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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321节

苏文方抬着头:“有大家小家。男儿保家卫国,原就是本分,我随姐夫北上是好事!”他在往日里,哪敢这样跟苏檀儿说话。

宁毅挥手喝道:“你给我闭嘴。”

苏文方有些委屈:“姐夫……”而在他的身边,最近才诊断出有身孕的女子拉着他的衣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看看宁毅,再看看丈夫苏文方,一时间目光复杂,没有出声,待到院子里宁毅再辩解了几句,院门这边,哭声才陡然响了起来,然后也有苏文定的妻子哽咽询问的声音:“你、你也去吗?”

“男儿保家卫国!这些事却不是你们这些女人可以说话的,给我把这哭哭啼啼的小女儿嘴脸收起来。否则看我不收拾你……”

而后哭声犹如有感染力一般。更大范围的响了起来。

宁毅眼角狂跳,陡然冲向那边院门处:“统统给我闭嘴!现在怎么了!只是往北走一下而已,哭什么哭!盼着你们丈夫死啊!”

他在这个家里,有着绝对的威严。这严厉的话语一出。周围的家人都吓得收敛了一些。文定文方得意地仰头:“没错,谁说会死了,你们这些娘们……”

“文定文方你们也给我闭嘴!”宁毅指了指他们。“让她们哭!怎么能不让人哭!替你们哭是担心你们,是心里有你!能看到这一点就给我记在心里面……什么收拾她,看你二姐不收拾你们!”

宁毅这番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绝对是前后矛盾且两面三刀的行径,只是众人又都不好说什么。他骂完一通,才吸了一口,环顾四周,语气才真的严肃下来。

“家里人要出去做事,担心是应有之义,但是你们二姐想多了,没那么危险!往日里我几十个人不也一样干掉了梁山?我们只是在战场外围做后勤,不会真的去战场上。这是为了让你们宽心才告诉你们实情,女真人是厉害,我又不跟他们面对面,你们怕什么!”

他说完这段,略停了停:“但不管我们是去干什么!女真人打过来了,我们都是要去迎敌的!你们的丈夫、兄弟,以前在江宁城,是一帮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哥!文方那家伙现在还有点娘娘腔……但他们现在是男人了!顶天立地堂堂正正!你们有孩子,以后就可以跟孩子说,他们的爹爹是什么人,经过了什么事情!你们可以负责自豪,我会负责把他们安全带回来!到时候他们随便一个分家出去,都可以当一根顶梁柱,撑起一个大家子!”

“好了!”宁毅抬了抬手,“时间不多,这两天就得走,要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有什么话好好说,想要哭给他们看的,也回去好好哭吧。不要在这里一堆人闹来闹去,跟以前一样的,哪有那么夸张!都回去!我这边还有自己的人要哄呢……”

他叹了口气,回过头来,望着院子里的几个人:“好了,你们要哭给我看的话,我们自己到屋里去哭好不好?”

锦儿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你又不会有事,我才不会哭呢。”她脸上露出笑容来,只是眼泪还在不停掉,宁毅无奈地走过去,揽住她的身子,然后将几个人全都拉回房间去……

*************

代县北门街道。城市中战斗喧闹的声音四面八方的传来。完颜希尹骑着战马,手臂按在剑柄上。

刺杀忽如其来。

陡然凝聚的杀气仿佛稀薄了天光,阻隔了声响,无声的锋芒夹着凄厉的杀意从路边一座坍塌大半的小楼里陡然射出,当众人反应过来的瞬间,已经暴射直完颜希尹的战马前方,锋芒当空斩下。

完颜希尹的亲卫之中,已经有一人从侧后方陡然射出箭矢,另一人刷的掷出长枪,然而那一瞬间,众人的反应似乎并不能赶上刺杀到来的速度,空中那人随着锋芒的劈下,尖锐的叫喊出声:“哇呀——”凄厉而诡异的声音竟犹如夜鸦啼鸣。

完颜希尹身上的大氅呼啸着展开在空中,下午的街道上,战马人立而起,半空中犹如爆起了一团日光。完颜希尹“哈”的一声,拔剑挥斩,辕王金剑带起金色光芒,与那凄厉丧死的气息碰撞在空中。

