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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439节

金钏倒也没在意,也是以往调笑惯了,看着一旁的宝玉,眉眼弯弯成月牙儿,笑道:“又想吃胭脂了?让太太瞧见,可仔细你的皮。”

金钏原姓白,人如其名,脸蛋儿雪白、红润,略有些苹果脸儿,一笑起来,就有两个浅浅酒窝,颇是显得娇憨、俏丽。

“好姐姐,将嘴上好胭脂赏我吃了罢。”宝玉见状,心头一热,说着,就去扯金钏的胳膊攀缠,去往金钏嘴上凑。

金钏一边躲闪着,一边轻轻“咯吱咯吱”娇笑不停,虽是稚丽年华,但也有几分宛然天成的媚态。

宝玉追逐了会儿,见不得势,反而轻笑道:“金钏姐姐,我赶明儿就和太太说,讨了你到房里,咱们天天在一处,我只守着你。”

金钏粉面羞红,偏过螓首,轻声道:“金簪掉进井里头,有你的,自有你的,你这般急做什么。”

正在二人嬉笑玩闹时,只听得窗外传来一声怒斥,“好贱婢!”

王夫人怒声斥责,一下子挑帘冲进厢房,面色苍白,眉眼含煞,气得浑身上下颤抖。

如非她身体不适,就没有在兄长那边儿用午饭,提早儿回来,还见不到这难堪一幕。

淫语浪态,还在她房里!

后脚跟进来的元春,脸上同样见着不虞之色,只是蹙眉,瞪着一旁的宝玉。

她都没想到,宝玉才多大,怎么就这般……浮浪?

这时,宝玉见到王夫人与元春,打了一个激灵,直接夺路而逃。

“宝玉!”元春连忙急急唤了一声,可宝玉这时又羞又惧,哪里还听得清元春的呼唤,一溜烟儿一样,逃得远远的,徒留给元春一个晃荡不停的帘影。

王夫人也没理宝玉,来到近前,“啪”的一声,狠狠甩在目瞪口呆的金钏脸蛋儿上,怒斥道:“下作小娼妇,我好好的哥儿,都让你们这些狐媚子挑唆坏了!”

元春见此,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见着不忍之色,近前一步,轻轻拉住王夫人的胳膊,低声道:“妈,小孩子玩闹而已,消消气。”

金钏“噗通”跪将下来肩头发抖,捂住一边脸颊,哭泣道:“太太,饶了我这一遭儿罢。”

王夫人却越看越是恼火,不过也没有再打,扭过头去。

原本就因着东府势大,导致自家儿子被边缘化,加上其兄王子腾势弱,王夫人心头郁郁,藏着一股邪火无处发,可以说金钏正好撞在枪口。

“玉钏,去唤你娘来,带出你姐姐去。”王夫人忽低冷声唤着,身后一众婆子、丫鬟中一个青白对襟掐牙背心的小姑娘。

玉钏容色苍白,愣了一下,只得去了。

金钏膝行几步,抱住王夫人的腿,道:“太太,绕了我这么一遭儿罢。”

元春轻轻叹了一口气,求情道:“妈,小孩子玩闹,当不得真,这金钏也服侍了您十来年了,怎么好就撵了出去。”

王夫人剜了一眼元春,冷声道:“你今儿个断不能给她求情,你弟弟如今现在不大读书,只在内宅厮混,我瞧着都是这些狐媚子教坏的。”

元春闻听此言,心头一跳,情知自家母亲分明早藏怨气,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去劝。

不多一会儿,就有一个嬷嬷从外间而来,正是金钏的母亲,姓白,白嬷嬷噗通跪下,低眉顺眼道:“太太,您唤我?”

王夫人冷声道:“你可教得好女儿!在我房里,趁我不再,勾引宝玉,你如今赶紧将她领了去。”

这会儿,金钏跪在冰凉的地上,听着王夫人的话,只觉身躯战栗,抬眸看向王夫人,泪眼婆娑,颤声道:“太太,你只管打管骂,只管发落,别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来年,这会子撵出去,还见不见人去呢。”

“你如今也大了,心也野了,愈发狐媚魇道儿的,在我身边儿带坏了爷们儿,我这里容不得你。”王夫人面色淡漠,冷声道。

金钏眼泪扑簌而下,怔怔看着王夫人,脸上现出一股绝望,道:“太太……”

王夫人捏着在手腕上的佛珠,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这一幕场景,恰恰宛如佛龛之下的信徒苦苦哀求菩萨。

第四百一十三章 心悸的王夫人

书房之中

过午之后,春日迟迟,一方红木条案之后,贾珩一身交领竹纹刺纹苏锦长袍,发髻以一根木簪定住,正在拆开着林如海从扬州寄来的书信,凝神阅览。

探春则在一旁的小几上临着字帖,聚精会神。

少女着朱红粉白二色镶边粉色底子织金菊花纹样缎面圆领褙子,上披白色交领袄子,下穿朱砂绣折枝花卉马面裙,这身儿打扮儿,比之往日英气飒然的干练气质,多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温婉、淑娴。

只是,探春偶尔蘸着墨汁时,仍不由斜眼偷瞧一眼那阅览信笺的少年,春山黛眉之下,眸光灿辉叠烁,倒映着出尘、安静的轮廓,心头涌起一阵安宁。

“公子,大姑娘过来了。”晴雯这时,步伐匆匆进入厢房,低声说道。

贾珩放下信笺,抬眸看去,只见屏风后闪过一个淡黄罗裙的身影。

元春秀眉微蹙,美眸垂光,往日一如绮霞蛾月的脸蛋儿上,见上愁闷之色。

“大姐姐,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贾珩问道。

探春同样搁笔,看向元春,唤了一声“大姐姐”,迎将而去。

元春轻轻叹了一口气,接上两道关切目光,樱唇翕动,唤了一声“珩弟,三妹妹”,却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这……”贾珩看了一眼探春,疑惑道:“出什么事儿了?”

