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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245节

对于一路跟随着北上,原本属于苏家的旧仆人而言,或许没有想过,北上之后这个家庭会变成如此轻松的样子。江宁苏家是个大家庭,虽然还算不得极有内蕴的那种家族,但治家方法自有其道理。苏檀儿领着家人北上,在这里定居之后,维持下来的也是一样的气氛,特别是在男主人缺席的情况下,她作为二十岁出头的女子想要掌家,便必须有其威严。只是宁毅回来之后,一切也就都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那并不是多么刻意的变化,只是气氛这种事情,存在于最寻常的言行举止之中。宁毅在家中向来是和善的,有时候甚至于有些乱来。到得秋天过后,这个冬天里,苏檀儿也就有些哭笑不得地跟随了夫君的步调,适应了这样的变化,有些时候,这样那样的随意甚至会损及她这个女主人的威严,也有些时候,她会觉得自己被折腾得俨然回到了少女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笑闹开心。但事实上,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其实也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幼稚过。

从第一次明确自己想要经商时开始,她就一直维持着自己“成熟”的心态。在这世上,作为女子要有怎样的仪态,作为主人要有怎样的威严,为人妻为人母后,要有怎样的举止,对她而言从来都是非常明确的,她也确实能够做得很好。

从与宁毅成亲之后,特别是取得了彼此的谅解,得以沟通之后,开心的日子是很多的。当然,从南下杭州开始,一直以来也有着许多事情要做,后来又面临方腊造反、分家、毁家之仇,她未曾想过,如今为人母了,竟会变得更加幼稚了。有时候被这夫君捉弄一下,也会气不打一处来的想要追杀他,前不久还被化妆成了男子,让他拖着去了一场诗会上凑热闹,后来逛灯市、猜灯谜时也让她知道了原来这个夫君也不是万能的。

到底是开心,还是觉得不好,她也说不清楚。面对外人,在经营布行,新建作坊这些事情上,她还是努力维持着女主人的威严,在家中的下人眼里,自己或许还是那个相对于男主人来说更可怕的女主人,但总有些形象,有时候会被逼得维持不下去,她也只得慢慢地适应起来,体验着一些她曾经也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哇……不要咬我啦,小曦,娘亲在洗脸呢,你再涂口水上来娘亲也给你洗了哦……”

热热闹闹的卧室中,苏檀儿正在洗脸,宁曦张着手要往母亲这边靠,小婵抱她过来后,才发现孩子要用口水涂她的脸,连忙笑着用毛巾将他吓跑。宁毅给房间通了一阵风,然后关上窗户,笑着接过孩子。

“这是要亲你,哪里是涂口水。我们家小曦给你一个吻,居然不接受,来,给你伟大的爹爹一个……呃,不给?有个性,试试你小婵姨。”

清晨的洗漱过后,小婵与娟儿端了水盆出去,又去督促厨房里的早膳。檀儿接过孩子,坐在床边喂孩子早餐,这些时日以来,家中虽然有请乳母,但大部分时候檀儿还是自己哺育孩子,宁毅坐在床边与她讨论孩子长第二颗乳牙的情况。

“等到再长两颗,他就真的要咬我了……”

刚刚洗过脸,此时的苏檀儿面孔素净,发丝微微有些乱,因为并不想被咬,语气之中稍微有些惆怅,却也微微有些脸红。小曦不久前长第一颗乳牙时,她就偷偷跟宁毅说起过这个,小婴儿不会怜惜母亲的疼痛,说起这个时,两人正躺在被褥里,宁毅还跟她试验了一下,让她尝到了被咬下去的感觉。对于苏檀儿来说,纵然宁毅对她做什么她都觉得理所当然,但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有点羞耻。

