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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改变了拜占庭 第600节

  在场陪同的高官权贵有二三十位,几乎是帝国顶层建筑的所有梁柱。

  虽然大家的目光都关注在内部的肥蛋糕上,但对科尔多瓦哈里发,也就是倭马亚王朝的事情,还是懂一些的。

  这个人,在1002年前是“圣战者“阿尔曼苏尔,在1002年开始,是他的儿子‘胜利者’马利克。这对曹操父子把持朝政,把哈里发的权力关进笼子里,自己恣意妄为的事迹,连君士坦丁堡都有所耳闻。

  果然,当索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巴西尔似是如获至宝,又好似发现新大陆般抓住了索菲的错误。

  “寄希望于一个人的死亡,继而令一个强大蛮邦内乱而衰弱,自残继而崩溃?这不是你的性格,也不该是成熟的君王该有的期许。索菲,你做错了,应当悔改。”

  索菲当然有自己的理由。

  “聪明的史学家,善于总结历史规律并发现其中的特点。对于撒拉森人来说,我就观察到,凡是达到所谓哈里发级的神权王朝,大体上有百二五十年的寿命,而地方总督国,在30-60年不等。倘若从其掌权者观察,则会发现,凡强权而独断,刻薄又寡恩,追求军事胜利而忽略文教的君王,其建立的政权大都一代而亡,即便不亡,也会分崩离析…”

  索菲的话,越说越不对味。

  尤其是强权而独断,刻薄又寡恩,以及后面的句子,不是嘲讽巴西尔,难道是开玩笑的嘛?

  巴西尔的表情自然不太好。

  说到这里,索菲也知道不能光靠自己说一些故事,就想当然的糊弄过巴西尔。他知道马利克兄弟的仇杀,但其他人不清楚。

  索菲继续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胜利者马利克,虽执掌大政,却没有子嗣。没有后继者的权臣,又无法争取哈里发的继承权,一旦身死,必然人亡政息。而我倘若告诉你们,胜利者马利克的弟弟拉赫曼,已经与我取得……部分默契,而马利克对弟弟却相当信任,你们怎么看?”

  这一句话,赫然石破天惊的将群臣砸的头晕脑胀。

  擅自外交不说,还参与科尔多瓦政权政变,索菲已经胆大包天到如此了吗?

  即使是巴西尔,仔细斟酌之后,也只能说:“恐怕……拉赫曼会趁机刺杀马利克,而篡夺首席大臣的位置吧。”

  爆料,索菲决定扔猛料。

  “不止。阿尔曼苏尔家族血统不高,但拉赫曼是只胆大包天的狡猾狐狸。他准备…逼迫无权的哈里发,将继承者的位置交出来。以非血脉的身份,代行哈里发。可惜,以我看来,胆大包天却眼高手低,借助父兄的力量建立的高楼,迟早因为地基不稳而崩塌。”

  喝了口酒,索菲都笑了。

  拉赫曼的野心极大,能力却远不如其父、其兄。想走继承哈里发这条路,血脉名望又不够。

  当然,不是说不行。哈里发首先是神权领袖,不一定非要是穆罕默德后裔,也有变通的办法。譬如奥斯曼人玩的,就是把哈里发的全称‘真主信使的继承人’拆开,变成‘真主的代理人’,而且从《古兰经》中引经据典,证明这也是哈里发的一种。稀里糊涂就搞定了。

  只是拉赫曼没有这个能力罢了,他甚至得不到科尔多瓦市民的支持。假设有个皇帝得不到君士坦丁堡人民的支持,那他离断头台还有多远?

  很可惜,巴西尔挑刺的地方,失败了。

  群臣无不察觉,索菲游刃有余的击退了巴西尔的挑战。他有自己的外交计划,无论是诺曼底、阿基坦,还是科尔多瓦,亦或是各地教会。说不上纯熟,却相当有主见。

  就好像看到儿子有出息,胜过自己的样子,巴西尔的表情微微衰老、紧张、无能愠怒。

  “既然你能解决西侧的三个麻烦,那么第四个外患,即匈牙利继承危机,以及附属的关于日耳曼南北两个国王的竞争、波兰王国的事务,你都有自己的主见了。”巴西尔确信,索菲已经能解决外交上的无数纠缠。

