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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113节

楼书恒是风流多金之人,每日里夜生活丰富,到得此时其实才起床,这时候整理洗漱,面上倒是来了精神,楼舒婉说了正巧看到的场面,他的表情才有些失望:“哦,就看见时昌颀告辞啊……”

“妹夫把他送出来,表情从容,时昌颀脸色却很不好,欲言又止一副不甘心的模样,以后你们尽管奚落他便是,有什么好失望的。”

“没什么。”楼书恒撇了撇嘴,“不过听你说起,妹夫那人涵养倒好。”

“不是涵养,是不简单。”

“入赘之人,能有多不简单。”楼书恒对着桌上的铜镜整理一下衣冠,“说是江宁第一才子,我见了几面,可是一点都没感觉出来,檀儿妹子倒是不简单,我想会不会是檀儿妹子故意把他捧出来的,不是说只做了几首诗词么……”

“听苏文定苏文方说,当初苏家出问题,檀儿妹子病倒,檀儿妹子的父亲遇刺,是他忽然出手,力挽狂澜,乌家在江宁被阴到死,到最后大家才知道他这个平日里默默无闻的书生有多厉害。”

“说是那样说,这一个多月来,他除了跟在女人屁股后面到处走,还做了些什么事情?什么他力挽狂澜,说不定也是苏檀儿故意计划的。他顶多是会藏拙,至于涵养,反正做不了什么……我那妹夫涵养不也挺好?”

楼舒婉皱起眉头:“你起床气啊,说话就说话,别攀扯到我身上来。”

“我是……”

楼书恒回头要辩解,砰的一下,楼舒婉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片刻,吸了一口气,冷冷笑起来:“早些天,父亲说了句当年有心让你跟苏家结亲之后,我看你倒就对檀儿妹子挺上心了,连带着对苏家妹夫也有些不妥。哼,今天可看清楚了……”

楼书恒在那边站直了,背对着她,片刻后方才偏过头:“我就对她有好感了,怎么样?她是挺不错,有好感不代表要干什么。我心里为她不值不行啊,你是我妹妹我也为你不值,男人有本事干嘛要入赘……你欣赏他要不然让他入赘到咱们家来算了……”

“楼书恒你满嘴的臭狗屁!”楼舒婉骂了一句,随后道:“滚。”

话说完,自己转身走了。

这边楼家的兄妹莫名其妙的发脾气,那边的时昌颀其实也颇为郁闷。楼舒婉会去太平巷看看情况,其实也不是因为宁毅,主要还是因为他。

他跑去拜会宁毅,原本是怀着真心诚意的,因为钱希文对宁毅诗文的评价颇高,又说最近见过一面,对其人的评价也是不错,一番拜访,印象挺好。当天晚上参与青楼聚会,顺口便将这会面说了出来,说江宁第一才子来了杭州,他已见过,详谈甚欢,对方豁达不拘,风采极佳云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黑社会混的是个面子,文坛也是,特别是在青楼聚会、女人面前,更加是。时昌颀文才很好,自诗文大成之后,常常被追捧,也是个爱面子的人,他交了这个朋友,对方又有实力,自然将人添油加醋的夸奖一番。问题在于,夸得太高了,下不来台。

苏杭有苏杭的地域文化,同是诗人,对于时昌颀将一个江宁人说得这么好的行为大家多少都有不爽,时昌颀也明白,但宁毅之前的诗词摆在那里,他有自信,对方也能够看到差距。要说一时热血就推举谁谁谁上门讨教一番,总也得事先掂量。宁毅来了杭州一个多月,这帮书生中见过的却没有,知己不知彼,大家一时间有些犹豫,偏巧当时楼书恒便在其中,他看着时昌颀不爽,等到对方夸得差不多了,才出来说话。

那家伙是个入赘的。

入赘的还是商人家。

这一个多月都跟着女人在谈生意,而且都是女人谈……

楼书恒平日便是个厉害的人,对事情一拿捏,说的话恰到好处,时昌颀正说得开心,他将这事当成扔出来,正好堵住对方回转的余地。你说认识个朋友那么厉害,那么夸张,你这么高兴,可他是入赘的,你知道吗……

