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变了拜占庭 第423节
第七百二十五章 两只大刺猬
“对于民众,东方的贤者有一句话令我难以忘记,叫贤者应当与民众分享成果,而不能与其思虑初始。盲从易怒的民众缺乏思考问题的理智与忍耐力,他们会急不可待的要求种种不切实际的政策执行。诸如即刻开战,驱逐外国商人与辱骂殴打失败的赛车手。殊不知,执掌国政最难的问题在于,如何忍耐。”
作为缓战派,当着群臣的面,索菲说的很现实:“罗马是个外表精美的瓷器,实则难堪碰撞。精妙的鼓手擅长以节奏快慢调整行军速度,有智慧的官员应当懂得轻重缓急。我们当前迫切需要做的,是整合国内的激进力量,准备明年在西西里和叙利亚边境展开进攻。”
如某些看客的猜测,索菲绝不会,也没有愚蠢到亲自穿着金甲在大街上闲逛一天。他可是两次被弩手伏击,左右肩锁骨各一个洞的受害者。
穿着盔甲亮相的,是贾玛赫。也不仅是她,塔玛琪也藏在护卫里,穿着同样的金甲,准备随时接班。双重保险。
索菲坐在这里侃侃而谈,还是巴西尔的首肯。
臣子们自然不乐意,但一来他们拿索菲没办法,二来,索菲的大局观一直都是巴西尔欣赏的地方。如果所有臣子都像索菲一样读懂大局,他何必渴望全知全能。
所以今天的密会,巴西尔让索菲先讲。
索菲兜售他缓战的思想,必然也得添加相应的战略。
但在叙利亚边境开战,可就没那么能说服人。
“叙利亚的哈姆丹家族是我们的附庸,贸然向附庸开战,如何向其他人交代?”主管外交的奥布洛提乌斯瓮声瓮气的提问。
这位管外交的倒霉蛋,刚刚吃了君堡民众的粪海攻击,差点被大粪淹死在自己的车里。所以现在整个人裹在白布中,活像是死人复生。而索菲不停插手的领域,就是他的地盘,也难怪他宁愿穿着裹尸布出来。再不露面,索菲又要抢夺他的职责了。
“哦呵呵,一个几十年前被敌人封为‘国之辅弼’,威胁我国大门的附庸?一个宫廷政变不停,导致998年安提欧克总督战死的附庸?抑或着,双面称臣,在罗马与法蒂玛人间不停横跳,随时准备安提欧克总督与大马士革总督联络的附庸?恕我直言,马瓦尼家族对帝国的忠诚度,远胜于哈姆丹家族。”
索菲当然有一万个理由将哈姆丹家族贬低。
而且事实如此,在女婿篡位与切尔克斯族军队的乱政中,哈姆丹王朝的统治每况愈下。
奥布洛提乌斯气郁不已。他不是没有口才,只是因粪便泡澡导致高烧,嗓子也伤了。想辩驳,没机会。
索菲急促的语速,伴着挥舞手臂,极有气势的威压,和年轻人的精力无限,令所有与他对垒的老人都得掂量自己的斤两,免于出丑。
就在两人争执时,城里不断回荡的市民的兴奋的鼓舞声。
游行队伍已经走过春天的圣玛丽教堂的圣井,有的市民跟随,有的市民留下,但不变的是火烈燃烧的热情。
那股天下老子第一的自豪感。
索菲借此讥讽:“尽管市民们缺乏理智,但他们在自信上却足以令舞文弄墨的某些人蒙羞。”
“你!”