也只在独处时,两人会说些这类事情。不久之后打扮完出去,檀儿便又会是那个端庄从容的宁家主母和精明的女商人了。而事实上,此时已为人母,也有着诸多自觉,肩膀上已经扛起许多事情的女子,真说起来不过是后世刚进大学不久的女孩子的年纪。而此时的她,对于扛起半个家甚至一个家这种事情,却已经当成理所当然的应有之义了,相反,她偶尔被宁毅发掘出来的如同少女一般的欢乐,或许才是她认为的额外的收获吧……

这类感觉,有时候会令宁毅感到温暖。

“……其实说起来,城外的几个作坊,马上就要完工了,如果能拿到吕家的第一笔生意,年关这一段恐怕都有事情可以做。不过眼下已经开始下雪,之前招进来的新工人,我打算一家家地去拜访一下。相公你说,我们上门是送些棉布好,还是送些木炭……”

轻轻地拍着胸前的孩子,稍微说过些闲话之后,她便又进入到了女强人的思维里。宁毅倒是不赞成她下雪天乱跑,只说让管事去就行了,苏檀儿则认为自己一家才刚到汴梁,管事在工人之中还不见得有名声,主家过去才更显得重视。两人议论一阵,外面传来相对喧闹的声音,意味着家中的年轻人早晨练武之后回来,早膳的时间也快到了。

从江宁过来之后,这个家里除了跟随而来的一些账房、管家、护院、厨子、杂役,还有文定文方等堂亲表戚,加上新招的仆人,四个院落当中一共住了五十来人,颇为热闹。为了避免家中再遭逢苏家那种事时出现一帮年轻人拿刀都不太会的情况,宁毅要求家中的这些兄弟尽量做些锻炼,请了卢俊义出手,这几个月里尽量教他们一些东西,而大部分时候,督促着他们锻炼的,其实是燕青。

自山东回来之后,投诚的一部分梁山将领,确定可用的,如秦明、关胜等人,被秦嗣源帮忙洗白之后归入一些与右相府关系还不错的军阵之中。燕青是很有本领的,宁毅建议过让他加入密侦司,但这类事情对于燕青而言并不重要,他要等待卢员外洗白之后,再考虑其它。

而宁毅虽然承诺了对卢俊义的洗白,但是后续的一些事情其实比较麻烦,当初参与陷害卢俊义的梁中书,乃是蔡京的女婿。为了洗白,秦嗣源与蔡京那边有过几次的交涉,双方算是各退了一步,给卢俊义洗白身份很简单,后续的夺回家产之类则很麻烦。另一方面,卢俊义适合军阵,燕青则适合搞情报,秦嗣源这段时间似乎对卢俊义挺有好感,想要等到有更合适位置时再将他做安排,一时间便搁置了下来。

宁毅对此多少有些内疚,左右无事的时候拜访了卢俊义、燕青几次。其实按照卢、燕二人的想法,对宁毅估计有着敬而远之的心思,因为这家伙一旦用计,太狠太毒。但来往几次之后,或许觉得也不妨交交朋友,不久之后,宁毅拜托卢俊义教教家里的文定文方等人武艺,对方也就答应下来。

如此这般,最近这段时日里,每天早上天没亮,苏家的一帮年轻人便得出门锻炼一番,主要也是为了强健体魄。

不久之后,苏家用膳的偏厅里便热闹起来,这个偏厅不小,同样以蜂窝煤炉取暖。宁毅与檀儿过来时,偏厅里亲族、管事等人大都已经到了,文定文方等人都已经洗过脸换过衣服,苏燕平拿了只鸡蛋在脸上敷,大概是在先前的交手中被谁打了一下,但这个时候还是一边敷一边哈哈的与人说笑打闹。只有宁毅夫妻进来时,众人收敛一下,与他们打过招呼。

“二姐。”

“二姐夫,早上好。”

“二姐夫,宁曦呢……”

对于旁人来说,或许并不清楚这个家庭的底细,会觉得女主人远比男主人来得有威严气势,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不好相与。但是在文定文方这些人眼中,这个家里真正的主心骨反而是宁毅,在江宁之时一人之力逼退梁山匪人,而后三个月内荡平梁山泊。