他一爆料,众人也开心,一齐起哄。时昌颀则在当时就涨红了脸:“不可能,怎有此事,你怎知道,你胡说!”楼书恒并不说自己是怎样知道的,那边也就骑虎难下了,说第二天一定要揭穿他的谎话云云。时昌颀知道宁毅下午才有可能在家,但到得上午时分又遇上几人,被激了一番,这才急匆匆地跑到太平巷这边来求证,而楼舒婉不过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了这件趣闻,过来看看而已。

这一番求证,时昌颀便也有些懵了。原本若是心平气和时知道这事,他顶多不过是感到奇怪,就算觉得对方不该这样,也不至于找上门去指手画脚。这一下自己多少要成为笑柄,夜间去拜访老师,也有些心不在焉,他不知道钱希文是否了解这事,态度如何,因此也不好多说,不过钱希文倒是第一时间看出了他有心事,略想了想,问道:“昌颀你昨日去拜访那宁立恒,心得如何?”

钱希文以为宁毅惊采绝艳,露了一手,将自己这弟子给震慑到。虽说文无第一,但以对方的诗才,恐怕还是可以做到的。结果时昌颀吞吞吐吐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但是,老师,那宁立恒竟是入赘之人,而且入赘一商户之家,学生确实觉得,此人……此人……”

他一时间不好形容,钱希文皱起了眉头:“入赘?什么入赘?”

时昌颀这才将事情详述一番,钱希文听完,一时间只是皱眉思考,并不表态,不久之后,他打发时昌颀离开,唤来一直跟随身边的老管家。

“钱愈,那宁毅之事,你可听说了?”

老管家想了想,点点头:“老奴……之前确实听说了一些。”

“哦?”

“听说他来到杭州一个多月,并未走访任何文坛才子,也并未参与任何文会,与楼家虽有一些关系,但来往似也不密。他妻子家中是经营布行生意的,这一个月来,他也只是陪着妻子在一些商户家拜访,或是自顾自地游玩,似乎并无以文会友,彰显名声的打算。”

“难怪了……”钱希文点头,“我原本还在想,为何他来了这许久了,我还未听旁人说起他的名字……”

“这人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什么大才子的样子。另外时公子的时候,老奴今天上午也听说了些,似乎……时公子昨晚还在醉鹤楼夸奖宁公子来着……”

钱愈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钱希文这才笑出来,一面想,一面摇头,过了好半晌,方才望着门外,说道:“月初便已经传来消息了,钱愈你也知道的……”

“嗯?”

“秦嗣源入京,如今已复起为右相,当今天下,二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想了想,宁立恒南下之时,他已经在准备上京事宜,这等时候,他还能写下这封信,在信中要我对这宁立恒照拂一二……话虽简单,意义却是难言哪……”

“看起来,这宁立恒当是秦氏弟子?”

“若是一般的秦氏弟子,以秦公身份,哪里会为他写这照拂二字。”钱希文想了想,又有些匪夷所思地笑起来,摇摇头,“呵,他……应当不是秦氏血脉,否则决不至于入赘,他若是秦氏门生,一入赘之人竟也能得对方如此青睐,呵,这人……不会简单,不过我一时间也想不通了……”

钱愈看着他抚额思考,道:“是否要请他过府一叙?”

“不用,过府刻意了。”钱希文摆了摆手,“也有月余未曾联络,过几日立秋,小瀛洲那边诗会,你且写个帖子,付我名刺送过去,邀……邀他一家人,过去游玩。”

“是。”

第二零九章 晴朗

拿着毛巾走过后面厢房的诗会,看见杏儿在偷吃糖果。

说偷吃其实有些不贴切,作为家中的大丫鬟,也是实质上的管家,杏儿手底下管钱管账,本身的月俸也有十二两。在这三五十两银子就能买断一个仆人的时代,加上各个节日的红包封赏,这样那样的外快,若是放到外面,如今的杏儿绝对已经是个旁人争抢的小富婆,她想要吃什么好东西,都有一定的资本。

但不管怎么样,此时看起来,她都像是在偷吃。

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并非是多么名贵的糖果,宁毅记得似乎是不久前上街时随意买的酥糖,味道不好,尝过以后,宁毅便也没了多少的兴趣,如今杏儿就是在吃它。拿着那长长的酥糖条,鬼鬼祟祟地看看周围,然后放进嘴里咬下一截,拼命嚼,蹦蹦蹦蹦的响声传出来,使她看起来像是一只松鼠,吃完一条,小心地擦了擦嘴,然后忍不住望着柜子里的袋子,又左右看看,拿出一条来……

