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变了拜占庭 第352节
“老师,你先前告诉我,不能以己度人,我好像明白了。我以为陛下一定会警惕索菲,但他竟令索菲嫡子名列皇族。”
迪亚尔本认定自己不久就要退休,谁知索菲与罗勒一番大战,空出君士坦丁堡市长职位。他这无关人员赶鸭子上架,忙的是头重脚轻。
“你真的确定吗?”迪亚尔惆怅的表示:“据我观察,这些天等这份皇族族谱的可不少。大家都想知道,索菲在陛下心目里,到底放在何处。陛下不会如此失智,心胸狭隘到禁止索菲嫡子入籍。”
“那…陛下的真正想法是…”
迪亚尔挠挠日渐稀疏的头发,不自信的说:“可能陛下自己也没想清楚…”
……
“你想好了吗?给索菲何种奖赏?自罗马离开罗马城后,再次夺回罗马城的战将,仅贝利撒留一人而已。”赛奥法诺语带玩味,看着巴西尔眉眼间的忧虑若隐若现。
这种亲儿子和养子斗法的戏码,赛奥法诺喜欢。
“怎么会。至查士丁尼后,罗马退出罗马城,还有不少执政官派往罗马城。”巴西尔似乎急于表达什么,所以立刻反驳。
赛奥法诺不禁轻笑:“我的儿子,你急了。”
巴西尔闭上眼,深吸几口,方才松开握紧的拳头,平放在桌上。
“母亲,我只是不想重演当年的旧事。”
旧事,指罗曼努斯一世、尼基弗鲁斯二世和约翰一世,这三个靠联姻与皇家勾上关系,又想夺取皇家地位的人。
赛奥法诺太懂自己的儿子了,她亲自将他养大,带他见惯皇族的刀光剑影。她安抚巴西尔:“索菲才24岁,24岁的年轻人,只在军务与政事上有所长进。他能摆平复杂的贵族关系吗?他可以一边安抚东部平民,一边镇压东部贵族吗?他可以手持国器,与数个大蛮族王国合纵连横吗?”
赛奥法诺的灵魂质问,瞬间降低了索菲的威胁度。
“他有点像尼基弗鲁斯。”巴西尔如此评价。
在巴西尔看来,尼基弗鲁斯是一个道德有缺的高尚者;一个执政不佳的名将;一个错误行政,令军队造反、民众怨声载道;外交一般的平庸皇帝。
尼基弗鲁斯执政期间,出现过数次严重的农兵造反,农民运动。盖因他宽容贵族,严格收税,导致民怨四起。
巴西尔执政间却未曾有过。
赛奥法诺为巴西尔做总结:“是的,我早就跟你说,以索菲为继承人之一。现在看来,他只需要一些外交手腕上的磨练,就能继承并守护你为之辛苦的大业。我催你令安德莉亚与索菲离婚,把三个孙女之一嫁给他。现在索菲的嫡子伊萨克都出生了,你再不…”
但这种尝试立刻失败。
当保加利亚败退,四方蛮族俯首,巴西尔心中的雄心已经不低于猜忌。
“不,我认为现在不能将欧多齐娅、佐伊或迪奥多拉嫁给他!这会助长他的野心,令他…越来越难以控制。”巴西尔断然拒绝。
他不会,也不允许再出现一个有皇室强宣称,并掌握大量兵力的地方总督获得继承者之位。
假若索菲与某个公主结婚,那么共治皇帝已经不远。
到那时,他还能依靠玛利亚等人,控制索菲吗?
