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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148节

待问及刘进时,阿常的脸色则明显有些不好:“能不能好尚未可知,就算好起来,身手也废了大半了……当然,能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一旁阿命表情则没什么表情,他真名叫郑七命,在平素为人处事上,他的搭档阿常相对平和。他则颇为凶戾,习惯用刀说话,但对庄里的人却是非常和气。偶尔会板着脸去给小孩买糖吃,就是不怎么笑。刘进既然在阿常手下学刀,自然也受过他的指点。这时候他的脸色比平时竟然平和冷漠了许多,只是看了看刘天南又看了看宁毅:“什么时候去找厉天佑麻烦,记得叫上我。杀人的事情你不用动手,我都能做好,叫我去就行了。”

这话是对宁毅说的,他与阿常跟了宁毅一段时间,知道宁毅是有些本事的。只是话说完,宁毅看了看刘天南:“这事不太容易吧……”

刘天南也皱起眉头:“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找厉天佑麻烦……”

阿命便也皱眉看他:“管事的,刚才不是你说要与立恒商量找厉家麻烦的事?”

刘天南在霸刀营管的事情多,类似阿命这种熟人便都随意叫他管事的。方才阿常阿命大概就是在于他谈这事。这一下,宁毅也望定了他,不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虽然说霸刀营平日里不吃亏,但在厉天闰要回来的现在,要说这边真硬气成这样,他得承认自己真是有些意外的。

刘天南看了看两人:“只是说跟他商量一下断厉家的几门生意,让他们吃几个亏而已。也免得让厉天佑觉得他哥哥要回来他们就可以在杭州城横着走……你们还真以为能杀他?”

阿命冷笑一声:“那也不是很难。”

“不是说难不难。”刘天南稍稍抬高声音,“这事情你收得了场啊!?”

阿命吸一口气,片刻后又吐出来:“知道了。”随后拍拍宁毅肩膀。“听说你昨晚杀了个叫汤寇的?不错。”

说到这事,阿常便也微微露出了笑容:“我听说过,是个疯子,武艺还是可以的。”

宁毅便笑着谦逊一番:“呵呵,对方身手确实厉害,我也是打到那个程度,一时间收不住手。就杀了……”

他说到这里。阿常已经露出了沉思的神色:“倒是不知道躲在房间里的那位兄弟是谁,能一刀斩了汤寇的头,倒不算什么难事。不过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要离开房间又不被人看见,轻功真是出神入化……”

阿命也点头:“我也已经听说了,房间封得严实,说是没有密道暗门,外面又有士兵围守,出去确实不易。不过下面防御的重点不在这里。机会估计还是有的……”

宁毅眨了眨眼睛,随后翻了个白眼:“喂、喂喂。我还在这里!高手过招收不住手是很正常的事情!当时周围没有光,他又不清楚环境,我跟他性命相搏,蓄谋已久一刀就砍了他的脑袋,这叫勇猛机智,什么机关暗门……你们两个,有种过来单挑……”

阿命仍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他不肯说。”

“那就算了。”阿常笑了笑,随后拍了拍宁毅肩膀,“好好养伤,昨晚的事情谢了,有用得上的就出声。”

两人告辞转身,声音传来:“一刀砍了头,听说还飞了出去,使的该是刚猛的刀法……”

“若是你我在里面,使的霸刀,可以出一招斩却云山,最是刚猛……说不定是庄主……”说话间,旁边一位名叫刘元芳的武者也正好过来,被两人拍了拍肩膀,“元芳,此事你怎么看?”

“今早也已经听说了,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那刘元芳回头看看宁毅,嘿嘿笑笑,虽然有善意,显然也不信真是宁毅斩了那一刀,三人说着,在晨雾中走远了。

“我去……”宁毅望了那边片刻,待三人不见了,方才偏过头去盯刘天南,“你不会也这么想吧?”