此后无论他表现得如何和善,或许有人觉得他亲近,但没有人会觉得他良善可欺,而只要他在,至少眼下这个小家庭,都会保持着迫人的气势一路往前走。

“别宁曦宁曦的,苏文定你个混蛋,昨天就是你跑去逗他,把人弄哭了,害我哄半天。”

宁毅的笑骂之中,杏儿推着木制的小婴儿车掀开帘子进来了,文定等人笑着一拥而上,跑去逗弄小孩子。苏檀儿抿了抿嘴,哭笑不得,这样的逗弄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孩子一开始固然嘻嘻哈哈,不久之后就会不堪受辱地哭起来。而由于有之前的经验,杏儿已经掉转婴儿车开始逃跑了,而房间里的几名管事,稍微老一点的苏家账房,这时候还在笑眯眯地看着整个事态的发展。

不久之后各种早餐被送上来,这段时间的喧闹中,也是一个个人决定今天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在此时的这个宁家,苏文定与几名掌柜基本还是帮忙苏檀儿经营布行,最近已经将诸多事情准备就绪。苏文方、苏燕平以及家中过来其余几人则被宁毅安排在城外的那个大院落里,负责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譬如一些杂耍创意,冶铁部门中对于制造蜂窝煤的器具的打造,对于此时大院中许多工人的膳食管理,奖赏记录等等等等。

宁毅所整理起来的那个大院落,此时还处于一团糟的状况里,整个体系没有完全成型。虽然薪酬和奖励优渥,但事实上,被招募过来的工人还不能完全明确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冶铁一块,就是请了些铁匠,按照吩咐打造东西,造纸的作坊里由苏燕平负责督促工人试验各种造纸材料、工序,许多想法还是按照宁毅提出,大家按部就班的实行。

窑窖的一方面,其实就在这几天,已经烧出了几种不容易碎的耐火砖,由于材料是之前宁毅有涉猎的,因此几个月内就有了成效。最主要的是要用作煤炉的内胆。

这时候如果要制造可移动的蜂窝煤炉,其实是很难用铁皮进行包裹的,打造铁皮成本太高,如果用竹制或木质的外壳,外面以铁丝绕几圈,就得考虑隔热的效果,因此为了这个简单的东西可以投入出售,大概就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而铁丝仍旧在其中占了一部分的成本。

在这些东西之外,那个在外人眼中的杂耍班子,其中实验的是各种古怪的魔术创意。按照宁毅的预想,应该是集中一个头脑风暴的团体,为各种事情做系统性的创意和计划,但是眼下很难集中一批聪明人来做这类事情。先前江宁经营竹记之中,宁毅就已经开始注意杂耍之类的手艺人,这时候便集中了一些勉强可用的手艺人,让他们帮忙先做魔术、杂耍方面的创意。

可以说,整个大院之中的事情,完全都没有走上正轨,因为目前而言,里面的工人都不存在太多的主观能动性。宁毅也只能在此时先将一个奖惩机制在混乱当中慢慢做出来,例如蜂窝煤这一块,当基本的工序做好,就挪出一部分人出去建造工坊,将有能力创新的几个熟手匠人留下。

当造纸的一方能够拿出一份实效来,宁毅也再挪出一部分人,留下可以创新的匠人,其余的也都如此按部就班。这样的体系、奖励、引导必然不是一天两天做得成的,但好在于宁毅而言,整个体系也不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倒是在整个大院中,眼下最具有主观能动性的或许是火药的一方面,因为眼下在里面做事的,是梁山的“入云龙”公孙胜。他在梁山覆灭之时被抓,选择了投降。宁毅对他进行了调查后发现这位说起来能呼风唤雨的梁山头领,实际上最擅长的是丹术,他虽然武艺颇高,其实却是醉心各种古怪的研究。

