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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108节

“啊……”

她低呼一声,灯影摇动,两具身体陡然自水里站了起来。苏檀儿却是被宁毅揽住腿弯,抱在了怀中,她此时浑身赤裸,一丝不挂,肌肤就那样暴露在空气当中,一时间并拢双腿,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双手没地方抓,却又不敢舒展得太开,慌张一阵,终究只得贴着宁毅的身体,窘迫了半晌,将毛巾抱在怀里。

“放我下来。”她轻声道。

“不放。”宁毅已经笑着走出了浴桶,抱着妻子就那样往床边走过去,苏檀儿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咬了咬嘴唇。不过两人裸裎相见终究已经不是第一次,适应了眼下的情况,她将毛巾展开试图将自己的身体裹起来,宁毅将她放到床上时,她才想起身上的水渍没有擦开,随即被宁毅伸手翻了个个,便又是一阵轻呼,这次几乎带了些哭腔了。

毛巾盖住身体前方,毕竟没有盖住后背,陡然间这样趴着,给她的感觉简直像是赤裸着身体给宁毅欣赏一般,而且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身体躺着被看见反倒不会感到害羞,偏是趴着,委实觉得有些淫乱。好在随后宁毅便扯了毛巾将她裹住,又翻了过来。

“我马上来。”

宁毅说着,回去浴桶那边擦拭身体,苏檀儿静静地躺在那儿,看着他的身影,叹了口气。这样一来,不就真的是逆来顺受的感觉了么,随后,她看见宁毅吹灭了灯光,那身影的轮廓朝这边走过来。

她闭上了眼睛,决定逆来顺受就逆来顺受,不理他了。

雷雨,黑暗中,熟悉的温暖靠过来,除掉了毛巾,随后,轻轻的打开了她的身体……

◇◇◇◇

云雨过后,空气清新,触目所及,一片颓叶残枝。

这是第二天上午常州的景象了,自客栈朝外面的街道望出去,树木的枝叶被吹折一地,那雷雨不知何时停的,空气中还满是湿润的感觉,但总的来说,这场风雨已然过境,看起来,又会是清明晴朗的艳阳天了。

楼舒婉过来打招呼时,苏檀儿已然起床梳洗打扮完毕,她今天只是月白与湖绿相间的简单裙装,头上簪起珠花,感觉只是个温馨与幸福的小女人。

宁毅比她起来得稍稍晚些——他平素一向自律,都是比别人起来得早,但今天早上觉得躺在床上看着苏檀儿打扮也颇为有趣。倒是苏檀儿,见他一直在看,洗脸的时候便拧了毛巾,过去也将他的脸擦了几遍,简直像是对待小孩子的态度。

待她梳洗打扮完毕,便蹲在床边与他对望着,双手垫着下巴,话语极轻柔地说道:“相公不遵礼法,任性乱来,不知道害羞,像个小孩子。”

宁毅便笑起来,这样的评价,他倒还是第一次听到,其实此时的苏檀儿清丽俏皮,才真的像个孩子,于是那手指勾了勾她的鼻子:“礼法可不管这些,净瞎攀扯。”

“相公像个小孩子。”苏檀儿笑着重复一句,其实她每次在宁毅怀里的时候,都是觉得自己像个孩子。

不过,此时的两人都年轻,都像孩子。

这样小声地说了几句,那楼舒婉便来敲门了,门开时,宁毅还在床上。由于这件事情,宁毅决定讨厌这个楼舒婉几天再说,虽然未免武断,但电灯泡总是招人厌的。

心中虽然开玩笑地想着要讨厌她几天,但应对之中自然不会存有什么偏见。在常州逗留一天,到第三天离开时,楼舒婉等人已经成为了同行的伙伴,他们搬了一些货物上画舫,也介绍了身边的丫鬟、管事等人,至于随在她身边的一名书生,则名叫林庭知,与众人的关系倒不清楚,只是暂时跟着回杭州,姑且当成是一名食客,据说倒也是杭州颇有才名的一位才子。

另一方面,对于宁毅,自知道他的入赘身份之后,楼舒婉心中倒也是不怎么看得起的,一路之上,便也就堂而皇之地将苏檀儿霸占起来……

第二零一章 扮猪吃虎

清晨起床,稍作锻炼,打上一套太极拳。甲板上清风吹来时,运河沿岸也在晨曦之中勾勒出了漂亮的轮廓,青蓝色的天云,白黄色的晨曦。水道两旁的村庄里渐有鸡鸣狗吠之声,提着木桶的农妇在河边的青石上汲了水,抬头看看河面上经过的船只,倒也是司空见惯,随后转身返回了。

画舫上也已经亮起了灯光,其中的人们陆续起来。小婵抱了个水盆走过,觉得穿一身白衣的姑爷打拳真是打得飘逸好看,当然,对此也会有持不同看法的。

“苏家姑爷这是在打拳?”