刘天南笑眯眯的:“庄中还有些事情,先过去了,庄子里的生意,哪些可以跟厉家断了的,立恒且先想想,此事不急。上午无事,立恒去看看庄主便可回去休息了。”

他说完,拱手离开,宁毅在那儿站了片刻,“哈”的耸肩一笑,随后摇了摇头,朝回家的方向走去。霸刀庄有意与厉家发生些摩擦,这算是好事一件了,在各种生意上下手,也正好是自己的强项。只要让厉天佑吃几个小亏,对方兄长又已经回来,肯定咽不下去,双方再起些摩擦,自己将小婵引入乱局,然后再拜托刘大夫帮几个忙保小婵周全,要将人送走,问题是不大了。

当然,这件事必须慎之又慎,若只是要制造表象,等到双方摩擦起来,自己做些操作让霸刀营内部也感受到厉天闰的压力,接着带小婵出去,自己把小婵打一顿就说是遇上袭击,反正厉家百口莫辩,应该也是可以的。

想到要将小婵殴打一顿,他撇了撇嘴,一时间倒也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不过这是目前最不冒险的一个手段,暂时也只能这样子定下了。

就当宁毅在街头完善着逃跑计划的同一时刻,霸刀庄主院的宅子当中,名叫刘西瓜的少女已经醒了过来,她盖着白色面料上缀了淡红小花的杯子,身体虚弱地倚靠在枕头上,目光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雾气已经很久了,她很少有着这般虚弱的状态,也很少有人真正看见她的脸,此时在这敞开的窗口前,那因虚弱反倒显得更加白皙的脸上像是笼罩上了一层光芒,露出一重惊心动魄的美感来。

许久之后,她转头回望上方的屋顶,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她又安静地睡去了。

也是同一时刻,一支举着“厉”字大旗的军队搅乱了杭州城北面的雾气,蹄声踏过田野河流,开始要警醒杭州城内这一段时间的宁静。

方腊麾下四大天王,镇国大将军厉天闰,距离杭州,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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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上一章没有编成(上),不过这章还是加个(下),哈哈。一来两章都是同一个氛围里的事,二来……我懒得起名字啦!!!

最近似乎有人说主角自虐,真难理解,明明是我在虐他……最近似乎又有人说作者自虐,真难理解,明明是我在虐主角……其实倒也不难理解,一本书总的来说总会表现一些作者的人生态度人生观,有时候主角会说出一些作者想说的话,但主角的经历——或许除了泡妞——未必是作者想经历的。当然,如果是纯粹大杀四方流的yy书,我必须承认,也许作者跟主角就是一体的,不过这类书虽然多,也不代表全天下的书都是这样,作者不仅带入主角的思想,还带入主角的经历……于我而言,所谓真正的男人,是那种假如我们所有人都抛弃了一切外物,大家被公平地、就算是赤身裸体地放到某个环境里,我们都得仰视的存在,能在顺境里干成什么事情都无所谓,能经受多少的苦难,才是男人的标准……当然我压根就不希望经受苦难,我甚至连酒都不喝,但苦难来的时候,是逃不掉的……当然这本是yy书,我认为绝对是yy书,我不至于整本写成主角如何受苦,不过只有主角的人格完善之后,当他将来面临更多更厉害更加没有人性的宇宙无敌的敌人的时候,才能更加爽得起来。我就不说以后会怎么样,因为,事实上,现在的内容我觉得也挺爽的,明爽暗爽期待感什么的……如果真心不这样认为的,估计早就已经走了。嗯,我这也是废话,不过废话不算钱,我其实只是想说……喂喂喂,下次如果有机会跟谁吃饭,大家真心别说什么不喝酒不是男人了好不,我一瓶啤酒就吐得稀里哗啦啊……~

