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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344节

正想着是不是悄摸摸离开之时,忽地,听着廊檐下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心头一沉,而后,一个少年挑着棉帘子,进入厅中。

“珩叔……”贾蓉压下心头的纠结,一见贾珩,就是上前行礼。

贾珩面色淡淡问道:“蓉哥儿,你不往城西报丧,到我这里有事?”

贾蓉面露难色,看了看贾珩一旁侍奉的丫鬟。

贾珩面色顿了顿,情知有事,挥了挥手,将丫鬟屏退。

一时间,厅中就剩下贾蓉与贾珩二人。

“噗通!”

贾蓉竟是跪下地来,膝行两步,恳求道:“珩叔救我……”

贾珩闻言,脸色不由古怪了下。

这珩叔救我,如果不是他娶了秦可卿……

将心头那一丝古怪压下,皱了皱眉,道:“蓉哥儿这是何意?”

贾蓉连忙道:“珩叔,小侄有事回禀。”

说着,就一五一十将贾赦交待于他之事说了,最后仰起脸,苦笑道:“珩叔,侄儿是真没有这等闹事的想法啊,但大老爷那边儿逼迫着,侄儿也没什么好办法,现在侄儿跟着他过活。”

贾蓉越说越熟练,心底甚至闪过一念,当初通风报信卖了老爹一回,也不差这一回了。

贾珩面色默然,思索着其中关要。

贾赦此法也就是恶心恶心他,坏坏他的名声,甚至贾敬按不按贾赦设计好的路子走,都在两可之间。

因为先前宁国易人之时,就已知会过贾敬,贾敬的态度只有四个字,漠不关心。

而贾赦搞得这一波,除了恶心恶心他,也没旁的用。

他真要追究起来,只怕贾赦第一个拿贾蓉出来顶缸。

贾蓉显然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儿,这才过来告密。

贾珩伸手虚扶,说道:“

蓉哥儿,你先起来。”

贾蓉颤颤悠悠起得身来,低眉顺眼道:“珩叔,我如今违逆了大老爷,只怕大老爷不会饶了我。”

贾珩沉吟道:“你先不要管大老爷,你这次南下为你父亲扶灵至金陵安藏,公中会支一笔银子,助你操办丧事,你趁机先到金陵住上一二年,那时大老爷再想拿捏你,也鞭长莫及。”

如果打发贾蓉到金陵祖地,比在神京城中跟着贾赦厮混强,而且也是一种杜绝后患的方式。

至于斩草除根?

除非贾蓉自己作死,否则,真是得不偿失,极容易引起一些不好观感。

相反留着贾蓉,可向人示以宽宏之意。

当然,前提还是贾蓉安分守己。

贾蓉脸色却大变,心头再次生出惧意,自是担心离了神京,天高皇帝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别真遭了毒手。

贾珩沉声道:“蓉哥儿,你年岁也不小了,这次返往金陵守孝几年,公中再拿出一笔银子帮你成亲,若在京城,神京风高浪大,前不久你也见着了,就连舅老爷家里都遭了兵乱,倒不如回金陵老家,安安生生过日子。”

贾蓉脸色变幻,听着这话,心头也有几分惊疑不定,但迎上那一双不容抗拒的目光,徐徐道,“珩叔,我愿回金陵。”

贾珩点了点头,目中冷意稍敛,道:“报丧的事儿,先让其他人去,明日,你随我去一趟玄真观,见见敬老爷。”

说完,又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先回去歇着罢。”

贾蓉唯唯诺诺应了一声,拱手告辞。

待贾蓉离去,贾珩脸色幽沉下来,眸中冷芒闪烁。

贾赦现在就属于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但恶心人。

让贾蓉撺掇贾敬去闹,虽他可让贾母、贾政出面平息,但真闹将出来风波,终究引起一些不好的影响。

所谓流言如刀,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尤其是贾敬、贾蓉这爷孙两个出来闹事,在不明真相之人眼中……

如果这二人都没有什么动静,那么纵有一二浮言,也无大碍。

他如今掌管京营,正被许多人盯着错漏,就需尽量避免卷入这种家事不宁的漩涡。

“贾赦不能留了,过了这个年,就需得动手。”贾珩如是想着,离了花厅,转身向着后院走去。

只是刚至回廊,就见着一个身姿窈窕、风姿绰约的少女,站在回廊尽头的凉亭,灯火映照的侧颜线条柔美、婉约。

“大姐姐。”贾珩远远唤了一声,近得前去,温声问道:“怎么在这儿站着?”

元春这时转将一张丰润、妍丽一如牡丹花蕊的脸蛋儿来,静静看向贾珩,展颜一笑道:“珩弟,在里面闷得慌,就出来透透气。”

贾珩笑了笑,问道:“妙玉法师还在里间诵读经文?”

以元春的性情,应是不太喜诵经。

元春声音轻轻柔柔,道:“妙玉法师佛法高深,方才念诵经文,倒让人心生空寂、戚然之感。”

“所以,大姐姐就躲了出来?”贾珩轻笑道。

元春转眸看向贾珩,轻笑了下,温宁如水的眉眼间流泻着摇曳人心的风姿,那双清眸恍若黑曜石,晶莹明亮:“珩弟也不是吗?刚才见珩弟躲将出来了。”

贾珩望着语笑嫣然的少女,转头看向天空的皎皎明月,道:“如论化外之道,我还是喜欢道家的老庄之说,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五日而后返,对佛门普度之说,实是兴致寥寥,而且我觉得春华茂龄也不该学佛,佛学浩瀚无垠,消极避世,常人穷尽一生难有所成,不经意间,就蹉跎了岁月。”

