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变了拜占庭 第456节
当索菲走到门口时，一个牧师高举铜杆走了过来。
狄奥尼修斯点燃亚麻，放入其中。
于是牧师将其高举，在索菲的旁边行进。
片片飞屑，从中洒落在索菲的身上。
不知为何，索菲竟真的感觉时光易逝，就如这亚麻一般。
那牧师高声咏唱：
“圣父啊，尘世之荣光，正如此就灰飞烟灭了！”
“圣父啊，尘世之荣光，正如此就灰飞烟灭了！”
“圣父啊，尘世之荣光，正如此就灰飞烟灭了！”
典礼开始。
第七百八十五章 加冕礼（中）
教士们一起喊：“圣父啊，尘世之荣光，正如此就灰飞烟灭了！”
普世牧首塞尔吉乌斯二世执杖来到索菲面前，他如是告诫索菲：“至优秀的王啊，你是罗马西方的主人，是意大利与西西里的征服者，是罗马城的主保人，是奇迹之城大赛理斯堡的建设者。你尊贵又尊贵，崇高又崇高。可正如这亚麻一般，万物易逝，光阴转换只在一瞬之间是，圣父本就是尘土，他的荣光，也将化为尘土。”
随后，有数个牧师捧着短短的小蜡烛，它们那跳动的小火光，令人怀疑它可能很快就会燃尽。这也是加冕仪式中，为索菲准备的另一礼仪，与烧麻礼一样，都意在警告通加冕之人，荣光只在一瞬。
“……”
在这个仪式中，绝大部分的被加冕者，都要保持沉默，以示自己已经被触动，甚至有人嚎啕大哭，表达自己对人生苦短，善行善事的诚挚认可。索菲也遵循着古老的传统，假扮谦卑的信徒，在普世牧首前俯首。
四个人抬起的辇舆，就像开了四面立地窗的轿子一般，高高的尖顶与装饰繁复的围沿，时刻提醒着跟随在其后的群臣，这个辇舆里安坐的年轻人，将是帝国的第三权力者。
“来了来了，快把蜂蜜面包箱打开！待会都气氛浓烈的给我叫好，喊的嗓门越大，蜂蜜面包越多！”玛利亚的仆人们在街头压低嗓音的喊叫着。
那些其实并没有文化，也不懂政治格局的普通贫民，只希望获得珍贵的甜味。在缺少糖，连蔗糖都只在索菲的领地上才有的此时，蜂蜜是为数极少，可以抚慰身心的人间至味。他们咽下口水，闻着空气中的浓郁蜂蜜味道，随着华丽尖顶出现在视野时，立刻随着众人喊叫起来：
“赞美索菲！”
“赞美巴西尔！”
“赞美我主！”
“赞美蜂蜜面包！”
此起彼伏的声音，不知多少为真，多少是假。但热烈的气氛，让索菲绷紧的神经都松懈了一些。他注意到，这次巡游的守卫极度森严，大量禁卫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把广场守的水泄不通；人群里，不时闪过目露精光的密探；连四周的皇宫望楼，都有射手连番巡视。
看起来，即便是阿萨辛，也别想靠闪光弹与飞镖刺杀自己。
索菲若有所思，随着民众的欢呼，他必须显得更加谦卑。
望着索菲沉稳的随着队伍巡游，巴西尔对母亲道：“我终于确认，他有统治一国的潜质，但无论宝石原石多么诱人，要打磨成合格的宝石，还需要磨练。”
“多谨慎都不为过。”赛奥法诺好似没有张过口。
过了不久，索菲已经行进到了皇家大赛车场门前。很显然，在这里聚集了一群赛车手，他们无比仇视索菲。
当索菲到来时，赛车手们正要聚集起来反抗，但一群阉人的出现，令他们夹紧了裤裆。
索菲又来到大储水池，在这里踢球的年轻人看到他的旗帜，追过来向他示意。索菲报以感激。
又来到圣索菲亚大教堂门前，教士们集体点燃蜡烛，沉默的为索菲送上警示。索菲同样报以感激。
兜兜转转一圈，索菲回到了皇宫门口。
皇帝广场的巡游到此为止。禁卫军的严防死守，没有给杀手任何机会。索菲很确信，当他进入到皇宫内部时，就再没有让陌生人持械近身的机会。敌人想刺杀他的可能也近乎没有。除非天使降临，一剑把索菲劈死。
教士们再次点燃了亚麻，放入铜杆。
索菲没有拨弄身上的亚麻屑，而是静看牧师再次咏唱三次：“圣父啊，尘世之荣光，正如此就灰飞烟灭了！”
教士们咏唱，他们都在咏唱。
索菲知道，这只是第二次。当他来到新宫的御前门槛时，还会有最后一次。
沉默的队伍在这里分开，群臣去找陛下，他们一起到新宫御前准备最后的加冕事宜，而索菲要随着辇舆慢慢晃悠着前进，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索菲的视线，看着每一个离开的人。
贪财的大卫·阿里亚尼斯，谨慎拘束的罗曼努斯，面如死木的普罗布斯…尽管没几个人高兴，但他们的各种表现，让他们并不像是幕后主使。至少在职责上，他们和曼加納宫没关系。
毕竟，能点燃曼加納宫，只有两个可能。其一是乔装进入，其二是主职本就分管那里。
到底是谁呢？
索菲一边晃，一边想。
当他的辇舆来到新宫御前时，气氛逐渐推入高潮。
全城数百个贵族家庭站满了长廊与花园，帝国最顶级的高官、大家族、皇室，都在这里迎接索菲。巴西尔难得穿上紫衣，赛奥法诺换下了修女服，三个公主打扮得庄严肃穆…就加冕而言，这绝对是为皇帝准备的。
虽然索菲还没这资格，可在大家的心中，已经有了。
塞尔吉乌斯二世再次出现。
教士点燃亚麻，第三次举在索菲身边。
众人三呼：“圣父啊，尘世之荣光，正如此就灰飞烟灭了！”