拱了拱手,自一旁走过来的,是与楼舒婉随行的杭州才子林庭知。他一身儒衣纶巾,在此时的朝阳下,倒也是显得俊逸儒雅。宁毅看他一眼,笑了笑:“强身健体的花架子。”自一式海底针转往闪通臂。

林庭知便也笑,见他专心打拳,不再开口说话。转过身时,却见画舫二层的一扇窗户后楼舒婉正朝下方看过来,大概是刚刚起床,薄施脂粉,正偏着头将一簪珠花插在绾起的发髻上,林庭知向她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她脸上倒没有什么笑容回应,只是脸色变得稍稍温和,随后便又消失在窗口的视野中了。

知道她的性格,林庭知倒也不觉得无趣,展开扇子挥了挥,回头望望仍在打拳的宁毅,朝船舱之中走去。这时见漂亮的娟儿走出来,便又笑着拱了拱手,娟儿躬了躬身做行礼,随后面色平淡地出去做自己的事情。

“妹夫似乎在下面打拳。”

二楼房间里,楼舒婉一面在梳妆台前俯下身子,拨弄着头发,一面与床边起身的苏檀儿说话,苏檀儿看看那窗口,随后倒也笑了笑:“他便是喜欢那些事情。”

画舫是昨天早上自常州码头启程的,逆了风,行得稍慢一些,但昨天也已经过了无锡,今天凌晨过的苏州,此时正在苏州往嘉兴的水路上。按照宁毅与苏檀儿原本的计划,该是在无锡或者苏州逗留一番,随后去太湖游玩几日,此时这行程自然是改了,主要还是为了替楼舒婉送些货物。

苏檀儿与楼舒婉原本没有太深的交情,只是少女时期相识,双方又都是女强人性格,印象还算深刻。这时他乡遇故知,便有了些姐妹情深的感觉。这两天来,两人基本是撇开了其他人在一起说话,晚上自然也住在一起,聊这聊那,无话不谈。

事实上,到了这船上,楼舒婉可以聊天的对象,大抵也只有苏檀儿一人。两人的身份类似,宁毅又是入赘的夫婿,楼舒婉自然也不可能高看他太多,这时有外人在,她也不好与那林庭知表现得亲热。而对于宁毅,她这时也已经知道了大概的情况:书生、入赘、无功名——虽然苏檀儿说起他没什么考功名的打算,但在楼舒婉这边,自然是心领神会,哪有不想考功名的书生,无非是才学不佳,加上入赘身份,没办法再去走这条路而已。

楼舒婉本身也已经成亲,与苏檀儿说起来时,苏檀儿才知道她的夫婿也是入赘,才学倒还不错,但只是稍稍谈起,那说话中的印象便也与宁毅的属性差不多。楼舒婉偶尔提及自家夫君,虽然说的也是好话,但苏檀儿自然能听出她其实有些不以为然,俨然将自己当成有共同遭遇的姐妹一般,偶尔叹息一句,表现出“都一样,你懂的”的态度,便不再多说。

其实与当初的苏檀儿一般,选了男子入赘,原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会来当赘婿的男子,无非是那个样子,以时代的价值观来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够气节。楼舒婉自然也是清楚的,可是成亲之后,当然又免不了想想自己的夫君若是最出色的该有多好。

而且她那夫婿平日热衷文会诗会,宁毅在船上——或者说在船上众人表现出来的态度里——只是平易近人,却喜欢说些游侠仙人的传说故事,喜欢打拳练武,似是更加的不上进。楼舒婉表示了解苏檀儿的苦衷,不多谈这方面的事情。江宁与杭州毕竟相隔千里,楼舒婉对诗文毕竟也没有非常热衷,她不知道宁毅的名气,苏檀儿也就不好多讲自家相公有多厉害,否则便显得像是在炫耀,她想要从楼舒婉这边了解更多杭州一带的情况,对于这方面的事情,自也不好多提了。