说到舞文弄墨,连为索菲说好话的迪亚尔都气的吹胡子瞪眼。
但面对群臣的围攻,索菲一点都不虚。
非常讽刺的是,窗外的市民大声呼战,窗内的众臣却在努力消弭战火;索菲希望明年开战时,有人却想永远不要打仗。
索菲解禁火力狂喷,诸如‘怯战者何不脱裤举尻待敌’‘萨拉森人恐怕还不待见老菊花’之类的脏话也照说不误。
一群五六十岁的老家伙,在年富力强的索菲面前,只能甘拜下风,被索菲喷的以袖掩面。
眼看这论战再打下去,就是索菲拳打南山敬老院,非气死几个臣子不可,巴西尔才面无表情的制止了索菲的凶猛火力。
“再让你说下去,朕的御前会议都得去母亲的医生那里报道了。”巴西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发现,看索菲喷人也挺有趣。
能在战场上当头冲锋的索菲上了朝堂,撸起袖子仍然不改将军气息。说得过就开始喷,说不过就撸袖子。好似一个在群臣中恣意冲杀的骑士。
“索菲,你如何避免法蒂玛人干涉我们进攻叙利亚?”巴西尔问出了关键所在。
虽然过去常常被哈姆丹家族带着圣战者炮灰们打的灰头土脸,还丢总督、丢将军,但罗马真硬气起来,推平叙利亚不是问题。
“干涉?等我明年进军北非时,法蒂玛人就得考虑他们的祖坟被我刨了。哪有时间在乎哈姆丹家族?了不起大马士革总督下场罢了。”索菲仍然保持了大局观,“更何况,哈基姆是个疯子。他控制不住老军阀与新军阀的矛盾,又怎么可能有出兵的机会。内事不靖,外患不明。不要忘记了,阿拔斯才是法蒂玛的绝对宿敌。他们之间是你死我活的残酷教派斗争。目前阿拔斯已经恢复十余年,背后还有来自高原的白益王朝支持,白益王朝又被突厥部落牵扯。四方鹿死谁手,还要两说。”
不是说谎,等索菲杀进凯鲁万,把法蒂玛四代先祖的骨灰扬了的事真能干出来。
“很好,非常好。”
巴西尔不住点头,是的,他正需要这样优秀才智的年轻人。
但想到索菲麾下一群异族军队的精锐强悍,巴西尔的忌惮之心又令他心絮浮躁。
不能让索菲带着军队蹲在西墙内,也不能放任这些忠于索菲的军队散布全国各处。
那样巴西尔会寝食难安,就像索菲绝不会睡在没有女武士护卫的床上。
一个君士坦丁堡,不能容忍两个权力者共存。
两个人就像一大一小,浑身尖刺的刺猬,无法生活在一起。
在巴西尔感慨时,外面似乎出了什么事喧哗不已。
“出了何事?”
守在门口的年轻参谋不满的出去探查。
很快,一个小阉人跑回来报喜:“索菲阁下在金牛广场遇刺,但两个刺客被索菲阁下用金锤打烂了脑壳,真是…唉?索菲阁下怎么在这里?”
室内俨然有些尴尬。
为了消除尴尬,索菲扫了一眼群臣,突然好奇地问:“小福卡斯呢?”
第七百二十六章 破鼓万人捶
小福卡斯…告病假了。
他妹夫叛逃叙利亚,当大舅哥的他算是被砍断了一半前程。此时躲起来合情合理,大家都默认他为空气。
虽然一般的贵族亲戚连襟出类似的事,皇帝都会既往不咎,毕竟大家都是亲戚。但福卡斯与斯科莱鲁这两家,是头号敏感分子。尤其是巴尔达斯·斯科莱鲁,跑到巴格达六年后,又回来参与福卡斯叛乱,逼得皇帝把姐姐都卖了。还能宽大处理吗?
这是一个大家都默认,但绝不能说出口的故事。陛下到现在没有任何反应,已经证明这事要冷处理。
索菲解决尴尬的偏题,反而令气氛更加尴尬。
但话题回归到小福卡斯告病假这一行为的本身,难道就没有蹊跷吗?