来袭的那名刺客被挥斩得飞退出去,却是一名身材矮小的丑陋侏儒,手中一把兵器似刀似镰。锋锐无比。他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刚刚站起来,枪林已至。

“啊——”

他开口大叫,身形飞退,箭矢射穿他的肩膀,长枪跟随而来,他挥刀猛砍,只在片刻之后,便被逼入路边废墟的死角中,几柄长枪刺穿他的身体。几乎将他整个挑了起来。他握着手中的镰刀,目光望着完颜希尹,口中鲜血出来,犹在“啊——”的大叫。但随后。那诡异的叫声也消失了。

这侏儒的身形矮小。力量也不够,然而他一直练武,将刺杀之道练到巅峰。只希望能以一击之力斩杀大将。只是一击不中,也就死了。

完颜希尹骑在马上,望着这具尸体:“是武朝的绿林人,身手不错,破城之后,将他挂在城门上。”

他收起手中重剑,便有卫士领命而去。

八月初三,无论如何,在这个下午,武朝绿林人刺杀的刀锋,第一次递至金国高层将领的身前。只是这名刺杀者的身份,一时间并没有多少人知晓。

不久之后,代县南门,也就完全被女真人攻下,满城不封刀的屠杀开始了。而在北面发生的这一切,也还只是金人南侵的,小小序曲而已。不久之后,他们便席卷而下,进逼古城忻州……

***************

虽然对宁毅的北上下意识地表现出了抗拒,但真的事到临头,女人能够做的,除了哭泣与担忧,并没有更多的选择。

而对宁毅来说,虽然也曾经有过哪怕国破家亡,只要偏安一隅就好的想法,此时却已经被推翻了,当事情真的压过来,他也没有更多的选择可以去挑。到得最后,也只能以最大的耐心安抚身边最重要的几个家人。

无论如何,过去一年以来的轻松与太平,从檀儿哭出来的那一刻起,确确实实的被某种东西所割裂了。此时回头看,才顿时能够感受到那种轻松悠闲中伴随的珍贵与幸福。

他甚至还没来的及给自己与小婵的孩子选好名字……

夕阳西下,府中还没有开饭,宁毅与檀儿到附近的街上走了走。院子附近有穿过城市的小河,小河上有石桥,周围的行人不多,秋天的阳光照着叶子落在河里,看着乌篷的小船从石桥下过去,檀儿便牵着他的手。周围不远处,则多有跟随的护卫与家丁。

“我原本……是想要更简单一点的日子的。”檀儿笑了笑,“像江宁那样就好,不用出门总是带上很多人,怕别人打过来。可以悠闲地走,悠闲地看风景,相公你还记得吧,江宁那边,家的附近也有这样的桥,有时候你回来,我会在那儿遇上你……我第一次搬进这边的时候就看到了,在心里想,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到桥这里散步,然后看到你从桥的那头走过来……”

竹记的事情、宁毅身上的事情越背越大之后,家里人出门也得带上护卫保镖,回家则大都坐着马车,会在外面散步的机会,已经几近于无。宁毅低了低头,檀儿则摇了摇头。

“我也知道相公你要做的事情,我什么都支持你。可只有一点,我心里不明白,天下事,是天下人做的,为何……相公你的心里就有那么多的紧迫感,就像这次,你呆在京城,明明也是可以做的,效率肯定会差,但差一点就差一点啊。在家里的时候,云竹她们的面前,我不敢这样问你,可我不明白啊……”

宁毅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沉默片刻之后,叹了口气,低喃道:“我想去看看战场……”

“嗯?”檀儿扭头望着他。

宁毅笑着会望,目光清澈:“你知道燕京城破之前,郭药师抵挡了多久吗?”