这其实也是后世南怀瑾所言,青年人不要去学佛以及易学,穷尽一生也无所成,猛然抬头,却发现青春蹉跎,时日无多。

这还不是最悲哀的,更悲哀的是走了邪路,而不自知。

元春明眸闪了闪,丹唇轻启,丰美娴静的玉容上,柔声道:“珩弟所言,我也赞同,佛道倡出世之说,然未经入世,谈何出世?我等年不及长,于人事尚不全知,不在红尘嚣嚣中走过一遭,却学遁空避世之法,青灯古佛相伴,倒是辜负了上苍的厚赐。”

贾珩闻言,打量着明眸熠熠,眉眼温宁的少女,笑了笑道:“大姐姐说的是,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说来,这也是和元春头一次这般谈人生。

比起探春、黛玉的,元春心理无疑是成熟的,与其交谈也颇多投契。

元春闻言,眸光流波,落在那少年的脸上,轻轻笑了笑,也抬头看向头顶明月,冬夜之月清冷如霜,庭院之风迎面拂来,心头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宁。

贾珩忽而开口道:“大姐姐擅抚琴,有天籁之技,说来,还未听大姐姐谈过琴。”

元春轻轻一笑,下意识开口想说可卿妹妹也……但也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儿,竟话锋一转:“许久不弹,其实生涩了许多,珩弟若想听,改日我再练练,弹给珩弟听罢。”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且避他让他过几年再去看他

皎月当空,银辉洒落,庭院中的几株梅树的嶙峋枝干上已覆上一层薄霜。

寒风吹动着廊檐下的灯笼,将一男一女两道人影投映得时长时短。

两人随意闲聊着。

都是同龄人,倒有着不少共同话题。

元春转眸看向少年,柔美脸上有着好奇之色,道:“珩弟今日去了坤宁宫赴宴?”

贾珩点了点头,道:“魏王的生儿,皇后娘娘在坤宁设宴款待,去宫中坐了会儿。”

元春抿了抿樱唇,低声问道:“魏王到五城兵马司观政,珩弟又去为魏王贺生儿,可是属意于他?”

毕竟,元春也是曾因贾族声势衰败而入得宫中,也不由留意着如今贾族族长的态度。

贾珩闻言,却没有回答,饶有意味地看着容色端丽的少女,问道:“大姐姐觉得呢?”

元春迎着那一双湛光流转的眸子,偏过目光,看向远处的花墙,道:“珩弟的想法,我猜不透,但咱们这样的人家,于某些事上,想要独善其身,也是不容易,常言,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若是模棱两可,人家不可能不生怨。”

贾珩笑了笑,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元春轻笑道:“也是,珩弟现在前景无量,眼下还是为宫里好好办差,来日,重现荣宁二公的荣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在她眼中,眼前少年将来未尝没有一日封以公侯。

“公侯之爵,不可奢求。”贾珩笑了笑,目光也有几分郑重,说道:“有些事儿现在插手太早,不是好事儿,但不管如何,大姐姐放心就是了。”

“我放心什么?”元春讶声说着,忽地心头一动,美眸闪了闪,意识到什么贾珩的言外之意,幽幽道:“珩弟若为了族里,也不用太顾及我的想法,这是我等出身公侯之家的命,如我家的老亲甄家,两女嫁到京城,一个嫁到了北静王府,一个为楚王妃。”

贾珩默然了下,问道:“那大姐姐是有意于此了?”

难道元春在坤宁中,相中了崇平帝的皇子,也想为王妃、侧妃?

元春闻言,丰美、白腻的脸颊浮上一抹羞恼,急声道:“我能有什么意?那等宗室,多是性情骄横,沉溺享乐,若是寻常人家,或图富贵,但于我等公侯之家,出身虽稍逊,但也尊享富贵,如适良人,重品行尤在出身之上,难道在珩弟眼中,我是那等攀龙附凤之人?”

说到最后,少女转过妍美的脸蛋儿来,将一双明媚动人的睡凤眼,略有些生气地瞧着对面的少年。

贾珩顿了下,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大姐姐无此意就好,那等人家虽富贵已极,倒不如草屋茅檐之家,男耕女织,平淡自然。”

元春却轻哼一声,嗔白了一眼贾珩。

十八九岁的少女,气质向来端庄柔美,这时,偶尔乍现娇憨明媚的旖旎情态,却不知流泻着何等动人的婉丽风韵,引人心旌摇曳。

贾珩定了定神,道:“大姐姐,以后逢着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的,也和我说说才是。”

元春重又回复温婉之态,转眸看向少年清隽的脸庞,道:“珩弟,若是有,我会的。”

心间幽幽叹了一口气。

忽地,庭院中凛冽寒风呼啸而过,元春不由打了个哆嗦,抱了抱肩。

贾珩见此,忙从身上解下披风,道:“大姐姐,这里冷,我们回去罢。”

说着,状其自然地给少女披了上去。

骤觉一旁男子呼吸相近,元春螓首低垂,芳心一颤,连忙伸手接过披风,声音不易觉察着慌乱,道:“多谢珩弟了。”

说着,系着胸前的黑绳。

二人一路向着厅中走着,贾珩又道:“大姐姐,明天下午若无事的话,就先随我到长公主府上去见见晋阳长公主。”

元春轻轻“嗯”一声。

她最近在家中待得也有些烦闷,去晋阳长公主府上也好。

两人一路无言,重又返回内厅,此刻妙玉的诵经超度,已然彻底结束,正在与惜春、探春、黛玉等人相坐叙话。

尤氏则因为身体不适,由着尤二姐、尤三姐扶着一同返回了所居院落。

因已酉时,秦可卿就让人准备晚饭,并单独为妙玉备了素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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