询问过卢俊义、燕青、秦明等许多人的看法后,宁毅大概跟这位公孙先生聊了几天的物理化学,又将黑火药等东西给他看了看,最终决定支持他的丹术研究,拉拢技术宅一名。虽然大家眼下的认知体系很不一样,但至少宁毅的不少想法,对方都有能力进行研究。类似硫酸硝酸等物,当初摆弄很久,对于这些炼丹之人而言,却有足够的能力制备出来,算是在整个化学研究里,起了个好头。

“不过……二姐夫你真不该把那个什么火药配方给他的,弄到最近那公孙先生整天在院子里做爆炸,迟早有一天得把自己弄死……二姐夫你知道他们那些道士有一招可以把火药扔出去点起来,昨天那公孙先生扔出一把火把自己袖子给烧掉了,我们在旁边赶快拿东西打,还好他没事……”

吃着馒头,苏文方说起这事,众人也是议论纷纷,宁毅喝着豆浆在笑。

“咳,没事,看好他就成,做点试验什么的不管他了……倒是今天我去看看那个耐火砖,只要工序没问题了,就准备拿来卖钱……燕平你准备好忙吧,怎么做我今天会跟你说,我们最多只做前面一两年,快进快出,这种东西技术含量不高,一旦做起来,很短的时间别人就会模仿起来,到时候就平价顶出去,这个只是给你试手,但不要掉以轻心。”

众人说说笑笑,檀儿则安静地吃着东西,笑望着宁毅与自己的一帮堂弟闲聊。在布行的生意上,她的风格是比较硬朗的,对于如何将身边的培养出来,却并不擅长。只有在自己的夫君面前,这些原本在苏家碌碌无为又有点好吃懒做的年轻人才能展露出这样的活力来。

说得一阵,苏燕平道:“听说文昱最近几天便要回来了吧,还有那个王山月。”

他之前与苏文昱一同北上,苏文昱留在了山东那边做事,如今自己终于也能跟着宁毅管理一方面的事情,因此倒是有些想这位兄弟了。宁毅笑道:“估计因为大雪有耽搁,但这两天也该到了。过年以后,祝家庄的祝彪也会过来,到时候便是他来训练你们武艺了,人家很厉害的,不要掉以轻心。”

苏文定摊手笑着:“我们现在也很厉害了!”众人笑着附和。宁毅笑着摇头:“一群混蛋,等着挨揍吧你们。”

回到汴梁之后,宁毅与王家其实也有过不少联系,王家以前以制墨闻名,但来到京城之后,由于王其松等王家男丁的死,制墨的手艺已经流失不少,所做的大都是一些出售古籍之类的杂事。

宁毅与对方联系了一阵,苏檀儿也有过去拜访几次,希望她们能够经营一些印刷、出书之类的生意,宁毅可以代为做出计划、帮助管理,两边联合。

毕竟此时是文人的世道,不是商人的世道,王家出书,跟宁家出书是不一样的两个概念。以后就算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王家的声誉摆在前面,又有哪个官员敢管,只是这些事,还得王山月回来之后,才能正式确定。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用过了早膳,各自回房,檀儿换上出门的衣衫,披上狐裘,她抱着孩子,坐在宁毅的怀里说了会儿话。狐裘绒毛间的小脸偶尔泛起少女般纯美的笑容。不久之后,外面已经准备好马车,杏儿过来时,苏燕平也已经过来找宁毅。抱着孩子在这边招着小手送她出去时,苏檀儿也笑着回头挥手,只是在跨出那边院门时,阳光照射下来,白皙的侧脸上,她已经从少女返回到曾经属于苏檀儿的那份从容里……

