这一点。当杜聿明自认为撤退计划保密的万无一失时,全徐州的人都知道他要撤了。内部关系深厚的商人,提前拉走了货物和银行里的财货,教授、学生、白领,纷纷找关系跟着军队一起走,而最普通的士兵,则满城满地的寻找扁担、绳索和粮食,连乞丐都知道杜聿明要撤。闹成这样,撤退计划怎么可能万无一失。
索菲就不信,伊万的军队在约阿尼纳,连出门都是半夜蒙着头,裹着脚,走山路南下的?
况且还有粮食、物资的动向。
抓破头,索菲都想不明白。
但该打还是要打,索菲带着百余亲卫,馒头山哨所还有五百名守军,以及两千余农夫与健妇,如果来犯的兵力没有上万,抵抗几天,调遣血鹰与高原之鹰两联队过来补防,还是不难。
突如其来的袭击,震荡着还在陆续施工的馒头山哨所,驻防的士兵被激荡的钟声召唤而来,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着甲,只有盾牌与武器,三百个弓箭手只顶着头盔就被驱赶上的城墙,民夫们乱作一团,生动的展现了什么叫做被袭击的混乱。
索菲看到这情况,心道必须给哨所争取时间。
馒头山哨所不能丢,这是一个瓶颈,保加利亚人堵在这里,就永远不能在平原上任意施为。但让他们进来,那再想把他们赶出去,就很难了。
“库尔库阿斯,你立刻让民夫为军队准备盔甲、驻防用的檑木、滚石,让弓箭手在城头上戒备!”索菲也一边指示,一边示意身边的亲卫给他着甲。
“您……”库尔库阿斯有些懵,但发觉索菲居然想亲自出城反击保加利亚人,他连忙震惊的喊:“让我来!”
索菲本能的就想踹他。
不是索菲非要逞强,实在是索菲无法相信库尔库阿斯能在这么紧急的时刻,拼尽全力。
但索菲的亲卫,这些古拉姆、罗斯人很明显,也觉得让库尔库阿斯出头,比索菲去冒风险更合适,于是他们二话不说,把索菲的盔甲套在了库尔库阿斯的身上。
可怜索菲一米八的大个头,量身定制的盔甲套在一米七的库尔库阿斯身上,生生让库尔库阿斯膨胀了一圈,半个下巴陷在盔甲里,只有双眼睛露出来。
戴上头盔,就像是把头盔埋进了盔甲里。
也顾不得合不合身,库尔库阿斯扛着索菲的旗帜,与亲卫队汇聚在馒头山哨所门前,等待两侧的力夫使劲拉开大门。
索菲来不及送别,转头就催促着众士兵:“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套上盔甲上城墙?”
弓箭手们也忙不迭的取出自己的皮甲,互相穿戴起来。索菲踩在城头,头顶上戴着库尔库阿斯明显小一号的头盔,只觉得像是顶着紧箍咒。
城下,马蹄声如雷。
库尔库阿斯扛着索菲的战旗,义无反顾的站在队伍的中央,与百余骑兵猛烈的冲向保加利亚人的最前阵。
这个果断的反冲锋,也打乱了伊万的布置。
事实上,伊万背上的伤都还没有好通透,他就被建功立业的心鼓噪着,要南下在索菲这里找回面子。
艾琳。
这个希腊女人的名字,令伊万魂牵梦绕。
她是加布利尔的妻子,是伊万名义与实际上的嫂子。伊万常常悄摸摸的,跑到加布利尔的家中,远远的看到艾琳贤妻良母的模样。她带着安娜斯塔西娅,与加布利尔的生活如此温馨和谐,让伊万常常自惭形秽,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
但不经意间,艾琳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让伊万又燃起了畸形的野心。
为此,伊万做出了提前南下的决定。
“我要去讨回我的荣耀!”伊万找了个机会,躲开加布利尔,和艾琳私下说。
艾琳担忧的按住伊万躁动的臂膀,仿佛情不自禁的哀伤道:“你也好,他也好,都是这么上战场一去不会吗?”