  索菲自然是转身,请贾玛赫送上匈牙利的文件。

  “大约一个月以前,我的勇将瑞恩斯坦、普林,分别消灭了布达和佩斯的威尼斯、卡林西亚残余势力。目前只有前匈牙利王伊什特万与黑匈牙利部落躲在斯拉夫撕(斯洛伐克)的山中,恰依德王子与异教徒们藏在特兰西瓦尼亚的草原与森林中。我业与波兰国王波列斯拉夫结成同盟,日耳曼二王相争的格局,也尽在掌握之中。”

  这就是索菲对自己统治区域的答案。

  巴西尔所罗列的十个外患,在索菲辖区中的四个,索菲都有解决方案。

  这无疑让群臣挫败不已,更不敢在索菲面前昂首。连巴西尔自己都挑不出大毛病。

  “其余六个外患,你应该能猜到,说说你的解决方案吧。”巴西尔犹然不太愿意撒手。

  索菲便干脆一勺烩:“东部外患其一,保加利亚、塞尔维亚残部。他们已经被我们封锁在群山里,经济全靠走私。之所以迟迟不能解决,只是罗马国内事务迟迟不能解决。一旦事了,我会着手操作加布利尔与伊万的内斗事宜,挑唆而后平定。

  东部外患其二、其三,佩切涅格汗国的骚扰,与罗斯大公国日渐逼近的威胁。这也不难,让马库斯的佩切涅格骑兵团与匈牙利国立骑士团一起出动,把各种杂七杂八的杂鱼一起横扫掉。而罗斯人……老弗拉基米尔已经没有了进取之心。操纵他的十二个公爵子嗣斗老爹,或许是个好剧目。

  东部外患其四、其五,格鲁吉亚王国外患与消失不见的小福卡斯,和波斯高原上的萨拉里王朝(阿塞拜疆)。前者我将重金资助阿兰王国,与其反目为敌。后者,则唆使我新交的盟友,白益王朝去收拾萨拉里王朝的牧民。我们可以与其平分山川,构建新的盟友体系。

  东部外患其六,巴勒斯坦的哈里发与三个道拉。这个的话,就请陛下与我一起,到耶路撒冷一游了。”

  精彩。

  这阴谋手段一套又一套,挑唆父子内讧,勾引敌国入侵,引诱盟友反目,操作的行云流水,滴水不漏。

  盘里努斯甚至脱口而出:“你比罗马人,更罗马人啊!”

  确实,大家看向索菲的眼神已经变了。

  原本以为索菲只是战场智将,情场猎手,没想到索菲还是政坛毒蛇。

  长期远离政治中央的恶果,不只是索菲不了解中央,中央对索菲的情况,也不甚知晓。诸多与索菲关系还可以的将军,也不清楚索菲统治的方式。

  巴西尔把筷子归位。

  他没有食欲,或者说从一开始,就压根不想吃东西。

  说出来的阴谋不是阴谋,索菲这样说,分明是在敲山震虎,教训宫廷贵族不要小瞧他的智慧。

  作者的话:很快就到大家喜闻乐见的情节了。

  第一千零六十章 继承者的问答(3)

  说实话,今天这桌火锅,所有人都吃得艰难无比,恨不得赶紧下桌,自己另找一处和三两狐朋狗友一起敞开肚皮霍霍。

  端着脸,揣着心,更恨不得把耳朵挂在心口,把听到的消息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出背后的利弊。

  但评价所听到的消息的标准,却并不是事情的对错,或者按照基督教思想的恒与变。也不是从贵族私塾和教堂牧师那里学到的知识。

  唯一的事实评价标准,是巴西尔与索菲的心情。

  有人可能因为今天左脚迈入殿堂而升职加薪,也有人可能因为右脚下马而被踹到边疆看要塞。

  大部分时间,索菲与巴西尔没有心情去分辨新入职的普通底层军官有没有可能成为第二个贝利撒留,而是扔到边境上磨练去,磨出来继续到更高一级的地方磨练,磨不出来就埋了。

  能当官到坐上这餐桌的人,大部分定力不错,但也有少部分抓耳挠腮的。

  索菲看到此情此景,便戏谑道:“说到这里,我不禁想起赛理斯的一个故事。说有一个村中地主家的姑娘,西家男儿丑且富,东家男儿好却贫,她在其中选择不准,竟一拖好多年。某一日,姑娘的父亲来问她,你到底要跟谁?你们猜,她怎么说?”

  这是一个一眼即知的寓言故事,希腊学者特别喜欢这样讲。而套用到罗马,一个农兵地主家的女儿,嫁给村里的富人或穷人,都是可以的。

  巴西尔先问三个公主:“你们怎么想?”