类似的情形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了,以往倒没怎么上心,这时候才觉得有趣,那神情未免太过古怪了些。如今回头想想,作为苏檀儿身边的大丫鬟,杏儿性格是有泼辣的一面的,但算不得王熙凤那样的凤辣子,当了丫鬟,内部要讲规矩,在婵儿娟儿面前,她是姐姐,在府中管起事情来主要是从容,当然在宁毅眼中不过是少女一名,与婵儿娟儿也没有太大的分别,只是平素甚少看见她在人前吃零食……哦,应该是从未见过,她的态度,其实一直是在做丫鬟要做的各种事情。

上一次见到她坐在一边吃零食的时候,没怎么想过,这时发现,那次周围似乎也没人。看她吃得有趣,宁毅从窗口走开,拿着新毛巾去洗澡。

洗完澡后回到房间,苏檀儿坐在窗边看信,是最近江宁发货过来顺便带的家书,宁毅便坐到另一张书桌前望了窗外发呆。由于房间的关系,两人的桌子并不是相对摆放,而是在窗前摆成一排,宁毅偶尔想想,蛮像是小学上学时的同桌,于是他偏过头看苏檀儿,苏檀儿穿一身素白衣裙,头发随意绾起在脑后,未被束起的发端流泻到肩膀处,皮肤白皙,目光中的侧脸美丽而有自信。

如果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个这样的同桌,那就真是太棒了……

苏檀儿偏过头看他:“相公,怎么了?”

喔,如果那个女同桌还叫他“相公”……

这感觉太棒了……

宁毅举手在两张桌子的交接处一切:“那边是你的,这边是我的,不准过线。”

苏檀儿疑惑地眨眼睛,随后小声道:“什么?”

“没什么,学堂里大家把桌子摆在一起,然后大家就不许对方过线,很有意思。”

苏檀儿想想,笑了笑:“豫山书院桌子明明是分开的,而且女孩子可不跟男孩子的桌子挨在一起……”

宁毅白她一眼,顺手拔掉她固定头发的簪子,那满头长发顿时流泻下来,苏檀儿目光一瞪,赶快动手整理:“放下来很热啊……”一只手往宁毅这边抢发簪,好几次都没抢到,只得顺手找根头绳绑起来,宁毅看着她头发竖起来后露出的白皙颈项,像只天鹅。

“对了,刚才看见杏儿在那边吃糖来着,杏儿她喜欢吃酥糖?”

“啊?相公你看见啦?”苏檀儿一边束头发一边笑道。

“你知道?”

“嗯,杏儿那丫头蛮嘴馋的。”

“平时看不出来嘛。”

“当然看不出来,有人的时候她都一本正经的。”苏檀儿笑着,“相公你不知道,小时候她是被人贩子拐了卖掉的,那人贩子拿了颗糖,就把她拐走了。她那时候小,也记不得家门,后来想找找,找到了从人贩子手上买人的牙婆,但人贩子却找不到了,这线索也就断了。”

“呃……”

宁毅一时间有些无语,苏檀儿偏着头,饶有兴致地继续说。

“知道她嘴馋的人不多,我也是跟她相处久了以后才知道的,婵儿娟儿应该也知道。她是最早跟着我的,早先的一段还是挺喜欢吃糖,后来有人说她吃糖被拐走,她知道害羞了,就都躲起来的时候才吃……”

“喔喔,因为嘴馋被拐走……”

宁毅重复一遍,忍不住笑。三个丫鬟中,宁毅平日里接触得多的,也只是婵儿,大家关系的真正密切,其实也是在与苏檀儿圆房后的半年里,因此对于杏儿娟儿的私事,宁毅了解得还是不多的,此时两人说一阵八卦,便聊到有关明天立秋的诗会上。

小瀛洲其实也就是西湖上的三潭映月,无论此时还是后世,都是远近闻名的旅游地。钱希文的帖子送过来,明天自然还是要去的,另外,明天下午的小瀛洲,去的不仅仅是诗人,由于是知府大人牵头,去的除了文人,也有官员、一些有关系的商户,苏檀儿跟着过去,也可以增加一些在杭州商界的存在感。

“只是……那位钱老此时送请柬来,会不会是因为那时昌颀时公子?”

