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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343节

贾琏笑道:“也是,薛大脑袋这几天还在床上躺着的吧?”

众人闻言,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贾蓉轻笑道:“他上次还拽得人五人六似的,不想转眼屁股开花。”

听到屁股开花四字,贾琏面上笑意一滞,心头有些不自在,拿起酒盅喝酒。

几人笑过一阵,贾琏才道:“蓉哥儿,你这年岁也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

提及此事,贾蓉面上笑意渐渐敛去,就见着几分阴郁,目光也有几分戾气翻涌,道:“现在正经的好人家,哪个还看上我这等犯官之子?”

如果不是东府那位,他现在许还是宁国袭爵之人,小蓉大爷,现在如何孤身一人,只能寄居在此。

贾琏轻轻拍了拍贾蓉的肩头,既是安慰,又是告诫道:“蓉哥儿放心,等回去,我和大老爷说说,赶紧将你的亲事定下来,你这一辈子还长着呢,不要做傻事,等成了家,跟着我做做生意。”

“多谢琏二叔关照。”贾蓉压下心头的烦躁,对着贾琏,举起酒盅,道:“我敬二叔一杯。”

贾琏笑着喝了酒。

又是压低了声音道:“那位现在愈发了不得,如日中天,前不久才收拾了忠顺王府的二王爷。”

这是贾琏喝花酒之时,从一众公子哥口中听到的风声,说来或许讽刺,京中权贵子弟因着贾珩这位贾族掌舵人权势渐盛的关系,在宴饮应酬上给贾琏不少面子。

贾蓉闻言,面色微变道:“忠顺王府……竟这般了得。”

贾琏笑了笑,说道:“可不是,他现在是宫里圣上跟前的红人。”

贾蓉左右张望了下,低声道:“琏二叔,你就不……怨他?那次三河帮的事儿……”

贾琏表情一滞,皱了皱眉,说道:“蓉哥儿,那次是我不小心,原不管旁人的事儿。”

贾蔷听着二人叙话,只是提起酒壶给着二人斟酒。

贾蓉心头却涌起一股无力感。

是了,谁又愿和那位做对呢,只是藏于心底的不甘、愤恨,愈发强烈。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噪杂之声,“小蓉大爷,出事儿了。”

不多时,进来一个老仆,一进入酒气熏天的厢房,迎着贾蓉的相询目光,道:“老爷没了。”

贾蓉一时没反应过来,放下酒盅,问道:“谁没……”

继而霍然站起,如遭雷殛,身子晃了晃,扶着桌子,方稳住身形。

……他老子没了?

“京兆衙门过来报信,说是老爷在岭南病逝,珩大爷让小蓉大爷去往玄真观报丧呢。”

贾琏也是心头一惊,放下酒盅,面色变幻片刻,道:“蓉哥儿,节哀顺变。”

贾蓉脸色悲戚,正要说些什么。

忽地,又有人前后脚来报:“小蓉大爷,二老爷让你过去呢。”

贾赦分明也得知了贾珍亡故的消息,唤上了贾蓉。

贾蓉迟疑道:“二叔。”

“去罢,一会儿我也过去看看情况。”贾琏摆了摆手,心头沉重。

与贾珍也算是一起嫖过娼的交情,骤闻贾珍逝去,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贾蓉也不多言,面色悲痛地先去见贾赦。

贾赦书房之中,贾赦与邢夫人坐着,面色凝结如冰。

如王夫人一般无二,贾赦第一个念头,同样是贾珍是被人害了去。

第三百四十二章 纵有一二浮言也无大碍

书房之中

随着贾蓉迈入书房,看着坐在上首的邢夫人和贾赦,行礼而罢。

贾赦脸色幽沉,道:“蓉哥儿,你刚才也听东府报信的说了,你父亲在南边儿遭了毒手,他才三十出头,怎么说病故就病故,这分明是有人在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贾蓉闻听此言,脸色一变,连忙道:“大老爷,京兆衙门的差官,不是说父亲在岭南一病不起,这才……”

贾赦冷哼一声道:“那不过是那人的障眼法,他只要买通押送的牢卒,暗中给你父亲身上做上手脚,你爹还能好得了?”

说来有趣,贾珍被流放于岭南之前,贾族阖族除尤氏外,无有一人相送,但贾珍亡故之后,贾赦却要借机生事。

贾蓉闻言,心头咯噔一下,俊俏的面孔上密布的惊惧,低声道:“大老爷打算做什么?”

贾赦冷声道:“你等会儿去玄真观,要和你太爷说,就说珍哥儿是被害死的,宁国府的新主人要将你们这一脉香火彻底断了,看他怎么说。”

他就是要看一场笑话,最好是贾敬跳出来,闹将一场,折折那小儿的体面,否则任由小儿这般沽名钓誉下去,好名声都是他的,在族里愈发得人心。

贾赦如今在荣国府中,一个明显的感受就是下人异样的目光,以及指指点点之声环绕。

贾赦已隐隐猜到了一些缘故。

一来是贾赦正如贾珩先前所料,荣国府已经没人愿意敬着这位蠢坏的大老爷。

二来也是因着当初贾琏与秋桐那桩混账事,贾赦俨然已成为荣国府的笑料。

贾蓉闻言,心头一沉,却没有立即应下,而是心生抗拒,劝道:“大老爷,若是这般说,只怕要闹出乱子来的。”

他怎么敢挑唆太爷?