汴梁城郊。

半个上午的时间,左厚文都在马车里看着对面院落间进进出出的那名女子的身影,那边是一个布行的新作坊,最近一段时间,陆续都有东西被运来、搬进去。今天虽然下起雪来,但仍旧如此,一批织机被运送过来,工人们搬进门去。一名身着狐裘的女子看起来像是主家,来来回回地看着、指挥。那女子梳着妇人髻,但面容素净、美丽,单从容貌上看,显得很是年轻,但气质上却不容小觑,带着微笑,话虽不多,但有着自己的气势,往往干净利落的几句话,便能让人听命行事。

年轻柔美与成熟干净的气质就那样混合在一起,大雪之中,犹如傲然开放的水仙一般。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名下的这个布行只是个小生意,他也只是随意过来看看,不意会看见这样奇特的一名女子,忍不住便让马车停了下来。他也曾经见过一些商人家的女子,或是夫家去世之后撑起一个家的,却与眼前的女子有些不同。大雪之中,她显得太过年轻素净,又太过从容了,与一般商户女子强撑起来的从容并不一样。

“那是什么人?”放下手中的诗经,他向作坊的管事问了问。

“新来的,布行好像是叫苏氏,但主家听说姓宁,那女子自称宁夫人。”

“苏氏?宁家?这么奇怪?她夫家死了?让个女子出来抛头露面?”

“好像没有,来过几次,是个书生……”

“这样啊。”左厚文皱了皱眉头,大概明白了,书生配商人家的女儿,这事情不算少见,但愿意做这种事情的书生,也是骨气有限,“下次问问人家的名字……刘管事,回去吧,回去以后看看有没有……这个宁家递来的帖子。”

与此同时,城外的某个大院落当中,宁毅正与苏燕平蹲在地上看烧制出来的耐火砖砖坯,不久之后,有人递来帖子,道是相府之中有事相邀——是王山月与苏文昱回来了。

第四五四章 情感问题(上)

临近年关,右相府中其实颇为热闹。不仅是王山月这类秦嗣源有一定师徒之谊的小辈过来拜访,作为秦嗣源长子的秦绍和早几日也已经抵京,秦绍谦大概还要几天才能到。另外诸如秦家的诸多亲族、子侄、女眷,令得这相府之中,一时间恢复了当年秦嗣源还在任尚书时的气氛。

小辈们在这里聚集,相府中许多客卿、朋友也时常受邀过来。实际上则属于秦嗣源的故意邀约,一群人或是坐而论道,或是聊些政务实事,对于家中有志于政途的小辈来说,随便听到一些,都是一次不错的教育。也算是这位身居右相的老人对于家人的一些提携了。

由于相府人多,宁毅过去的次数便相对的减少了,但偶尔还是会被对方邀请过去,这个一般便推不掉。而且往往在一群年岁辈分颇高的人物中间,他是以“师长”的身份过去的。作为右相府中最年轻的客卿,他与秦嗣源、尧祖年、觉明等人都是平辈论交,这是三月平梁山的战绩后攒下的实力,以宁毅的底蕴来说,也犯不着太过推却,他在儒家理论上的知识或许不足,但对他而言,总有另一套理论可以补足,自圆其说还每每能发人深省,那是属于现代哲学体系上的结果了。

当然,秦嗣源交游广阔,偶尔还是会遇上一些质疑者。前些天便有一次聚会上,一位曾在秦嗣源手下学习,四十余岁的知州,恰好见到宁毅只是商户,又年轻,言语之中便议论了一番商人的低贱与危害,举了自己州内的例子,宁毅一开始倒未曾理会,他毕竟年轻,恰逢这样的聚会,列席其中是不好出头的,但后来对方言辞激烈起来,说到了他的身上,他才开始将整个士农工商的体系剖析了一番。

从整个体系如何组成,讲到如何运作,从商人们如何发展起来,说到现状与诉求,具体是怎样,为什么是这样,等等等等,再将那知州下头的商人的想法做分析,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待到将那知州的所有反驳一一驳斥完,整个房间里的人基本上也就懵了,当天晚上,被秦嗣源说了一顿的知州过来找宁毅,道歉之后寻求如何治理麾下商人的对策、解法……