檀儿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

“他抵挡了五个时辰,与完颜宗望势均力敌地打了五个时辰,如果没有变化,没有人背后捅刀子,他甚至有可能打败完颜宗望。”宁毅说了下去,“我们在郭药师的身边安排有人,没有到可以左右他或者杀了他的程度,但可以知道整个事情的原貌。张令徽、刘舜仁在战场上抽身,想要投降,但郭药师是真的想打胜的,这一败之后,他回到燕京,如果据城以守,也是可以守上一段时间的,但他立刻就投降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

“什么?”檀儿问了一句,不过她心里可能根本不在乎。

“从张觉死后,投降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如果没有进一步的糟心事发生,他可以打,但因为两个兄弟决定降,无法改变,他立刻就知道,打下去没有意义。从……可能是张觉死后,他心里就明明白白的,不看好武朝。”

宁毅笑了笑:“另外,战事一开始,宫里的那位,就准备封郭药师为燕王,你能想到这又是什么意思?”

檀儿目光疑惑,宁毅顿了顿,接着说下去:“朝堂中所有人都大概看出来了,宫里的那位……害怕了,被吓破胆了。当然他自己可能发现不了,但病急乱投医,郭药师还没打胜,就直接封燕王,他说是千金买骨,但其他人怎么办?没有这个先例,世镇西夏的西军又怎么办,跟种师道他们怎么交代。他害怕了,手上的筹码,一股脑就要放上去……而在宫里那位之后,童贯直接扔掉太原回京,他准备回来的时候,估计雁门关、燕京城都还没破呢……”

檀儿沉默片刻:“他们……”

“宫里的皇上、掌军队的大臣、边关第一线的将领……”宁毅笑了笑,“他们全都不相信武朝能赢。呵,至少这个时候,他们都变成最称职的预言家了。好嘛,嘴巴里可以说歌舞升平,各种混账事情,大家心里,多少还是有数的……”

察觉到宁毅口中透露出来的意思,檀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宁毅握着她的手。

“当然,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一个国家,再怎么垮,也有一段时间可以拖延,但在最小的概率里,他们确实有可能一路杀过来,打破京城,甚至几年十几年的时间,灭掉整个武朝。到时候,所有人可能都逃不过去了。”他顿了顿,“这个可能性,毕竟是有的。”

“我在乎的只有你们,说到底,就是家里的这些人。”宁毅牵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笑了笑,“这世上的人几千万上亿,我希望他们能过好。但说句实在的,如果事情无法挽回,就算几千万人全死在我的面前,我也可以回来好好的过日子。可如果金兵真的破了汴梁,或者破了江宁,追得我们无处可逃的时候,真落到你们头上的时候,我怎么办?”

“做不到什么事情也就罢了,但我现在是能做到的,我怎么能把你们的安危,完全寄托在这么一群不靠谱的人身上?”他将檀儿的手指一根根地弯曲起来,握起拳头,然后包裹在自己的手掌里,女子的手不大,这个时候,眼前妻子的身形,似乎也显得小小的,他笑起来,“所以我要去战场看看……”

从头到尾,宁毅是坚信人的努力与能力的人,人有擅长之事,也有不擅长之事,但如果肯付出艰苦卓绝的努力,擅长之事就能将不擅长之事容纳下去,因此他也要去到战场的第一线,去看去听去感受。只因不想将珍视之物寄托于他人之手,人总得付出自己的努力。

女子搂住男子的身体,夕阳照射过秋叶的剪影,将两道身形融为一体。夏日的雷声已经过去了,这是初秋之中的,最后的温暖。接下来,便是冰冷的杀戮,与沸腾的血河。

他在八月初四对家中的事物做了一整天的安排,同时已经对北面的竹记发出命令。下午,他也见了师师一面,当天的傍晚,宁毅辞别相府与家中众人,离开仍旧安详的、闪耀万家灯火的汴梁城,偕同闻人不二。启程北上……

*************

北面,史进等人越过忻州城,属于战争那混乱、残酷、血腥而又荒芜的景象,在他们的眼前呈现开来,而后,便是无数的、敌人的军队……(未完待续。)

第五七二章 洪流(上)

风行草偃。

时间虽然进入秋天,但空气中的温度并未降下去,过了忻州城以后,道路上、山野间能够见到的行人渐少,风里偶尔传来焦臭的气息,史进知道,那是被火焰烧过的尸体的气味。

金人尚未过来,但这次在雁门关归顺女真人的、属于义胜军的前锋,已经一拨一拨地肆虐于忻州城附近的地界了。史进等七人从忻州城过去时,整个城市已经开始戒严,溃散的武胜军与附近武威军的半数都已经进入忻州,预备籍着城防坚守,伺机出击。只是在另一边的道路上,更多的人还在持续往南,希望可以进入太原这样的大城。