第二七八章 肃杀铁幕下的小事开端

四季斋这晚的事情过后,楼舒婉没有再主动去找宁毅,兄长楼书望所说的的有关宁毅背景的那些话令她觉得如在云梦之中。原本只是身边认识的出色男子,她甚至还有种旁人不识得他的好只有她知道的感觉,忽然间却发现自己是大大地低估了对方,那个名叫宁毅的男人所接触的,其实根本不是她能够触及的领域。这种感觉,她也是第一次经历。

能够以一人之力在太平巷对上石宝等人不落下风,又在一路逃亡的情况下利用几千溃兵扭转乾坤,这样的人如果放到台面上到底是怎样的层次,楼舒婉很难做出定位来。当然理智上来说,如果能够冷静客观下来,她其实也是认同兄长的说法的,人力有时而穷,便是英雄,其实也是时势推着走,有关于宁毅的那些传言,背后有着怎样的缘由水分很难说清楚,无论如何,当他在无法借势的情况下,四季斋的局面,的确是难解的死局。

我、或者是大哥看来无法解决的问题,或许在他看来,会是举手便能翻盘的易事——这样的心情,对于仍旧保有一丝冷静的楼舒婉来说,即便是会升起来,随后也被压在了内心的角落里。

这个夜里城中发生的事情大大小小桩桩件件,即便是回到家中,无法入眠的楼舒婉也能听到偶尔便有些讯息随着丫鬟小厮的走动传来。对于此时城内发生的各种变乱,归附不久的楼家必然会是最为敏感的一批人,但有关四季斋的讯息自然不在其中,直到第二天早晨。弥漫四方的白雾之中,才能从魏凌雪等人的耳语间听到一些消息。

自她被兄长接走之后,那宁毅与同伴二人面对厉天佑的咄咄逼人,竟悍然不退,最后名叫宁毅的书生在单对单的决斗中将对手当场斩杀——当她从故意想要弥补关系的魏凌雪、秦古来等人的口中获知这事之后,心中就真的是凌乱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了。

这样一来,苏檀儿的这个入赘夫婿,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原本以为已经看清了的人影。到得此时,终于也模糊起来。事实上,魏凌雪与秦古来也并非是主动出去打听了有关宁毅的消息,这消息其实是从大哥手下的人口中传过来,说明大哥那边也正在关注着事情的发展。她一路去到大哥那边的院子,雾气弥漫,但楼书望早已起来做事了,几个管事在书房听了话出去。大嫂身边的两个丫鬟端了装有热水的木盆自房檐下走过。楼书望正在处理随从报告上来的事情,大概是刚洗了脸,抬头看了她一眼。

“……既然与齐家有关系,只好先把人辞了,事情要交割清楚……按规矩办吧,账房那边支二十两……”一边说,楼书望一边低头写了个条子,待下人拿了条子离开,方才离开书桌前,右手轻轻捏着左手掌心。说道,“起来了?厉天闰今天上午回来,局势又要紧张一段时间,你有个心理准备,加上齐家这些事,一些不该来往的就不要再来往了。”

楼舒婉看着他,尽管对于厉天闰即将回城的消息心里也有些警醒,口中倒只是说道:“昨晚没睡。”

楼书望并不意外,点了点头,伸手在鼻梁上捏了捏:“嗯。我也没睡,父亲那边估计也忙了整夜,你二哥彻夜未归……是被刑方忠那边留宿了,倒是没什么大事。”

这个或许算是随意的没话找话了,不过楼舒婉过来原本也没想好该说些什么,这时候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大哥沉默了片刻:“他还活着。”

“我知道。已经听说了。”楼书望的语气并不奇怪,对他来说,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楼家如今与方腊朝廷关系密切,维系着杭州运转,称得上根深叶繁,他每天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无数,有关于宁立恒的,无非是自家弟妹的一些争风吃醋,关系到一个看来颇为出色的男子,他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来俯瞰这件事的,就算有些细节看错了,也没必要大惊小怪。

“形势所迫,厉天佑不得不答应与他单挑,最后由厉天佑身边的一位高手出战……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杀出一条路来,宁毅这人不简单。也有听说是霸刀营有人出面。不过……你二哥回来之后,也就该知道他的下落了。”

“……大哥你也说不简单了,还非得让二哥跟他杠上吗?”