而对于宁毅来说,其实也就是一次简单的推销而已。

既然要出来做事,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质疑出现,即便是处于一个阵营的,也未必能够一团和气。对这些事情,宁毅早有心理准备,秦嗣源也是明白的,不至于让手下的人出现太大的冲突。

而宁毅既然年轻,大部分时候自觉避开,当然才是正途。而在秦家的亲属当中,也有些人或是嫉妒于他,有些人则打听他的状况,考虑可不可以嫁个女儿给他,类似情况种种,不一而足。宁毅有时候也会觉得颇为麻烦。

这次过去之后,聚在相府之中的,倒还是一些熟人。尧祖年、觉明、纪坤等人都算是王山月的长辈,秦嗣源还未回来,但也有秦绍和、闻人不二等人在旁,宁毅到是,众人正在跟王山月询问山东那边的各种细节,见宁毅到来,笑着说主角来了。宁毅也就跟王山月打个招呼,询问之后,知道他是昨天夜里到家,今天早上便入城来相府拜见。苏文昱不好跟着来右相府,应该是回家了。

眼下已近午时,不久之后,秦嗣源从外头回来,同行的还有如今的户部侍郎唐恪唐钦叟,他与王其松本是旧识,听说王山月返京,便过来看看。

事实上,宁毅此时与唐恪也有过两面之缘了。自端午节的诗词传出之后,这位在外颇有才名的大员便曾向秦嗣源询问,为何不将这等人才举荐入国子监。他如今官位虽然逊于秦嗣源,但两人颇有些私交。近两次过来,见到宁毅,也曾关心此事。

另一方面,唐恪本是杭州人,与钱希文也有交情。方腊之患将杭州打得一塌糊涂,在听秦嗣源说起宁毅为杭州解围,又在钱希文死前曾去探望的事情后,对宁毅本是颇有好感的。只是两次接触,对宁毅铁了心不进官场的想法,则颇为不悦,苦口婆心地劝过他几句,如今对宁毅的观感,便算不得太好了。

见面时的问候、闲聊,其实都是类似的情景,宁毅已经熟悉相府,不至于显得生分。正午时分在相府之中摆开宴席,宁毅与王山月等小辈一桌,说说笑笑中,作为这群人中的老大秦绍和过来,与宁毅说些事情。

“……最近两天,与家父家母商量些事情。说起宁兄弟时,总觉得宁兄弟不出来为官,太过可惜了,因此愚兄也想来唠叨一番,只不知宁兄弟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

关于这件事,与宁毅聊起来的右相这边的人,秦绍和不是第一个了。只是在确定宁毅真的打算经营商事,暂时不做仕途考虑后,他才笑着说起其它。

“……此事宁兄弟再考虑吧,其实家父是很希望宁兄弟到台面上来的,为幕后之事,将来未必有保障……不过既然宁兄弟暂时没兴趣,愚兄与家父家母商议过后,倒是觉得可以拜托宁兄弟一些其它的事情……”

“嗯?”

“你也知道,相府这么各种开支不菲。父亲致仕之后,府中原本有的一些生意都已放下了,这次起复再要经营一些生意,其实都是以相府的面子在换钱。生意方面,多由坤叔进行处理,但坤叔其实并不擅长经商之事。我与母亲商议过后,倒是觉得不妨由立恒接手过去,代为照管……”

听秦绍和说起这事,宁毅笑了起来:“秦兄知不知道,最近三个月我回京以来,手下花钱如流水,不仅一分银子没有赚到,花出去银子已经将近十万两了,而且还都是从我家娘子那边拿的。”

秦绍和拍着宁毅的肩膀,摇头大笑:“哎,宁兄弟勿要谦虚,只凭宁兄弟在梁山上的表现要说做生意,我就可以全跟。其实我与父亲说起的时候,家父不是觉得宁兄弟赚不赚得到钱,他是觉得不该让宁兄弟来做这等小事让你分心。你虽然拒绝出仕,但相府之中还有一些政务是要推到你头上的,接不接生意,那都是小事,政事你可不能推。”