“你放心!我一定很快回来!”伊万无法自制,甚至忍不住的要去拥抱艾琳。
艾琳没有躲闪,被抱住的时候浑身一震,旋即软了下来。
她在伊万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低声道:“就这一次。”
这一吻,可把伊万的魂都给勾引没了。
所以伊万南下的义无反顾,甚至根本就没有走进自己的驻地约阿尼纳。在城外休息了一晚上,伊万便在凌晨催促士兵推着艾琳给的粮食,一路南下。
这也就是为什么索菲压根没有收到消息的原因。
因为城里人都不知道,自己的领主刚刚擦肩而过,却没进门。
为了赶时间,伊万的军队大多没有批甲。
一套盔甲太重了。穿戴着盔甲快速行军,就像是裹着老旧的大棉被子跑马拉松,所以但凡不作战的时候,士兵都不喜欢穿盔甲。当然,保加利亚人还没有染上部分罗马军队的臭毛病,连盔甲也要放在板车上运输。他们的盔甲还都是自己背的。
开战前简单的休息,突然的袭击,都让伊万没有下令着甲。
突袭就是百米赛跑,没见过哪个百米赛跑运动员,裹着军大衣赛跑的。
所以骑兵一出城,伊万就心道一声不妙。
但百余人的骑兵,还成不了大气候。
伊万马上命令前排的弓箭手、长矛兵们停下脚步,列出粗陋的阵势抵御罗马骑兵。
完全的以血肉抵挡。
索菲在城头上甚至都为这些倒霉蛋感到惋惜,他们也不想拿肉身抗,但左右、背后都是人,想跑也跑不掉,只好简单的竖起长矛,死里求活。
轰!
毫无疑问,骑兵撞进人群,就像六十迈的轿车撞进公交车站,一大片的人割麦子般的倒下。
“成了!”
索菲暗道一声。
但伊万也不是好惹的,后排大群长矛、标枪就挺进过来。
索菲连忙指示传令官,“摇旗,让他们回来!”
遭遇战,刚刚揭开序幕。
第三百八十四章 遭遇战:战争在战场之
冲垮了一群轻甲的步兵,只有三个人坠马、七八个人受伤,骑兵队娴熟的马术操作简直赏心悦目,他们一队自觉的分出去接人,余下的人流畅的调转马头,一边奔驰一边回头射击,将意图追击的保加利亚人射翻在地。
穿戴着盔甲,小坦克般的铁甲骑士坠马,在人群里照样大杀四方,将无甲的轻兵砍的死伤甚重。救援迅速到来,三个骑士被放在马背上带回。
这时,气急败坏的伊万组织着弓箭手们齐射,仓促间的射击,也就是在带甲骑士的盔甲上留下些许白痕,或者射在马身上的布幔,被滑开罢了。
哨所大门敞开,接应骑兵回归。
按理说,索菲应该让他们绕过哨所,从东侧的丘陵碉楼附近归入,但保加利亚人显然被一次反击打蒙了,且哨所内急需战斗力,便只好一边命令弓箭手警戒,一边冒险放人入城。
等这批阻拦的骑兵入城,大门就彻底锁死。
虽然索菲也很想按照正常守城战的思路,留出门让骚扰的骑兵进出,但仓促之下,只有这样安排。
“幸不辱命。”库尔库阿斯回来,只有一句话,但也让索菲非常的赞赏,连连拍打他的肩膀:“好,真好!”
当然了,感动归感动,索菲的心底还是有一丝的戒备。
库尔库阿斯,无论是记忆中的那个人,还是现在的那个人,在他忠诚的主君还活着的时候,毫无疑问是党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而且,巴西尔不是常凯申,库尔库阿斯也不是杜聿明,在王朝后期,库尔库阿斯虽然不是最显贵的一群人,但也是一等军区里打转的遮奢将军。
但偏偏……巴西尔一死,库尔库阿斯的态度就令人惊讶的一百八十度转弯,一副人亡政息,而我独忠于上的态度。
虽然连一直都很忠诚的瓦兰吉卫队,也偶尔出现前任皇帝不明不白的死,也假装糊涂向新任皇帝效忠的丑事,但库尔库阿斯可不是蛮族啊。他是帝国最尊贵的家族之一,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谁不惊讶?