作者的话:今天不出意外,三更。
第五百九十六章 独裁主(Autokratr)
巴西尔始终秉承一个观点,那就是将军们的欲望是无限的。
他们当上联队长,就想做旅团长;统治了4000人,又想统治一个军区;等统治到一个军区的时候,还千方百计的想要当总督,然后疯狂敛财,家中的庄园足以填满整个山谷还不满足,帐下的佃农、奴仆可以组成一支大军还不知羞。
为了遏制这种无限的欲望,巴西尔选择不停的指派任务。
无论是没有道理的强行征税,例如每个月向索菲摊派一万海佩伦的税目,抑或更没有道理的强制行军、奇怪命令,在巴西尔的手段下,没有一个总督、将军会闲下来。他们都得搜肠刮肚的想办法满足皇帝的所有要求。
只要他们没有时间贪图享乐、并购土地、欺压贫农,并最终开始造反,巴西尔就认为自己对将军们的统治非常合适。
在抑制将军们的权利这件事情上,大瘟疫后的罗马始终都没有建立起一个合格合适的控制体系。思想上只有上帝、忠诚这几套转圈理论;制度上的检查约等于零,全靠大家族博弈;国家方面连单独的稽查官署都管不到将军这一级。
赛奥法诺依然失望。
儿子巴西尔的刚愎自用,她并不意外,相反她很为之自豪。因为巴西尔的刚愎自用,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逻辑,并且行之有效的统治了整个帝国,能抑制贵族权力,保障官府运行,并使人们安居乐业,并未出现前两任军功皇帝逼民造反的坏事。
但在继承人这方面,巴西尔体系却明显失灵了。
“我的儿子,你今年已经四十六岁,多少皇帝能活到这个年龄已经是天幸。培养合适的继承人,正是传续自身啊。”赛奥法诺苦口婆心的想让巴西尔明白,家族的传续已经出了问题。
巴西尔与君士坦丁兄弟,巴西尔宁愿一辈子未婚,都要防止岳父篡位、叔舅抢权、女婿造逆;君士坦丁窝囊许多年,已彻底扶不起来,仅有一点雄心壮志,也没有与之匹配的能耐。
赛奥法诺看得明白,指望巴西尔现在结婚生子已不可能,君士坦丁连生都不行,唯有那三个结合了罗马与保加利亚皇室血脉的孙女,可以选择一位文武双全的女婿继承马其顿家的帝业。
多年的风风雨雨,历经四代掌权皇帝统治,赛奥法诺一点都不认为,一个帝王可以将一切掌控于手中,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巴西尔陆续摆平各地将军,可叛乱停止了吗?依然是年年在叛啊。
“那就让索菲再等二十年。待他也四十岁时再说。”巴西尔绝不允许,绝不可能在索菲只有24岁时就给他如此大权,“他一结婚,我该如何犒赏他?他现在已经是意大利专制公,在意大利大权独揽,在伊利里亚权倾大海,海上的城邦都为之振怖,插着他旗帜的舰船在赫勒斯滂都能看到。我站在曼加納宫殿里,俯视过去不时就有一面龙旗飞过,难不成要我封他为共治皇帝独裁主(Autokratr),做西罗马的英白拉多吗?”
说的如此激烈,令赛奥法诺都不好多说什么。
英白拉多,自然是过去共和时代的至高统帅,在时代的演进中,逐渐变成了罗马皇帝的抬头尊称,英语中的emperor,就以此为词根,也就是皇帝。
在马其顿罗马时代,英白拉多作为历史名词,早已废弃不用。取而代之的是Autokratr,独裁主。两词在等级上享有同等地位。
从至高统帅到独裁主,大约可以领悟到罗马社会的风云变幻。
“但意大利还有数以百计的城邦、王国都在反对他。他来信里也在求援,希望获得至少一万的精锐军队帮他抵抗南北敌国啊。”赛奥法诺不得不提起索菲的困境,以期回缓。
说到正事,巴西尔立刻就冷静下来。
甚至他还冷静的可怕,一点没有被争吵影响到。
“我明白,这件事我早就考虑过了。”巴西尔面无表情的掏出一份他早就草拟好的法令,“罗马将加封匈牙利国王伊什特万为罗马宫廷衣橱总管,加大对匈牙利的支持,换取其骑兵支援骚扰索菲的对手;同时,虽然帖撒罗尼迦步兵不能轻动,但可以将君士坦丁堡造船厂的十余艘战船支援给伊利里亚舰队;除此之外,我考虑以罗勒的女儿玛利亚·阿格罗格鲁琳娜婚配到意大利,换取法兰克尼亚的奥托,或者任一大贵族的支持。”
“不,罗勒不会答应的!”赛奥法诺都被巴西尔的果决吓了一跳。
这股狠辣的劲头,分明是要死保下罗马城。哪怕索菲在信中说过,罗马城缺粮,他会在秋天之前退出罗马城。
“所以只在计划中,但若意大利局势恶化,我不会坐视不理。”巴西尔说着,又拿出另一份个人法令:“除此之外,我敕封索菲为意大利之独裁主,独裁意大利所有疆土的治权,以及罗马舰队上将,有权力征调罗马在地中海西侧的所有属国、城邦舰队。同时,调遣六战团的一半进驻雅典,一旦局势不佳,立即予以支援;派遣胜利者战团支援意大利,暂时归于索菲旗下调遣;派遣圣库官吏,组织粮食大力支援意大利。”
“最后…我撤掉米哈伊尔·乌拉诺斯的官职,意大利将军的职位留给索菲自决。”
说到这里,连巴西尔自己,都有些咬牙切齿。
保下罗马城,不是索菲的愿望,却是巴西尔的底线。他愿效仿查士丁尼再征服,做缔造罗马新时代的君王。罗马城的意义不言而喻。
而索菲,仍是他最重要的利刃。
可这刃,是双面的。
“独裁主?你是要逼迫索菲拼命啊。你不如让他暂时撤回,待明年再出征。”赛奥法诺潸然泪下。
独裁主,仅用于皇帝之间。
如果存在复数的共治皇帝,那么区分谁是掌权者,就在于谁是独裁主。(此处错误,皇帝都是aotukrator)
譬如君士坦丁就不享有独裁主的名号。
将此头衔赐予索菲,尽管权力局限在意大利,但是在实际上承认索菲在意大利独揽大权。如此交换,不还是为让索菲保下罗马吗?
