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92节
“一把对三对四的烂牌,也只能这样打了。”贾珩压下心中的思绪。
正如其先前所想,整顿京营,不如另起炉灶,重建新军。
似是担心贾珩心中有其他想法,蔡权苦笑说道:“没办法只能这样,要不然我就能使唤动的,也就我手下那六七十个人。”
贾珩伸手拍了拍蔡权的肩头,沉声说道:“你我兄弟,无须解释,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
蔡权重重点了点头,回转过去,吩咐着手下的百户、总旗,点齐军兵,翻身上马,向着长安县的翠华山开拔而去。
贾珩也在曲朗、赵毅的扈从下,驱马随行。
这一下行军,贾珩看着军兵队列,也能看出一些门道,虽队列不整,但也有一二百人默然而行,多少表现出一些军事素养。
“终究是择选各地兵卒菁英,总有一些可观之处。”贾珩此刻直面京营诸军,知道先前或许是自己眼光太高,这样的兵丁剿匪的确是够用了。
……
……
不提贾珩随着去剿匪,却说牛继宗心急火燎,卸了甲,骑着马就去宁荣街寻贾赦。
来到贾赦所居的黑油大门,下了马,随着仆人来到花厅。
贾赦正在用午饭,一旁姨娘嫣红、翠云一左一右,正在侍奉着。
因是世交,贾赦也没有让姨娘回避着牛继宗,而是拿起一盅茶,道:“见到那小儿了?”
牛继宗脸色一黑,心道,你知道,也不知道给俺老牛报个信。
这般一想,开口就带着几分火气,硬邦邦道:“世兄,究竟怎么回事儿,那小子怎么混到锦衣卫去了?”
“贤弟稍安勿躁。”贾赦挥了挥手,让两个姨娘下去,而后迎着牛继宗的询问目光,冷声说道:“贾珩小儿先前上了辞爵表,弄了好大的名声,然后进入宁国后,又邀买人心,不知怎么的,可能是他偷偷使了银子,走通了戴内相的门路,在圣上跟前美言,这就入了圣上的耳,赏了他个官儿,领俸禄,不掌具体职事,就让他跟着去剿匪。”
牛继宗皱眉道:“世兄,俺老牛就为这事过来,怎么感觉这一波儿像是冲我来的?”
贾赦冷笑道:“贤弟无需担心,这贾珩小儿,他会剿什么匪?到时候劳而无功,能安然回来就不错了。”
牛继宗面色一顿,虎目闪了闪,说道:“世兄,莫非这里面还有隐情?”
贾赦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里没外人,为兄给你透个底,你可知赖升那狗奴才是怎么联络上翠华山那伙儿的,那长安节度是我家故旧,翠华山每半年就给云府上送两万两银子,而官军每次过去,都是长安节度率师助剿,官军动静都被通报到翠华山过去,上哪儿剿去?”
长安节度使云光确是贾家部旧。
牛继宗闻言,脸色变了变,道:“世兄瞒得我好苦。”
贾赦笑了笑道:“为兄也是刚知道,再说剿了匪,对你有什么好处?宫里的是给你升官还是给你升爵?”
提及此事,贾赦心头也是一抹火热。
他累死累活往草原贩卖货物,哪有这无本生意来的快?
只是,转念一想,他手再长也够不着,想插手也插手不上。
牛继宗闻言,粗犷面容上现出一抹讥诮笑意,说道:“这样以来,那小儿到了长安县,等着他的就是个……”
说着,一双熠熠虎目看向贾赦。
“死路一条!”
几乎是异口同声说着
二人相视一眼,都是手捻胡须,哈哈大笑。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云光
长安县
由蔡权率领的京营之果勇营的八百军卒,在第二日的午时方到长安县,因为中间行了六十里时,天色及晚,故而在中间名唤大安驿的驿站住宿一夜。
因已是八月下旬,虽是正午,但日头并不刺眼。
贾珩端坐马上,眺望着不远处的长安县城,城池不高不低,城门大开,行人往来不息。
城头上竖着黑红图纹的“汉”字大旗,随风飘扬,隐有兵丁往来巡弋。
京兆府辖长安、万年等十四县,作为京畿三辅之地毗邻神京城的县邑,长安县内设节度使军职,统辖周围六百里戍堡、关隘等防务,同时设守备一职,领一千二百卒戍卫县城,非有兵部调令,不得擅动一兵一卒。
“珩兄弟,军士都疲累了,进城先歇歇吧。”蔡权回头看了看无精打采的军兵,说道:“我等下先去长安节度那里送过兵部签发的勘合,然后弄点儿酒肉,先祭了五脏庙再说。”
贾珩点了点头,哪怕不想知道长安县内说不得就有贼寇的眼线,但眼下也只能先进城再说。
因为他们此行兵少,自然就没有带辅兵随行,只随军带了一些口粮,后勤军需必须靠沿途馆驿、县城提供,所以不可能就孤军深入翠华山。
否则,身后的这些老爷兵第一个跳脚。
贾珩想了想,对着蔡权道,“马上进县城了,先让军卒打起精神来,整整队列,进县城吃午饭。”
蔡权应了一声,吩咐着一旁的两个百户。
随着军令传下,原本腹中饥渴,无精打采的军卒,闻言强打起精神,勉强将队列整齐,打着旗帜,五人一列,骑卒在前,步卒押后,向着县城而去。
不多时,得了报信的长安县守备黄泰,正在陪着家人吃午饭,得了仆役的禀告,放下筷子,道:“准备官服,京营的官军来了,我去迎迎。”
一旁的其子,黄茂年纪十四岁,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道:“爹,京营这都第三趟了吧,翠华山的张大眼是没人能治得了。”
因为翠华山贼寇的大当家姓张,眼睛大如铜铃,故有此言。