秦嗣源这个右相,目前相当于总理一职。最近一段时间,挂着相府客卿的名头那边确实常常将一些要处理的政务推过来。多是跟官场、商场都有关系的,有一些宁毅可以随手处理,有一些还是得询问尧祖年等人关于官场上的细节再做出建议。这点小活倒是算不得忙碌,那边说是让他给建议,但大部分的估计就是按照他的建议去办了。

说到这个,宁毅也就点头,随后面容倒是严肃起来:“其实生意靠的是背景,把右相府的事情给我,我当成入股的话,比我一个人做方便得多。只是事情关系到钱,通常都由内部的人来管理相府这么多人,方方面面都有涉及,你要是交给我的话不怕闹出问题来,一帮亲戚不愉快吗?”

“那都是小事。”秦绍和如今也是任一地知州的大官,若非宁毅与家中关系亲近根本不会与他这样说话,此时大手一挥,知道宁毅其实是答应了,笑着举杯,“如此便拜托宁兄弟了。至于家中是怎样的规矩,过完年便会让家母与大家说个清楚,这些事情相信难不倒宁兄弟……”

说完这些又轻声笑道:“其实宁兄弟在我那些表妹堂妹中间,名声颇好……”

宁毅挥手:“打住!兄弟是入赘的。”那边便忍不住大笑起来。

一桌人又闲叙一阵,饭局快结束时,宁毅找来王山月,向他询问与祝家庄的过节,王山月漂亮的脸上颇有些犹豫。

“其实……都是些误会,我与扈姑娘,其实没什么。”

“真的?”

“我一开始也莫名其妙啊。”王山月皱着眉头,纠结不已,“你也知道,梁山事情结束以后,密侦司在那边事情也就不多了。既然与独龙岗众人相熟,我空闲之时便在那边盘桓。三娘……扈三娘她与祝兄弟都说要成亲了,但因为扈太公与她兄长伤势,耽搁了一段时间。到得前不久,有一天祝兄弟过来找我聊天,说起他与扈姑娘便要成亲,我便衷心恭喜于他,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就有些不对……”

宁毅看他的眼神顿时也古怪起来,王山月微微一愣,随后朝他比了个中指,这是宁毅在山东教会他的手势,只是由外表漂亮的王山月比出来,总显得有些“冷艳”。

王山月撇了撇嘴:“我后来才知道,他可能在试探我。与我说过之后,第二天,听说他跑去与扈姑娘商议婚事。结果回来以后,就说要与我放对,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当然义正词严的拒绝了,结果还在跟他理论,扈姑娘拿着刀跑过来了……”

王山月说起这些,实在是一把委屈的辛酸泪。当时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但扈三娘跑过来与祝彪说:“不关他的事,祝彪你要打就找我!”再加上几句暧昧点的话语,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扈三娘拿着双刀与祝彪打了一阵,由于两人身手相差并不多,又不能生死相搏,最终是祝彪灰溜溜地跑掉了,放话说好男不跟女斗。

结果在这个下午,等到扈三娘离开了,祝彪又跑过来找王山月兴师问罪。其实大家往日里关系很不错,男女之间的争风吃醋,狼盗的一帮手下都不好参与,王山月抵挡几招,被对方打成熊猫眼,祝彪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宁毅听得捧腹不已,随后问道:“那你与扈姑娘,到底怎么回事?看来她喜欢你,你不喜欢她?”

“我……我也不清楚啊……”

第四五五章 情感问题(中)

“那你与扈姑娘,到底怎么回事?看来她喜欢你,你不她?”

“我……我也不清楚啊……”走在相府之中的屋檐下,院落里有积雪从树梢上落下来。王山月神情倒是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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