“保下罗马城,他就是意大利独裁主,保不住,他就乖乖滚回尼科波利斯。”巴西尔的回答极为冷淡,就算母亲如此哀求,也不心软,“哪有不劳而获的道理,若想继承我的帝国,先守护住罗马城!不流血,何以成帝王?”
做罗马的“大卫王”,需要的不仅仅是折难。
作者的话:独裁主Autokratr并不是不授予臣子。这个称号最早授予人,是“泥瓦匠”大卫·阿里亚尼斯,那是1014年,保加利亚人屠夫事件后,征服大片保加利亚领土时,巴西尔授予大卫·阿里亚尼斯保加利亚独裁主的尊号,让他去整合保加利亚。我觉得这里火候差不多了,就提前授予给了索菲。大卫王是指圣经里的大卫王,前文介绍过,罗马皇帝喜欢自比大卫王,塑造自己的正统性与神性。最后感谢吊死威尼斯总督的打赏。本来说好三更的,结果卡文卡到了凌晨四点,更新完就睡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没有人不暗怀鬼胎
“如果你这样想的话,何不考虑一下西美昂、鲍里斯兄弟与伊萨克呢?兄弟俩是罗马皇室与保加利亚前皇室的血脉凝结,而且任选其一即可;选伊萨克,你还能得到索菲的绝对支持。”赛奥法诺提出了新的迂回策略。
“罗曼努斯一世妄图以利卡潘努斯家族取代我们家时,也是先做的君士坦丁七世的岳父。”巴西尔依然不认同。
否定了伊萨克,显然也直接否定了西美昂、鲍里斯两兄弟。
“那安德莉亚呢?事先我们说好,找机会让索菲和安德莉亚离婚,再安排…”
算了,赛奥法诺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服固执的儿子,她只能叹息道:“需要我亲自去意大利安抚教会和索菲吗?”
“不用,我会给他儿子贵族爵位,勉励他继续作战。”
巴西尔显然也不想再聊下去,于是母子不欢而散。
当巴西尔回去后,他立刻开始着手准备借索菲夺下罗马城的契机,升华凝聚自己的民间形象。
就像他的同名先祖一样,巴西尔也早早知道,塑造个人形象极为重要。包括巴西尔与希拉克略在内的一代君王,均将自己塑造为“大卫王”的人间再生体。巴西尔很切实际,他觉得自己的第一目标,是查士丁尼大帝。
政治猜忌归猜忌,巴西尔不会因噎废食,所以他立刻着手安排,将本就在推广的足球运动更进一步,贴上自己的标签。
除此之外,他亦从明暗多面,开始宣传造势。于是重新夺回罗马的索菲,迅速被“化妆”成贝利撒留再世,那么派出贝利撒留的他,显然是查士丁尼附体。
善于操纵政治的巴西尔非常巧妙的先令人鼓吹贝利撒留,然后再贬低贝利撒留镇压“尼卡暴动”时的不智,最后再吹嘘自己更胜于睿智的查士丁尼,是上帝在人间的使徒。
贝利撒留镇压尼卡暴动,留给首都人民的印象并不佳,于是巴西尔立时收到了极大的支持度。
当真十字架碎片送至君士坦丁堡时,全城轰动,球也不踢了,马也不跑了,就搁路边等着真十字架路过。
巴西尔特别授意使团从金门进入,沿梅赛大街接受全体君士坦丁堡人民的欢呼。
自然,教会也配合的制作了一辆华丽尊贵的金车,载着一个巨大的暗红色十字架沿街游行。
其实大部分民众,根本分不清真身到底是那大十字架,还是车上小盒里的真十字架碎片。大多数平民以为,索菲从罗马城带回了整个真十字架。
一个小小的障眼法,教会人士都心有默契。
金车从金门进入,到密里昂广场后,皇帝现身,并接受所有民众的鼓掌欢呼。
“塞尔吉乌斯很聪明。”热烈掌声和崇敬呼喊,令巴西尔心情愉悦得告诉君士坦丁,“但他只有小智慧。索菲才更明白大势,我一直很欣赏他的眼光。”
君士坦丁被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有些迷茫,他憋了一分钟,才说:“我也这样觉得。”
巴西尔无奈摇头。
过了许久,巴西尔才召来海伦娜与玛利亚,告诉她们:“帮我向索菲写信告慰,勉励他守住罗马城。朕授予他诸多特权,不是用来敛财与躲避敌军的。”
两个女人各自点头。
以她们的聪慧,基本猜到巴西尔的用意。
算是帮君士坦丁完成他该做的事。
回到宫殿里,玛利亚与黛芙妮和维比娅说到此时,都有所明悟。
“陛下想让索菲在罗马坚持?可我听说北方的法兰克人军力强大,也太为难索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