提了提宁毅打拳的事情,苏檀儿笑得开心有趣,毫无芥蒂,楼舒婉想想多半是强颜欢笑。毕竟自己家中那丈夫若还喜欢起打拳来,她也只得强颜欢笑了。倒也不去戳破。

之后起床,苏檀儿先去宁毅房间里看了看,然后到下面与大伙一块吃了早点,这时候自也与宁毅坐到一起,聊些散散碎碎的闲话。早餐过后,楼舒婉拉了苏檀儿去船头晒太阳,中途楼舒婉与一名家中管事商量事情,苏檀儿便拉着小婵说些什么,小婵红着脸摇头,做了回答,便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过得片刻,楼舒婉还没来,有人自后方靠过来。苏檀儿只觉得身上一暖,那人抱着她俯下身子,脸上在笑,正是宁毅。

“小心眼。”他说道。

苏檀儿也笑得温暖:“没有。”

“有。”

两人如此打趣,却是因为小婵昨晚是在宁毅房间里睡的。

这两天苏檀儿与楼舒婉在一块,昨天傍晚楼舒婉走开时,宁毅与妻子聊天说笑,倒是开了句自己竟然要“独守空闺”的玩笑。苏檀儿知道他并不在意,但到得晚上,倒是将小婵叫来,推进了宁毅的房间,笑道:“夫君与小婵睡吧,我不在意。”

她嘴上虽这样说,实际上在随后经过宁毅房间时,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了好几次,今天早上又忍不住去看看宁毅的被窝,待到吃过早点将小婵叫来含蓄地一问,才知道宁毅昨晚与小婵虽然睡在一起,却只是抱在一起聊天,没有做更多的事情。

将小婵许给宁毅做妾室,这是早已决定好的事情,迟早都是要发生的。苏檀儿早已在心中做好了建设,但今早听得小婵说了,她心中还是没来由的一暖。这时候宁毅抱着她,虽然后面或许有人看到,但她心中只是觉得更加温暖起来。

“小心眼是七出之一呢,莫非妾身有哪里做得不好,相公想要休掉我么?”

赘婿身份想要休妻,实在难于登天,只是两人感情加深之后,苏檀儿习惯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等乖巧的样子。当然,有关于身份的这些玩笑,没必要开得太多,宁毅并不接话,笑了一会儿。

“这样子对小婵不好,昨晚我也跟她说了,待我们到了杭州稍微安定下来,再正式娶她,到时候……嗯,这事情也有些时间了,你心中有些在意是正常的,倒是我有些对不起她。”

苏檀儿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头,沉默片刻之后,又笑起来了:“相公禽兽不如。”

禽兽与禽兽不如的故事是以前宁毅开玩笑时说的,这时候让苏檀儿拿来打趣,宁毅“嘁”的一声放开她,随后伸手揉了揉苏檀儿的头发,似是有些不爽地走开了,苏檀儿双手捂着自己被弄乱的刘海,只是笑。

这倒只是旅途之中的小小插曲。此后画舫一路南下,按照预定的计划,将在明日清晨抵达杭州,不过,随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倒是使得众人在嘉兴停留了一晚。

那倒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

傍晚,嘉兴西驿亭附近。

古木青葱,杨柳低垂,运河水道上,一艘华丽的画舫缓缓而行,金芒洒下时,便有笙歌渺渺,自画舫间传出来。

自古以来,江南一带水路纵横,嘉兴也是沿水而生的城市,其中南湖与杭州西湖、绍兴东湖并称天下三大名湖。既是依水而生,期间青楼拥有画舫的自然不少,这便是本地一所青楼的舫船。今天倒是不游南湖,一帮才子聚会,让画舫沿运河而行,期间笙歌曼舞,吟诗作赋。

踏青游船一般是在上午,逛青楼一般来说则是在晚上,这聚会下午开始,算不得做这等事情的黄金时段。但此时夕阳西下,运河一带的风景也是满目金黄,入眼怡人,几名才子在窗口处朝外看着,偶尔便有诗作的灵感被激发起来,指点江山,伤古怀今。船行一阵,与几艘货运航船交错而过,随后也有一艘画舫自上游而来,渐渐的靠近。陡然间,一侧有人低呼起来。

“哎,快来看快来看……”

“什么?”