“我不参与,这是你二哥的事情。不简单的人多了,如今在杭州的,带把刀在街上走的,十个里能找出八个不简单的来,就算是你身边的两位,也都有以一敌众的事情……得看把他们放在什么地方……昨夜已经跟你说了,算了吧,舒婉,别再多想了,继续想下去,也没有好处的,接下来又不只是你二哥,厉天闰一回来,他们兄弟就谁也惹不起了……”

大哥说的自是正理。楼舒婉一时间也难以归纳出对宁毅的情绪,时而觉得近了时而又觉得远了,连不久前觉得两人或许可以在一起的想法也变了样子,时而充实时而虚无地在心里飞。但短时间内,终究是无法主动去找他了。厉天闰回城之后,杭州的局势就再度变得肃杀起来,对于倾向朝廷的招安派开始了大肆的清算与搜捕,同时也在抓捕朝廷安排在义军中的细作。童贯南下的压力已在北边不远,这是为了紧接下来的守城做准备了。

这事情虽然轻易波及不到楼家,作为女子,接下来的日子里,楼舒婉却也已经不再出门,只在家中处理一些手头的事物。但事实上,战争的阴影与外界抓人的压力笼罩过来,市面上各种物资的流通变得更加的僵硬起来,一切只是按部就班的维持,反倒不需要太多运作的空间。而抛头露面的事情则更多地压在了家中男性的头上。她开始变得愈发清闲,也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偶尔看着院子里的枯叶落下,瞎想着宁毅那边又是怎样的过着如今的生活。

宁毅其实蛮闲的。

四季斋的事情结束之后,暂时没有太多的后续。他受了伤,养伤期间,文烈书院的课便也暂停了,他也因此得以清闲几日。厉天闰的回城是原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倒也不至于对霸刀营这边造成太大的冲击,唯一受到影响或许是满城肃杀气氛下飞涨的物价。

此时秋粮已经收毕,纵然今年经受了战乱,也是这一年里粮食最为充足的时候。不过这些粮食此时已经被各个势力瓜分,在战争阴影将要降临的此刻,会放到外界流通的却愈发少了。霸刀营内部至少还会有各种存粮贴补,短期内不至于对众人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但在这些圈子之外,生活则变得更加艰难起来。

宁毅在四季斋斩杀汤寇的事迹短期内在细柳街的小范围内形成了话题。但更加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有关刘大彪在那一日单刀战群雄的事迹。不了解内情的大抵只能听到霸刀刘大彪大败索魂枪齐元康,随后以江湖规矩一人一刀独抗前来复仇的齐家三兄弟且大获全胜的事情,据说这刘大彪乃是胸毛凛凛的英雄好汉,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

而对于真正知晓内情的人们来说,刘西瓜以女子之身做到这些事情,无疑也让人为之惊叹。有关齐元康的叛乱原本是可以等到厉天闰回城之后再做的,但一向低调的霸刀营连同其余己方提前发动,主要也是为了在厉天闰回来之前,展示一番自己的力量。不过这一番作为之后。倒是有着另一个让人始料未及的后果,在此后的几天,悄然浮现了出来。

那个刘西瓜,该嫁人了吧……

没有人明确地说出这句话来,但有关“娄静之将要向刘西瓜提亲”“娄静之与刘西瓜有私情”之类的传言,又开始在方腊军系的高层中浮现了,虽然只是在极高的一个层次上口耳相传,但不久之后,被派来霸刀营这边联络、办事的青年才俊明显多了起来,这些人多是朝中高层人士的子侄辈。他们对于刘西瓜与娄静之之间的暧昧将信将疑,但刘西瓜确实该嫁人了倒似乎成了大家的共识,便都想来碰碰运气,一时间,在外界不断抓人的肃杀气息中,霸刀营这边倒是陷入了有关相亲的暧昧气氛中。