索菲的顾虑也就在这里。
狄里昂和诺力克那些心智不正的人,索菲一直都很警惕,但如果平时忠厚可靠,却在关键时刻反水,又怎么可能千日防贼。
但幸好,索菲活的还好的,库尔库阿斯没可能背刺。
一番安慰,馒头山哨所又紧急动员起了农夫拿起弓箭,做业余弓箭手。一些收尾的工程,直接结束。不仅不再建设,还要在城外挖掘壕沟。
伊万见偷袭已然失败,便转而就地建起了大营。
山道里林木众多,就地取材,到了傍晚时分,很快建造起了一座土围子般的军营。
期间,索菲已经连续发出命令,停止在内地围剿基本不存在的溃兵,不再“迫害”当地的权势阶层,发动全力,将血鹰与高原之鹰两个联队全力调集到馒头山哨所。
同时,已经正式解散,只余下部分精锐军官的第三、第四联队,就地征兵,今年的免税令虽然不包含徭役,但为保护本就不多的民心,索菲选择有偿的重金雇佣当地农夫入伍。
同时,索菲也不得不紧急调遣诺曼骑士团的人来馒头山助阵。
一番匆忙的布置,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菲又起床开始写信。
第一封,交代纳夫帕克索斯的家人,该吃吃、该喝喝,不要担心索菲,另外发给自己的几个情妇和儿子,多送一些钱财。
第二封,则交代斯波莱托的吉塞拉。希望这位情绪容易激动的女士,别着急再急吼吼的打仗。虽然她上战场比男人还能打能冲,但那是脑袋别裤腰带上去冒险,不提倡。
同时,索菲也发出了一封公文。
这封公文则与以往不同,是发给斯波莱托公国与拉古萨、德卡特克拉、都拉齐翁、发罗拉、希马拉、萨兰达等城邦,要求所有伊利里亚总督治下的城市,不再接受保加利亚商人进入,不得托庇帝国。
而且,索菲提出了一个理念。那就是伊利里亚总督治下,所有船只必须悬挂索菲的龙纹旗帜,才可航行,不然不能进出港口。
这份命令显得太咄咄逼人。
在斯波莱托公国以外的城邦,索菲几乎只是名义上的共主。
但这个界限非常模糊。
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用来试探辖下的城邦会不会遵循命令。做得好不好,和有没有做,索菲心里会有数。
这个政令,也的确违背经济原则。
如拉古萨、德卡特克拉主要做塞尔维亚的生意还好,像都拉齐翁、发罗拉,陆地上面对的就是保加利亚人的生意,很难让他们砍掉自己的爪子。
但政治讲的就是一个立场,与事实无关。
第二日清晨,含怒而来的伊万掀起了疯狂的进攻。数千人拥堵在百米宽的山道上,几乎是以不理智的状态疯狂进攻,索菲区区数百人,竟然如海上孤舟般摇摇欲坠。
这次,批戴上重甲的保加利亚人可没昨天那么好欺负,四米高的夯土墙,也就一个地主大院高,粗粗制作的梯子一架,便再无阻隔。
索菲指挥的很辛苦。这种时候,主要守城的却是不起眼的民夫。
用撞木推开梯子,抛掷石头与檑木,为弓箭手运送弓矢,连轴转的上上下下,奋力将保加利亚人驱逐在外。
咬着口中的冷面包,索菲呲牙咧嘴的心中怒吼:‘该死的伊万,这次一定要杀了你!’
而对阵的另一边,伊万也咬着冰凉的马肉,一边咬一边数着城头上的死亡数字。
“143!好,他没有多少人了!”
一个早上,索菲就死了一百四十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