这是最后一次的烧麻礼。
而索菲看到这样的场景，他觉得必须说点什么。
他走下辇舆，也打开话匣。
“我的荣光怎能灰飞烟灭？因为我所有的荣光，都在于为罗马帝国的千年事业奉献终生，为上帝、正义与人民。罗马不灭，则我的荣光不灭！”
铿锵有力的话语，惊到了塞尔吉乌斯。
以往，没有在烧麻礼中发出如此言语的先例。实际上，只有改革者西斯督五世曾因在烧麻礼上的雄辩，而名流于世。
“这正是我看上你的缘由。跟我来吧，小子。”巴西尔眼中有光芒闪烁，他抚掌而笑，转头将索菲带入大厅。
大厅中摆放着那御椅，但因索菲手续不全，只能坐旁边新设立的，矮半级的座椅。
玛利亚走上来，引着索菲走到御座旁边。
索菲坐下。
而塞尔吉乌斯二世手指油膏走来，将油膏涂抹在索菲的身上。
诵唱、呼吸、激赏、扼腕，人们的各种态度，随着风，送到索菲耳边。
涂膏礼很快过去，这个流程是简化过的。
塞尔吉乌斯拿起一顶珠光宝气的皇冠，放在索菲头上，并轻扶索菲的头顶：“年轻人，现在，你是这个千年帝国的共治者了，你就是罗马的赛理斯。”
第七百八十六章 加冕礼（下）
这就是共治者，离皇帝只差一步之遥了？
索菲望着洒落在身上的亚麻屑，这一刻，他确实感受到了荣光的转瞬即逝。七年前，他在凯撒利亚当佣兵，若非游牧部队的骚扰，他也不会离开东方。七年后，他已经坐在罗马的皇宫，接受巴西尔的加冕。
七年的时光，对不同人来说，有长有短。
汉高祖刘邦统一天下，是七年，唐高祖李渊统一天下，也是七年，隋文帝用了九年，刘秀则是两个七年。
索菲在这七年里，生了许多孩子，打了无数仗，但远没有达到七年夺取天下的地步。
当索菲陷入迷茫、混乱与自大时，宫廷里突然多出了十多个石匠，他们来自于君堡石匠行会，一直为皇家提供服务。
这皇帝加冕的最后一个礼仪。
阅石礼。
这个礼仪，是罗马皇家独有的一个加冕过程，烧麻礼和燃烛礼被西方教会学会，又或多或少的传给各地王室，但只有阅石礼，独特到西方王室都不乐意学习。
那些石匠们衣衫普通，他们扛着好几块大理石，一一摆放在索菲面前。
这些大理石有的珍惜，有的普通，或乳白、或漆黑、或杂花，各种风格都有，但都不算极品，甚至还有粗糙麻咧的下品大理石，似乎不适合出现在皇家御前。但站在这里的贵族们，却没有一个露出轻蔑的表情。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的礼仪仪式，绝对令他们嫉妒。
别看石匠穿得普通，实际上他们都是行会里的大佬，许多在财富上已经脱离了穷人，只是家族位格太低，不足以称贵族。
就像贵族们被搜身一样，这些进门的石匠领袖，也被摘去各种武器，连餐刀与汤勺都不能携带。但作为礼仪的一部分，带头的石匠必须携带一把铁锤。
石匠们拖着大理石，来到索菲身前。
索菲看到，领头的石匠表情有些奇怪。是那种纠结、挣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害怕。
对于一般君堡人，见皇帝虽然稀有，但一年总有几回，哪会这么紧张。
在看他的腰间，那把铁锤，堪称是室内除禁卫军外，唯一的武器。恰巧索菲身后，由于是御座，所以没有保卫。
离他最近的禁卫，由于大理石的阻隔，还在数米之外。
铁匠拿出铁锤，侧过身子，指着背后的大理石堆，带着其他石匠一起向索菲高声吟唱：“致最尊贵的王啊，你想让我们用哪块大理石为你建造一座不过几尺的小坟墓？”
是的，在加冕仪式上给皇帝准备建造坟墓。
这个直白的警示，就是罗马皇室留给后人的珍贵财富。
当刚刚加冕的皇帝，享受整个帝国2000万人的祝福与侍奉，权力至高无上，财富无人可当，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的生活，会迷乱掉皇帝的眼睛。
所以在此时，要打破他眼中的幻象。
那就是让皇帝亲眼看到自己坟墓的样子。人死，也不过几尺见方的大理石坟墓与一座石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比烧麻礼更能体现人生苦短，时光易逝的主题。
这就是阅石礼。
索菲望着或大或小，粗劣不堪的大理石，想到这就是自己死后一抔黄土的装饰，不禁悲从中来。
“尊贵的王？”石匠们奇怪的看着索菲。
按理说，此时索菲应该选择一块大理石，并虔诚且谦卑的告诉众人他的感悟。
“无事。”
索菲站直了身躯，朗声向众人道：“在赛理斯，普通人死，只是一抔黄土，一卷麻席。但所有的赛理斯皇帝都像古埃及人一样，渴望死后世界的享受。于是他们劈开山岭，掘开大地，截断江河，用天下三分之一的财富，将数不尽的黄金、白银、珠宝倾倒其中，再驱使数十万工人，为其建造死后的宏伟都市，用陶俑点缀其间。数十年过去，他死后，人们将他埋入山陵中时，谁又会记得他呢？其实是自欺欺人而已。望着这些大理石，我发誓，我死后，绝不会像赛理斯皇帝一样，以山为陵、以河为界，倾倒财富以自骄。”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