刘西瓜在内庭养病,一个人也没见。总管刘天南的遮掩下,倒是不知道外面变得那么恶心,若是知道了。少不得要顶着内伤去剁碎娄静之。其实娄静之在这件事上倒也比较无辜,作为一个骄傲的人,他与刘西瓜之间的关系是没法跟外人说的,就算父亲问起来,顶多也是说“你不要管”。这一次娄敏中先入为主地觉得有戏,恐怕已经在考虑提亲的事情了。

少女的心中或许已经在准备一场变革,或许已经下定决心,但眼下仍没有任何行动,事情毕竟太大了,需要更多的斟酌,需要更多的权衡,以确定这一时的热血不会没有丝毫的价值。

宁毅去看了她两次,有关这事,两人都没有提起来。他的伤势不重,好得比刘西瓜快得多,两三天之后,对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妨碍。此时厉天闰回城后开始的大搜捕已经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宁毅也已经在做准备,等待着厉家那边大举报复的到来,不过在这之前,倒是有另外一些事情,意外地爆发开来。

这天凌晨天还未亮,急促的敲门声在院外响了起来,宁毅起床开门,出现在门外的是书院的一名学生。这少年名叫卓小封,倒不是由宁毅直接授课的学生,他是属于原本敌视宁毅的阵营的一员。少年的父亲乃是方腊军中幕僚,他今年十四岁,为人聪颖,在那群孩子中,也被视为智囊般的人物。

对方原本每次见到宁毅都是剑拔弩张争锋相对的态度,但此时出现在门外,却是气喘吁吁、神情焦急,宁毅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卓家受这次清洗的风波影响,被抄了家。他看看门外没有追兵,连忙将人拉进来,但一番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在他未去书院上课的几天时间里,两帮孩子仍旧在书院内外明争暗斗。争着当好人、抓坏蛋这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到得这一次,他们终于遇到惹不起的存在了…

第二七九章 枝节

四更,凤凰山侧,古桐观。

微风起时,黑暗里隐约传来城市的犬吠之声,古老的城池间,偶尔划过的灯点幽浮般的闪动。

后世或者说另一段时空中将成为南宋皇宫的这片山岭如今只在城市近郊,距离城墙不远,并不显得繁华。古桐观不是什么大的道观,军队入城之时经受了一次劫掠,道士跑的跑,死的死,后来便被三教九流的义军占据,在一支支义军划分势力的过程中,这古桐观也有了新的主人,功能和外观上看来仍旧维持着原本道观的模样,但过来参拜的人自然是没有了。

古桐观所在的小山坡距离有人居住的地方仅是一片小树林的间隔,但如今是闲人难近的禁地,常有军士把守,无意间接近的民众自从被杀了几个之后,敢随意过来的人便没有了。外界没什么关系的人大抵能打听到这边驻扎的是名为淬火营一拨士兵,为首的是一个满脸疤痕、望之可怖的黑肤大汉,偶尔会有人知道,这人名叫凶阎罗陆陀。

而在这之上,即便在方腊军系内部,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查到这淬火营最终的后台到底是谁。淬火营是新出的编制,在关系错综复杂山头林立的方腊军系中,到底是隶属于谁,不相干的人很难弄得清楚,它本身颇有关系,平素除了维护着这一亩三分地,又没有什么高调的行动,会对它感兴趣的人,便也不怎么多了。

只是偶尔风大的时候,会有些声音,顺着山上的风被吹送出去。外界听来,如呜咽如鬼哭,又如女子的呼喊。杭州城才经历过战乱的洗礼,其中死人无数,许多还属于尸骨未寒的范畴。周边住的人又不多,一时间倒还没出现什么闹鬼的传闻。