“你们看那。”

陡然间如同发现宝物一般的自然是其中一名才子,扇子挥了挥,面露憧憬之色。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驶来的画舫上也有数人行动的景象,船只前方的甲板上,一名手持团扇的白裙女子正站在那儿,看着附近的风景,风从前方吹过去,鼓舞着那莲荷般的裙摆,女子伸手抚动耳畔的发丝,阳光浇灌下来,将这身影洒上一圈壮丽的金边。

那女子身边,还有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在说着什么,两人交谈着便笑起来。两船渐近,女子的样貌便也渐渐看得清楚,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来。

“哇,这是哪家的小姐?”

“那船看起来不是咱们这的,恐怕是自苏州一带过来。”

“是哪位官宦人家的家眷吧?”

“喂喂喂,你们这样看,未免失礼。”

众人指指点点,隔得近了,那女子也能看见这边画舫上的众人,微微皱了皱眉头。与一般人家的女子不同,这女子长得美丽,但眉头拧起来,配合着站立的身姿,自有一股泠然的气场在。再看了几眼风景,女子转身朝船舱走去,丫鬟也在旁边看了一眼,在后方跟着。那边画舫之上,有人摸了摸鼻子,有人又是笑闹。

“唐突佳人。”

“你们这样看算什么,别忘了晴儿姑娘还在这。”

“看来奴家可比不上那位姑娘呢。”

“哪里的话,在在下眼里,还是晴儿姑娘漂亮得多……”

这样的说话中,陡然有人说起来:“啊,林庭知。”

“谁?”

“你们看,那不是林庭知么,林庸林庭知啊……”

嘉兴与杭州相隔不远,水路相连,朝发夕至,于是文人间的联系倒也算得上密切,其中一两个人,便认出了从那边窗口露出身影的林庭知,那晴儿姑娘也认了出来:“呀,果然是林公子。”

“这林庭知可是出了名的花蝴蝶,他怎会在那艘船上?”

“有这回事?听说他颇有诗才……”

“以讹传讹吧,江南才子,岂有不谈风月者,那林庭知看来英俊,与我一般……”

“他不是在杭州么?”

“那位姑娘看来是已婚妇人,莫非是被林庭知搭上的女子?”

又是一阵议论,两艘画舫此时已经错了过去,众人说着那林庭知,陡然间,又有人低声道:“啊,楼舒婉……”

此时又有一道倩影出现在那画舫后方的甲板上,众人看了过去,说出这名字的本是一名杭州来的学子,神色似乎有些复杂,旁边有人听了,便问起来:“陈兄莫非也认识那边的人?”

“陈兄原是杭州人,倒也难怪。”

周围几人说着,那陈姓男子看着楼舒婉,随后又看看林庭知方才所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女子倒是认识,叫做楼舒婉,乃是杭州……楼家楼近临的掌上明珠……”

如此说着,一名才子自窗口探出头去:“船家,快跟上去,跟上那艘船!”

“哈哈,正是,如此有缘,倒要打个招呼。”

陈姓男子说着:“不过那楼舒婉也已成亲了……”但众人此时倒已起起哄来,他声音也小,旁人哪里听得清。陈姓男子神色也有些复杂,似乎有些想要众人不要喊,但终究还是没有太多表示。

“林庭知!林兄!”

“林兄。”

夕阳的光影里,随着前前后后的呼喝之声,两艘画舫渐渐的靠在了一起,那边船上的一干才子拱手打着招呼:“林兄,好久不见。”

“林兄,当初南湖的诗会之上我们曾有一面之缘,不知可曾记得。”

“林兄这是从哪里来?若有闲暇,不妨过来一晤。”

呼朋唤友,俨然热络无比。

那林庭知自船里出来,原本倒是有些错愕,但这时在一干招呼声中,他偏过头看了看宁毅、苏檀儿、楼舒婉等人,片刻之后,便也自然地拱了拱手:“文兄、杜兄,真是好久不见了……”

阳光之中,儒衫纶巾,长身拱手,一时间,倒也确有几分“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的气魄在了。

在这一路上,楼舒婉都跟他不怎么热络,自遇上苏檀儿与宁毅这对夫妻后,便更加不怎么搭理他,他心有所图,原本倒也觉得事情正常,不至于有多介意。事实上,若非有这等洒脱的心境,他也不可能游走于花丛之间,不过,旁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不被重视的感觉终究还是让人不喜欢的。到得此时,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便委实成为了他最为扬眉吐气的一刻。

“抱歉抱歉,在下与几位朋友尚有要事,正要回去杭州,今日恐怕没有时间了……”

一面拱手微笑,他一面如此说着,极有分寸地,做出了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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