这熟悉的刺杀,索菲与巴西尔都有预料。但真发生时,还是狠狠的打了皇帝的脸。
巴西尔的表情极差,而索菲仿佛有意无意的,突然追问:“那他…还继续担任特别事务大臣吗?近几个月,似乎没有看到特别事务秘书们怎么活动。”
特别事务大臣这职位,说起来还真和索菲有关系,是索菲与巴西尔不断商讨对农税改革,促进社会公平时产生的。本职是催收农税,特别是针对大贵族,近些年变成了追缴各种税务,分走了部分财权。
这职位交给小福卡斯,颇有种用魔法对抗魔法的奇异感。让大贵族的小福卡斯,去催收其他大贵族拖欠的税款。
而谈到具体到军区中催收欠款的特别事务秘书,大家就看向了大卫·阿里亚尼斯。
毕竟这才是管钱的,地方有没有把欠款催回来,只有阿里亚尼斯有账目。
“啊?特别事务大臣好几个月没给我钱了。”阿里亚尼斯毫不犹豫的在破墙上又狠踹一脚。
“一个都没有?”
“都没有。”
阿里亚尼斯说的很果决。
那么钱呢?
肯定还在特别事务大臣的私库,以及各地的特别事务秘书的囊中。
再加上小福卡斯在敛财这方面一向恶名远扬,后续以及不需多言。
“今天就到这里吧。”
巴西尔拂袖离去。
盘里努斯已经疾步跟随过去。巴西尔做决定,大半都会决策于密室中。只有少数几个亲信听闻。
看着架势,小福卡斯要倒。
狄奥尼修斯偷偷的给索菲竖大拇指,夸赞索菲的绝杀。但胖子的眼神显然还有些可惜,似乎要他来操作,能把向小福卡斯按死在修道院里。
对此,索菲殊为不屑,这死胖子要有这心气,这会早就是首席大臣了。
宫廷里还在勾心斗角,城中却因为持续一整天的阅兵而逼近高潮。
马戏团、说书人、各种玩具的小货郎,必然也少不了妓女的身影,他们跟随在行军队伍后面,一边向民众展示才艺,换取赏金,一边希望能获得有钱大兵的垂青,将他们囊中的赏赐钱骗出来。
载歌载舞的队伍,越发像是街头卖艺。
在金牛广场敲碎俩脑壳的贾玛赫气定神闲得驻马皇帝广场,一天的阅兵结束了。民众的自尊心得到满足,各自散去,教会眼巴巴的过来又是弥撒,又是赐福。若非教会出手大方,送了许多金银器和钱,士兵们早不干了。
这波士兵,要么是亚美尼亚一性论教派,要么是穆斯林或萨满信仰,要么是北方奥丁信仰,就没几个在东方教会里的。
贾玛赫悠闲的走马皇帝广场,看到远处小门打开,溜出一串阉人。
他们抬着些一人高的袋子,不知要扔到哪里。
看那袋子的模样,似乎装的是人。
……
“陛下并不因巴西尔·斯科莱鲁的逃窜愤怒,但却被小福卡斯公然偷盗公家财物的行为激怒。真是令人发笑啊。”
身负某种命令的盘里努斯,带着几个侍从,来到皇宫的地牢。
在这里面关押着陪睡官约翰一家。
权势滔天的大总管身边还站着索菲,两个人边走边闲聊。
显然在不足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皇帝陛下已经作出了最终决定。他首先让大总管与索菲到地牢里,将陪睡官一家处决。
“蠢货逃跑,给陛下送上万贯家财,而小福卡斯却挥舞锄头,挖陛下的金库。”
索菲耸耸肩。
两人闲聊着,在一处地牢前停步。
地牢里骚气熏天,三个阉人的屎尿流滴在茅草上,最小的留着涎水,脸都有些痴呆。最大的,一看到盘里努斯出现,就又惊又怕,大腿不住打颤,为空气里的臭味新增几分添加剂。
“大总管!”约翰面如死灰,他知道规矩。
也正因为懂规矩,才明白他非死不可。
“陪睡官啊,我上次在大赛理斯堡见到你时,你还衣衫华丽,紫袍锦绣。可惜,贪欲毁灭了你。”
索菲呵呵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