此时还只是四更天,俗话说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这时辰正是天亮前最为黑暗的时间,人都已经乏了。古桐观里灯点不多,只隐约露出朦胧的光点来,安安静静的,仿佛也已经睡了过去。这边的小树林里。一道人影小心翼翼地避过了守卫设下的各种陷阱,悄然潜入了那边的道观之中。

古桐观虽然不如那些真正的名山大观,但所辖范围相对于普通人家,也算不得非常小,前前后后**个院子。三两层的建筑相连还是颇有规模的。这个时候里面巡逻的人不多,黑衣潜入者个子不算高,但身手灵敏矫健,巧妙地避过了不多的几名巡逻者,他终于进到道观中央最大的建筑前。

或许是因为此时的杭州城没有多少人会打这里的主意,道观外围虽然有人巡逻。内部却并没有多少守卫,一名穿道袍的江湖人坐在门边低头沉睡,那大门开了一条缝。里面有黯淡的灯火渗出来。黑衣人想了片刻,悄然前行,推开那门,潜入了进去。一进去,他便有些呆住了。

女子的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声音都不大。但大概是因为哭泣者甚多,抽泣声重重叠叠的汇集起来。这还是在四更天的时候,白天不知道会变成怎样的一种情景。门的这边,灯光黯淡。这里原本是一座大殿,但此时两侧都被做成了牢房般的隔间,有的是房子,有的则只是栅栏。

黑衣人沿着过道往里走,两侧的牢房里铺着稻草,一名名的年轻女子被关在了里面,手上锁着铁链,有的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有的身上、头上染着鲜血,也不知道受了何等虐待,靠近门边的这些女子大多都已睡去,也有睁着眼睛,目光呆滞,在深秋时节犹然光裸着半个身子茫然呻吟的,身体上下狼藉不堪,估计染了伤病,已在弥留之中的。空气中荡漾着血腥与**的臭气,大殿尽头是已经被打烂半边的三清像,而在神像的后头,还有男子的笑骂声与女子的痛苦声隐约传过来。

黑衣人其实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大概能够明白这些事情的涵义,却并未经历过,一时间,也有些茫然了。片刻之后,他咬着牙关微微颤抖了一下,往里走的步伐停住,缓缓地开始后退,退得几步,却又停住了,看看那些牢房上的锁,有些不知所措。也就在这时,后方夜风灌入的声音,低声呜咽。

他怔了一怔,门原本是关着的,这意味着……它现在已经打开了。

回过头,破风袭来,脑袋顿时嗡的一响!

“什么人。”

穿着夜行衣的少年身体从大门中飞出来,面罩被撕裂在空中,鲜血已经从口鼻中喷了出来。

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包括那原本在打盹的门外看守一共五人,由一名小头目带领,方才猝然出手,伤害最猛的是挥在少年头上的一记刀鞘。由于胜券在握,小头目的那句“什么人。”就没有大喊出来,少年身体掉落在地上,已然晕厥,有人拔刀,另一人说:“是个孩子?要不要示警?”

“看……”

黑影从天而降!

五人都算得上是江湖人士,将少年打出的瞬间,都已经跟了出来,此时正在大门外的廊道上。那黑影陡然降落在五人中间,挥出的一记右拳犹如怒潮般破开风力,轰在了正面一人的太阳穴上,顷刻间,这人的整个面部都开始扭曲,波浪般的冲击纹路带着破皮碎骨的鲜血由头部瞬间扩散。

黑影的出手犹如咆哮的雷霆,挥舞、跨步、疾旋、大摔碑手、刀光挥舞、匹练如狂龙。他踩断了其中一个人的小腿,这人身形稍稍一矮,被那一记刚猛到极点的摔碑手印在头上,这人的脑袋从颈椎处被直接朝后方打折了,脑袋拖着身体皮球般的在青石走廊上砸出去,走在旁边一人刀才拔出来,也被他顺手夺了,转眼间挥出四刀。刚猛到极点的刀势劈脸、断颈、碎胸,那头目才将“看看”两个字说完,一时间还没能大声喊出来,人影已经欺至身前,一只手掌在眼前放大。