万一不可收拾,眼前大老爷绝对顶不住那位的报复,说不得第一个把他这“挑拨是非”的拿去顶缸。

贾赦目光一冷,作厉色喝问道:“你老子死得蹊跷,你这个做儿子不查个水落石出,你爹九泉之下,岂能安息?”

一旁的邢夫人劝道:“蓉哥儿,有你大爷爷护着你,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再说你老子刚不在,那人再是不顾体面,不能真得赶尽杀绝吧?他总要脸面不是,你被人从国公府赶出来,你难道就不想出口气?”

贾赦又说道:“蓉哥儿你不要有顾虑,京里众目睽睽,那人动不了你一根汗毛,若他不容人,别说老太太不会答应,连我也要给你讨个公道,我保证你无事!”

贾蓉听着贾赦与邢夫人二人的撺掇,见其态度坚决,知道一时难以拒绝,只得先满口答应下来。

出了书房,脸色阴沉如铁,脚步沉重。

若大老爷保证有用,他老子也不用流放至死了!

可如果违逆了大老爷的吩咐,以后他在想在贾家立足就难了,但得罪了那位……说不得连命都保不住。

左右为难!

贾蓉脸色变幻了下,一时间觉得脑袋乱成了一锅粥,竟是冲散了心头那仅存的一丝悲伤。

魂不守舍地沿着灯笼一路,烛光明暗交错的回廊,出着黑油门大院,心底忽地想起贾琏所言,“忠顺王爷家的小王爷,都被他弄到五城兵马司监牢……”

许是冷风吹来,遍地一寒,贾蓉打了一个寒颤。

这他老子要不是那位弄死得还好说,万一真是那位下得毒手,这一番招惹,岂不是惹了杀身之祸?

老爹一死,他势必要南下扶灵,万一路上……这外面可没有老太太看着!

贾蓉愈想愈怕,心头惮惧难言。

快步出了黑油门大院,并未第一时间前往玄真观,而是向着宁府行去。

其实,这也是贾赦不能顶事儿的形象深入人心。

当初贾珍入狱,贾赦也是在贾蓉面前胸脯拍的震天响,结果最后也没挡着贾珍被流放岭南。

不提贾蓉来一记正义的背刺,回头却说贾珩这边儿,领着妙玉,折身返回宁国府。

二人寒暄了几句,也没再说什么。

一路无言地进入厅中,就见着秦可卿与尤氏、二姐、三姐以及黛玉、元春、探春正在陪着惜春说话。

惜春从小在西府跟着贾母一同长大,要说对贾珍有多深的感情,其实还真没有,只是亲兄长离世,一时心绪起伏,涌起伤感。

但众人不知,见小脸清冷沉默,都是上前劝慰。

这会儿,几人见得贾珩领着一个尼姑过来,看向妙玉。

秦可卿问道:“夫君,这位就是妙玉法师?”

说话间,秦可卿也打量着妙玉,见着清冷如玉,眉眼如画的女子,着月白色僧袍,带发修行,也暗暗称奇。

贾珩点了点头,介绍道:“妙玉法师原是出身仕宦之家,自幼带发修行,于佛理精研颇深。”

妙玉抬眸看向一众莺莺燕燕,明眸深处也闪过一抹讶异。

满堂丽色,争奇斗艳。

妙玉冲着众人投来的目光点了点头,如飞玉流泉的清澈、冷峭声音响起,“妙玉见过诸位施主。”

而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宿命中的相逢,正自拿着手帕,垂眸凝睇,陷入某种无言悲戚的惜春,听着妙玉的声音,缓缓抬起来头,瞧向那宛如冰山之巅一株迎风雪莲的女尼,眸光微动,抿了抿唇。

秦可卿吩咐道:“宝珠,给妙玉法师搬把椅子。”

妙玉道谢了一声,落座下来。

贾珩指向惜春,道:“妙玉法师,这就是我先前所言的惜春妹妹。”

妙玉循声而望向惜春,却见一个着翠荷色袄裙,身形娇小,容色清冷的小姑娘,正自将一双幽寂的目光投来,于眸光深处还蕴着几分好奇。

妙玉心头莫名一动,忽地想起方才贾珩“清冷、孤僻”之语,面上若有所思。

其实,这更像是某种冷僻气质的人的某种互相吸引。

贾珩问道:“妙玉法师,可以开始了吧?”

妙玉点了点头,吩咐着一旁跟着的小丫头,将檀香递给了丫鬟宝珠,开始阖上双眸,敲起木鱼,诵读经文。

一时间,花厅中被一股经久不散的檀香,以及清越、柔和的经文声充斥。

贾珩没有在厅中呆着,而是出了内厅,站在廊檐下,负手望月。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贾珍年前就病逝了,当初伤其肾经,多少也有个一二年,只能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又加之从军路远,颠沛流离。

正思量间,婆子禀告道:“珩大爷,小蓉大爷在前院花厅相候,说有要紧事要和大爷商量呢。”

贾珩闻言,收回思绪,面色诧异了下,举步向前院厅中行去。

彼时,贾蓉坐在前院花厅,已是心急火燎,坐立不安。

贾蓉这会儿事到临头,竟有几分后悔,反过来又想起贾赦若怒起来,他又当何如?

宁荣二府还有他容身之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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