“你小子好好吃你的饭,等下还要去上学。”黄泰在其夫人赵氏的服侍下,穿着六品武官官服,这位武将更像是文官,面容清朗,颌下蓄着短须,接过一旁的老仆递来的雁翎刀,对着一旁的夫人赵氏笑道:“这小子,过几天得给他说个媒才是,一天天没个正形。”
赵氏目光有些宠溺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说道:“你家儿子心里可是有人了,就前日八月十五,看上了个叫金哥儿的姑娘,我托人打听……”
“娘……”黄茂面色发窘,急声说道。
“我家茂儿看上她,是她家的福气,我给你爹说说,赶明儿就给你提亲去。”赵氏笑道。
黄泰笑道:“等过几天,就去张家提亲去,也不知那张家姑娘,眼大不大。”
打趣着自家儿子,黄泰整了整衣襟,对着一旁的赵氏,道:“我过去了。”
“去吧,老爷。”赵氏伸手拍了拍黄泰肩上的线头,温婉一笑说道。
黄泰带着亲兵,骑上马,就是出了长安县,行到长安节度使府衙,目光阴沉几分,思量道,“这次京营前来,多半还是要无功而返。”
同在一县为官,有些事儿瞒上不瞒下,长安节度使云光受翠华山贼寇之贿赂再是隐秘,但随着时间流逝,也多多少少被身为长安守备的黄泰看出了一些门道。
但其人性情绵软,忌惮云光出身贾家部将的身份,纵然拿到了一些证据,也不敢往上通报。
说不得反手就送到云光的案头。
黄泰带着两个亲兵,骑马来到城门口,翻身下了马,正好听到守门的自家小舅子,百户赵延正在和京营的将校说话。
快行几步,正要笑着上前搭话,忽地一愣,瞳孔一缩,“这是飞鱼服,锦衣卫?”
心头掀起惊涛骇浪,“锦衣卫来这里做什么?”
硬着头皮正待上前,忽地就觉得被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盯上,只见那为首的少年,面色淡漠地看着自己。
“卑职见过大人。”长安守备为正六品,而京营副千户实际也就是正六品,二人官职同级,自然长安守备口称大人的对象,显然是冲贾珩而来。
贾珩所着飞鱼服补子颜色还是有细微不同,四品武官官服。
“黄守备。”贾珩面色淡漠,声音清冷,从方才的守城小校口中已得知了长安守备的名字,黄泰,三十六岁。
“长安节度使是云光,那就对上了,这位黄泰显然就是被凤姐收了三千两银子,坑得没了儿子的长安守备了。”贾珩心思电转,思忖着,面色不露分毫。
“不知这位指挥佥事大人,如何称呼?”黄泰拿捏不住这位少年权贵的心思,拱了拱手,问道。
至于为何是少年权贵,少年骤登高位,除却公侯子弟,几不作他想。
贾珩淡淡道:“贾珩。”
黄泰心头一沉,贾家?
面上挤出笑容,道:“原来是宁荣二公之后,怪不得,卑职远远见着,就觉得英武过人。”
贾珩打量了一眼黄泰,声音温和几分,说道:“黄守备,本官奉圣命随军清剿翠华山贼寇,你为长安县守备,等下还有许多细情要请教于你。”
黄泰闻言,连道不敢。
而后,蔡权又和黄泰叙了话,问道:“云节度可在府衙。”
云光为长安节度使,正四品武将,自然不会出城迎接京营的一个副千户,至于长安知县,因秋粮征收在即,去乡亭督事去了。
“节度老爷现在府衙,蔡千户稍后可随我来。”黄泰面带微笑说着,转而又看向贾珩,说道:“贾大人,先让兄弟们到兵营歇歇脚,稍后卑职着人准备一些酒肉劳军。”
长安县接待了好几次禁军下来剿匪,显然已经轻车熟路,就连空置的营房都是现成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有劳黄守备了。”
见贾珩话说的客气,黄泰面上笑容不由愈盛,伸手相邀着几人进入县城。
七八百人的军卒,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人嘶马鸣,列队穿过熙熙攘攘的长安县街道。
引得路边百姓的围拢,贾珩耳力敏锐,听到一些议论传来,“这京里又派军来剿匪了,又要给这帮大爷们送鱼送肉。”
这时一个挎着菜篮子、荆钗布裙的大婶,摇头说道。
“匪越剿越多,官军那一次不是屁滚尿流。”行至一个打铁铺,满头大汗,肌肉遒劲的铁匠,论起铁锤
“剿匪无术,扰民有方。”一个穿着长衫,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坐在竹凳上,手中拿着一本书读着,头也不抬,苍声说道。
一路行过,嘈杂喧闹之声中,类似言语不绝于耳。
贾珩脸色顿了下,看向一旁的蔡权,见其面色也有几分讪讪,分明也听到了指指点点之言。
再抬头去看领路的黄泰,面色坦然。
“官军屡次三番进剿,惊扰地方,却劳而无功,这本身对中枢威信都是巨大的危害。”
贾珩目光闪了闪,思忖道。
随着黄泰进入营盘,蔡权安顿了麾下将校,然后拿着兵部勘合,对贾珩说道:“珩兄弟,我去见见节度。”
“我们一起去。”贾珩面色顿了下,瞥了一眼黄泰,沉声说道。
蔡权官职低于云光,说不得会受其刁难,他跟着过去,云光不至太无理。
顺便也摸摸云光的情况。
官军屡次三番进剿不至,如果算上他这一回,其实已是第三回了。
云光为长安节度,也是剿捕过的,一伙五六百人的贼寇,如果官军不察地理,进剿无功还能理解,可云光作为地头蛇,真的对翠华山贼寇在长安县的活动一无所知吗?
其中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