反而是身旁的袭人,接话说道:“回珩大爷,二爷在屋里与金钏儿嬉闹,偏巧儿,让太太回来时候瞧见了,发了好一通火,打了她一巴掌,还撵了金钏儿。”

毕竟在宝玉房里曾为丫鬟,见着金钏被撵,心头也有几分不落忍。

而金钏、鸳鸯、袭人几乎算是一起长大,多少也有着感情。

嬉闹,这是一个高情商的中性词汇,既客观描述了某种情态,又不使太往桃色上联想。

不得不说,袭人心思之缜密,用词之精准。

晴雯柳叶眉竖起,忽而开口问道:“打了谁一巴掌?”

她或他?

这是……指代不明。

袭人:“???”

还能打着谁?当然是金钏啊。

贾珩凝了凝眉,问道:“那现在金钏人呢?”

烈金钏含辱投井,原著中宝玉可是相当怂,撩拨完金钏,回头没事儿人一样跑掉,然后因为袭人几个在怡红院中玩水,并不开门,就给了袭人一记窝心脚,导致袭人吐血。

原著中如此描述:“袭人想起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是命长终是废人了,不觉将素日后来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眼中不觉得滴下泪来。”

前前后后,宝玉几乎将“毫无担当、人格孱弱”八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可谓丑态百出。

而在金钏投井一事上,王夫人欲盖弥彰的说法,甚至宝钗的说辞……

元春落座在一旁绣墩上,一只胳膊在小几上支着下巴,目光失神,叹气道:“这会儿被她妈白嬷嬷领着回去了。”

贾珩面色幽沉,低声道:“宝玉呢?”

元春玉容哀戚,张了张嘴,道:“宝玉自知闯了祸,现在不知躲哪里去了。”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甚至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贾珩的脸色。

贾珩面上却看不出喜怒,道:“金钏儿她侍奉了太太十多年,这般撵将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如不甘受辱,再往窄处想……只怕会酿出人命来。”

元春闻听此言,顾不得担心宝玉会不会受着斥骂,容色倏变,道:“珩弟的意思是?”

贾珩没有多言,而是看向袭人,吩咐道:“袭人,你和金钏一起长大,应知金钏家所在吧?”

袭人骤然听那位珩大爷点着自己名,身形震了下,忙小鸡啄米道:“大爷,知道的。”

贾珩道:“你唤着几个嬷嬷去金钏家,看看她在不在家,晴雯,你唤着几个嬷嬷,让在荣府后院井边儿盯着。”

袭人闻言,颤声道:“大爷,我这就去。”

贾珩道:“去罢。”

晴雯这时也起身,随袭人去了。

元春脸上见着急切,情切之下,拉过贾珩的胳膊,声音带着几分祈求道:“珩弟,这若真是闹出人命,人命关天,要不……我们也去后院看着?”

既是因为金钏,也是因为宝玉,如是调戏母婢,再逼迫得母婢自尽,这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

贾珩宽慰道:“大姐姐也不要太着急。”

探春轻声道:“珩哥哥,一同去看看罢。”

回廊之上,几人走着,元春唉声叹气道:“珩弟,我都不知,宝玉这些年,怎么就成了这么个样子?”

毕竟从小教着宝玉读书识字,情同母子,元春这会儿是真有些痛心疾首,伤心欲绝。

贾珩沉吟片刻,道:“也是大了,知道一些男女事了。”

元春闻言,容色一滞,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原本一同走着的探春,闻言,不知想起什么,明眸动了动,见着一丝羞涩之意,白腻俏脸上浮起晕红。

贾珩默然片刻,道:“只是这件事儿,宝玉错不在此。”

此言一出,元春心头格登一下,不知为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喃喃道:“珩弟。”

“等看看什么情形再说吧。”贾珩低声道。

却说王夫人这边儿,王夫人打了金钏一巴掌,犹觉余怒未消,独自坐在房中生着闷气,坐了一会儿,心头愈发烦躁,觉得周身都不大自在,遂领着丫鬟、婆子去了梨香院,打算找着薛姨妈处说说话、散散心。

梨香院

厢房之中,薛姨妈正看着账簿,手中不时拨着算盘,丰润富贵的脸盘上,不见往日笑意,多了几分认真之色。

东边儿,一扇圆形轩窗下,一方炕上,一个上着密合色棉袄,外罩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下着葱黄绫棉裙的少女侧坐在炕几上,螓首微低,做着针线。

方形炕几上放着竹筐,内里摆放着各色成箍的线团以及绢帛。

许是刚刚绣完,宝钗右手换上一根红线,穿着手里针孔,一下没穿着,拿起线头儿就在唇里润湿,对着针孔,轻轻一拉,藕臂舒展,这动作让少女添了几分温婉知性、宜室宜家的韵味。

莺儿近前道:“太太,姑娘,该用饭了。”

薛姨妈停了拨打算盘,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笑道:“乖囡,用饭了。”

“哎。”宝钗应了一声,将绣花针别在丝绢上,放在竹筐内,接过莺儿递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这时,一个嬷嬷进来屋里,道:“太太来了。”

不多时,王夫人一脚迈入屋中。

“姐姐怎么有空来我这里。”薛姨妈笑着起身,上前招呼道。

王夫人笑了笑道:“妹妹,刚从兄长那边儿过来,就来看看你和蟠儿。”

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宝钗,眸光闪烁,心头闪过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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