  欧多齐娅公主思索许久,贤惠且迟疑的说:“我觉得…可能还是丑儿更好一点?我听说民间疾苦,如果是富裕人家,就不会在瘟疫里被夺去生命吧。”

  佐伊公主看了看索菲,嫉妒外露的掐着腰:“当然是帅哥,我相信他能像索菲一样出人头地。”

  狄奥多拉公主在大姐和二姐之间,却有独特的选择:“她应该离开村子,去城里找更富有、有权有势的家庭。”

  索菲不禁莞尔。

  简单的小民间寓言故事,竟然被三个公主套在身上,各自给出了极为现实的答案。

  那么答案呢?

  大家都看向索菲,显然不相信这个故事的结局会像公主们说的那样。

  索菲敲敲桌案,吸引大家的目光,而后摊手说:“这个姑娘有些贪婪,她说我白天想在好男人的东家生活,晚上想在家庭富裕的西家安睡。人们便笑称她‘东食西宿’。”

  这…

  连巴西尔都有些惊讶。他完全没想到,这个民间故事是这样的结尾。

  三位公主更是娇羞有之、嗔怒有之。

  但笑着笑着,就很少有人能笑出来了。

  索菲是在说故事吗?

  索菲分明是在暗指当下的现实!

  索菲就是那个西家丑儿,虽然富裕,但名望不高,没有家门,嫁(选择)他有失身份;巴西尔则是东家好男人,嫁(选择)给他地位正统,但因为穷,所以生活的风险很大。

  虽然类比得有些牵强,但放在当下的现实里面去能一秒击中所有人的心思。

  大家都想到了!

  如今帝国的局势,就好似过去的东西两个皇帝。索菲为西罗马皇帝,巴西尔为东罗马皇帝。

  但皇帝毕竟只能有一个实权人物,索菲追上门来,敲开了巴西尔的防御。除了最后一层脸面以外,已经掌握一切。

  索菲就好像在问,东边的贵族们,到底是东家还是西家,难不成搞个东食西宿?

  场中的人,和索菲关系好的不多。但基于家族地位的思考,大家各有各的看法。

  这些看法,一旦说出来就有可能蹲监狱。

  还好,索菲没有巴西尔那样,闲着没事耍猴一样玩弄朝臣。也没有无差别的打击。

  巴西尔也读懂了这个小寓言故事。

  落寞?

  失落?

  个中滋味,大概只有自己才明白。

  但老头子并不是一败涂地,就一蹶不起的废物。

  “我刚刚说,国家内部忧患成千上万,你又有什么样的回答呢?”

  强行拐开话题,巴西尔目光炯炯。

  他要索菲给他一个方案。

  索菲也不再观察大臣权贵们的心思,而正色回答道:“问题千千万,但核心只有一个,那就是继承制度。只是这个话题,不适宜在这里讨论。”

  废话,说句不好听的,罗马皇帝从一开始,就近似于僭主篡权,把议会之权夺于一人之手,却还属于公职,后来者选举上位也可,没把继承的事搞明白。这个位置越是神化,越不去解决血亲继承、母系问题等麻烦,最后摞下一层一层的后患。王莽与杨坚,外戚篡权的麻烦已经不用多辩论。到宋时,外戚基本上被赶出政治核心。此时的罗马,才刚刚摆脱罗曼努斯一世外戚夺权的问题。

  虽然东方与罗马有本质不同,也不能生搬硬套,但基于索菲自己的理念,这样是不行的。

  并且这套东西还不能公开说,只能和巴西尔私下聊。

  “那你直接说答案吧。”巴西尔拍板。

  索菲自然而然的站了起来。

  就像背景中的埃斯吉耶斯火山也站了起来。

  虽没感觉,但众人纷纷好似股下生针一样,如坐针毡。

  索菲将要回答的问题,可能会决定罗马百年以后的命运,这个荒诞却有真实的认知,令有的人甚至想捂紧耳朵,假装不存在。

  索菲拍了拍自己的座位,说:“赛理斯人说,圣人执要,事在中央。聪明的君王,应当提前解决未见的麻烦。故而解决方案其一,我将宣布,所有的继承只能从我的子嗣,且仅为皇家议会、元老院确认的皇家嫡系男性子嗣中选择。而基于我本人的立场,我要确立嫡长子继承制度,即除非嫡长子愚笨、残废、智障,否则维持嫡长子继承的传统。自我开始,以赛理斯一世、二世时代相论。”

  冒天下之大不韪!

  甚至是在挑战罗马的继承法!

  大家都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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