第一次时昌颀拜访时,苏檀儿只觉得这是宁毅的朋友,于是表现温婉,出来打了招呼,上了茶点,也是因此时昌颀根本察觉不出这对夫妻有何不妥,在后来与人理论时,也根本不相信宁毅乃是入赘的。第二次过来的事情苏檀儿虽然不在家,后来倒也听说了,这时候联想到,询问一番,宁毅倒也只是笑笑。

“好奇肯定是有的,不过也是打个招呼说几句话的事。说实在话,你不许上心啊。老秦那家伙,让我送信过去没怀什么好心思,估计又是想要敲打我一下。他呢……不是针对你我,但对有些事情耿耿于怀是难免的。”

苏檀儿知道宁毅指的是什么,她也知道夫君口中的“那家伙”如今已经是右相的身份,想一想都觉得离奇,此时点点头,小声道:“其实秦老爷子对相公你是真心的好,我知道的。”

“嗯,所以等到回去,我恐怕是要上京的。”宁毅淡淡地说着,并没有把这些当成太大的事情,“当然,先得等你处理好杭州这边的生意。到时候我上京,是一定要带着你去的,你可以跟我吵,不过我会坚持……”

他说到这里,苏檀儿望着他,有些窝心地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说,宁毅望着窗外,耸耸肩:“当然,你也可以到京城继续经营生意,有必要的时候,我也会帮你。”

苏檀儿低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相公你若在来杭州之前说这些,我们便不来杭州了,上京也是一样的……”她想了想,又道,“不过上京之后我不会经营生意什么的了,让文定文方他们做吧,官员的家人,抛头露面做这些,会影响你做事的……而且相公你若当了官,未必会在京城吧。”

苏檀儿对家庭的掌控欲其实并没有一般人想象的那么高,既然到了自家夫婿被人器重,真可以当官的份上,她自然也可以让步。而既然要让步,她心中也是清楚,若宁毅真的当了官员,自己是不能再经商的了,这时候倒是主动说了出来。不过宁毅摇了摇头,并没有像她一样的想。

“不用想的那么夸张,我不当官的。”他平淡地解释,“上京之后,也许会让秦老帮忙弄个过得去的身份,其实秀才也就够用了,举人都不必。我准备顶多当个幕僚,出出主意,大体上做些策划,跟在江宁闲聊的时候不一样,这些事情一旦做了我会认真去做,但纯粹也就是个说嘴的,搬弄是非,抱着右相大腿献献谗言什么的,呵呵……”

宁毅笑了笑:“至于具体到去某个地方当个知县之类的官,这类的琐事,我没打算去做。不想到那个体制里去,勾心斗角,跪跪拜拜,那跟我初衷不合了。我顶多只提意见,采纳参考与否,都让老秦自己判断,也许我纸上谈兵根本没用,就还是要回来的,至于你,不会受太大影响。”

“宁立恒……”

苏檀儿低着头说出他的名字,宁毅笑了起来:“你的声音变了,我就知道这段话会让你感动到哭出来,你可以尽管哭没关系,这会让我很有成就感。看,肩膀借你靠……”

他说完这话,苏檀儿又忍不住笑出来了,伸手打了他一下:“别人都是没办法当官,所以想要当人幕僚,总是要藉着人家的权势最后博个出身。你明明可以当官,倒是老想着当人幕僚……”

“我归纳过,所有的职业当中,只有幕僚最清闲嘛,钱多事少责任轻,有想法的时候,你出去说个话,若是没想法,一般人也不怎么指望你。而且只是说话就可以了,成败都是别人在抗,那些老想着当官的人才傻呢,当官要负责任的,压力又大,老是喝咖啡又失眠,长了胡子脾气又不好,泡不到妞啊……”

真要当人幕僚自然不止如此,不过宁毅胸无大志的满口胡诌感叹,倒是令得苏檀儿被逗得只是笑,连咖啡这等名词也未放在心上,反正宁毅平素就很多乱七八糟的词汇。不多时,杏儿过来叫两人出去吃饭,正是夕阳西下,一些鸟儿自天空中飞过去,苏檀儿在院子里抬起头,那空中只有一抹细长的云,在夕阳下被染红了颜色。