沉闷的声响。

这大殿的外墙用的是坚硬的青石。那小头目被巨大的冲势推得退出两步,后脑砸在青石上,头骨恐怕都已经碎了。那手掌拧住他的口鼻,将他的身体都已经推得离地。最后在这小头目眼中变得清晰的,是年轻男子凶狠冷冽如猛兽般的目光与那道算不得魁梧的身影。那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到了最后一刻。

陈凡将钢刀刺进对方的肚子,看着对方的眼睛缓缓地绞过一百八十度,然后将人放开。此时的屋檐下,两个人是被他的拳、掌打死的,两个是被刚猛得不成样子的刀法劈开的,他此时全力出手,其中一个中了头和颈。另一个中了颈和胸,骨头都已经被劈裂了。除了这些人身体倒出去时的碰撞声,几乎没有别的声响。一将手上的尸体放开,他立刻回头,将那少年背起来。拿出布条,绑在了背上,回头看了一眼,大步朝外走出去。

那五人没能大声喊出来,但初时的动静还是已经惊动了附近的人,一道人影猛然冲来。大喊:“什么人!”手中钢鞭朝着陈凡当头砸下,这人身体矮胖,状如铁塔。也是力气极大,但陈凡只是单手抓住那钢鞭,身体仍在向前走,那胖子不断后退,由单手转双手,要将钢鞭夺回。口中“啊啊啊啊啊啊——”地大喝起来,脸色已经涨得血红。但刷的一下。虎口崩裂,陈凡一脚踢在他的心口上,钢鞭当头挥下。

血光飚射,那胖子捂住脑袋,踉跄后退倒地,陈凡走了过去。院落侧面又有两人的身影出现,他想了想,转身朝着胖子头上又是一下,接着再一下。当着两人的面连续几下将那胖子砸得不在动弹,这才转身出去。

这道观中的防御力量已经完全被惊醒,但道观本身不算大,陈凡径直杀出,直来直往,脚下看似行走,实际上速度快逾奔马,转眼间就已经抵达了正门,两个持刀的兵丁守在那大门处,陈凡几乎没有丝毫减速,朝着那已经有些残破的观门冲了过去。

古桐观外的树林侧面,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正在那儿有些疑惑地看着里面的骚动。此时赶来的正是宁毅与通风报讯的卓小封。原来学堂中反对宁毅的这帮学生也是在争着要做几件大好事,以示比宁毅教授的那帮孩子厉害。双方攀比之下,各种打听调查便没什么收敛,此时杭州城内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是没有,而是太多,这一次卓小封等人无意间查到了一个他们不能惹的名字,内部一时间也发生了分歧。初生牛犊不怕虎,当中一个名叫陈腾的孩子艺高人胆大,不顾卓小封的劝阻决定夜探古桐观,卓小封思来想去,最终却是来向宁毅求援,希望他能有办法说服对方。

但卓小封终究是来得晚了,他们赶来这边,没能截住对方,随后便发现道观之中骚乱起来。他们这时候自然想不到陈凡从一开始就在关注着书院两拨孩子的动静。看得片刻,只见那道观大门轰然碎裂,一道身影挟着两个卫兵从漫天碎木中冲了出来,其中一人胸口被钢刀贯穿,在地上滚了几圈,另一个人还没有死,被那身影单手拖着,转了几圈,随后将他的脖子挟在腋下,奔跑之中,如同拧小鸡一般的拧断了。

碎门、奔跑、杀人、随手弃尸,这人的速度没有丝毫停留,背后倒像是背了一个人。便在此时,一束烟火升上天空。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这是观里人向同伴的示警讯号了,火光隐约找出那冲出来的身影的轮廓,双方其实已经接近了,宁毅看了看,反手一拉卓小封,同样试图朝山下逃逸而去,大约奔出了百余米,昏暗中陡然有人迎面而来:“何方贼子,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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