天色真晴朗,她捋了捋耳畔的头发,如此想着。

第二天下午,一家人出了门,宁毅夫妻,婵儿娟儿杏儿,包括苏文定苏文方,一路到西湖边上了自家的画舫,与其余的许多船舫一块,朝着小瀛洲那边驶去……

第二一零章 送一盒蚕

虽然这天立秋,但说起来,却还是在三伏天里。俗话说秋后一伏热死人,暑热未至褪去,反倒正是热浪高涨的时候,西湖之上,都仿佛要蒸起一层水汽来,但好在水上不比陆地,风吹到船里时,还是相对凉爽,一艘艘船舫便打开了窗户,挽起纱幔,徐徐地在湖面上游荡。

能够在今日接到聚会邀请的,基本都是有家世背景的人,就算有相对贫寒的,通常也是交游广阔的文人士子。在岸边之时便见有人互相招呼寒暄,时间倒还早,午后天气也热,这时来的人也不多,但过得一阵子,一艘艘舫船陆续上了湖面了,便能看出此次聚会的规模,一艘艘的舫船标有各家各户的标示,如江宁最大的米商曹家、布商龙家,经营青楼的陈家花坊,也有启了锚的官船,等等等等。

此时虽是不太适合游湖的盛夏午后,却也足以看出杭州作为江南水乡的繁华,偶尔便能见到两艘船互相靠近,船上的人在舷上拱手打招呼的情景,都是同一个圈子的人,互相之间认识的,自是不少。

天有些热,还未到适合靠岸下船的时候,早到了的人倒也宁愿在湖上漂一段时间,偶尔有见到认识的人,小船便往大船靠过去,由于许多人是结伴而来,虽然大的聚会未开,小型的聚会倒已经在一艘艘的画舫上进行了,或二三富豪,或三五书生,谈笑风生,指点江山。也有属于驻防苏杭一带的武德军船只,早运了些士兵上去小瀛洲清场驻守,等待杭州知府等人的到来。

由于部分的商人、诗人携带家眷,青楼中的女子便不能明目张胆地请来了。不过除了陈家原本便是这等生意,花坊之上有两名花魁作陪,其余的若要上岛参与,其实倒也是有办法的。一些才子书生,并未携伴,若有私交不错的,便也邀了青楼之中的红颜知己,以私人身份作陪而来,只是这等人却须自成圈子,颇难与那些带了家眷的人混在一块了。

这些人家中的女眷们平日里或许也喜欢听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只是一旦亲眼见到,自然免不了心生不悦,自发抵制奚落。双方的泾渭分明,倒也是这类场合有趣的事情之一,风流香艳与温馨家事,总是很难融为一体的。

楼家的大船过来时,天气已经稍稍凉爽了一些。这时在船上的人主要是楼近临以及楼舒婉、楼书恒这对儿女,他的大儿子楼书望这时候不在杭州。原本楼舒婉的夫婿宋知谦也一路跟着,方才几个朋友与他打招呼,楼近临便表了态:“舒婉与知谦过去陪朋友聚一聚吧。”在家中楼近临说话看来倒也温和,只是提及两人,每每都是楼舒婉的名字在前而宋知谦的名字在后的,赘婿身份本来就低,倒也无人觉得奇怪。

宋知谦原本于这岳父就有几分畏惧,听了这话如逢大赦,倒是楼舒婉揉了揉额头:“中午太热,我有些困,相公过去吧。”那宋知谦犹豫一阵,终于还是被说得换了条船过去与几名朋友同行。

除了楼家最主要的这三人,此时跟随的也有几名楼家旁系,主要是楼近临一贯栽培要给儿女做左膀右臂的,这次也带出来认人见世面。

方才在岸边,楼近临便与一名当地豪商打了些招呼,这时候船只离了岸,不多时又有人高声呼唤,靠船过来。楼家在杭州手眼通天,虽不如钱家那般一等一的望族,但几代积累,也只是差得一线,不容小觑,于是过来拜会者甚多,也有些书生过来与楼书恒打了招呼。

楼家的几个子弟中,楼书恒虽然看来是个性情惫懒的花花公子,但诗文才学也是很不错的,儿时在杭州一带也被称为神童。他天赋本来好,后来未下苦功,却也有些成绩,又是楼家的小儿,深得父亲喜爱,性格中偶有几分傲气,旁人也当成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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