作为绿林中人,史进等人的速度并不慢,当天傍晚启程,沿官道北上,进入深夜时,道路上已经拥堵起来,他们绕了一些路,子夜时分越过忻州城,大量的官兵正从城门进去,火把延绵,照亮整个城市,也照亮古老的城墙,哭喊声与扰攘的混乱使得这样的夜晚如同白天一样喧嚣。然而过了忻州,光就逐渐灭了,七人犹如进入了蛮荒的古境,谨慎地选择着道路,放慢了速度。

凌晨去往天亮的过程里,山麓之间异常沉默,偶尔能看到一两点火把的光芒,大概是在附近山岭间走动的乡民,已经被大部队落下了,却仍然在往南面逃亡。他们或许并不安全,但至少,在这样的深夜里,大部队是不会再行动了。

再往前行,偶尔能嗅到烧焦的尸体,是昨日傍晚左右留下的痕迹。凌晨的山野间已渐渐涌起雾气。接近清晨,白雾相接、延绵开去,众人牵着马悄悄走下一道山岗时,看见前面的雾气中隐隐燃起红光。

那是火焰燃烧的迹象,却并没有人声。他们如同海里的航船在雾里往前走,烧焦的气味便愈发浓重了。走在前方的人首先发现尸体,倒在环绕村庄的小溪流里,前方有不宽的石桥,石桥往前,巨木上吊着死去的人。更前方的景物逐渐清晰。小半个村庄还在燃烧,但更多的,已经被烧成余烬了。

烧焦的、未曾烧焦的尸体触目惊心地出现在眼前,这是一个已经被屠杀掉,而后燃烧了大半晚的山村。

没有活人。

前方的一些房屋已经坍塌。穿过村庄的道路也被堵死,他们绕着村庄默默而行,浮动的雾气里,旁边的村庄废墟燃烧着火焰,在他们走过时,还有燃烧殆尽的房舍坍塌下去,扬起白烟,就如同海面上被劫持后正在燃烧着沉没的巨大航船。

雾气之中。七个人牵着马,在前行的过程里也出奇的没有说话。在绿林中混的人,手上或多或少的见过血。似史进这样,在梁山上见过屠杀的人,其余六人之中或许也有。但或许没有任何景象,能够如此强烈地给予他们“沉没”的感觉。相对于举国而来的毁灭力量,没有任何单一的军队、土匪可以造成如此强烈的毁灭感,因为大家能够明白。同样的景象,此时或许还发生在周围的许多地方。

“这次金狗南下。这西边一路指挥的大将,乃是粘罕。”

过了村庄以后。走在前方,那名身材精瘦的包打听才如此的低声开口,他的名字叫钱飞,在雁门关一带奔走,也是颇有些名气的,而所谓粘罕,便是完颜宗翰的女真本名。

“周宗师自从身在北面时便一路跟着这路大军,就为了探清他们的虚实。粘罕在金国朝廷上,数一数二的厉害,咱们若能杀了他,这一路大军的围,也就能解了。”

七人之中,除史进、钱飞外,其余五人分成两拨,三人一拨是最初到那酒楼上的,看来已在绿林中混过不少时间,分别叫做“赤铜手”韦豹、“重剑”方崖和“铁钩子”陈秀清。另两人则相对年轻些,两人一刀一剑,据说还有些暗器功夫,被称作“河北双英”,一名陈戏,一名唐祖汉,不过看起来也并非是有太大名头的人。据他们所说,乃是听了竹记的说书,觉得侠之大者,就该为国为民,于是听到女真人南下的消息后,便觉得该来挡一挡,做些事情。

一时的脑热难掩手底下的不扎实,对于史进来说,六人之中,除了钱飞的轻功,其余几人的功夫,在江湖上顶多中等、或者中下,甚至于那“河北双英”两人,心性上也不怎么扎实,过了忻州城之后,情绪里便明显有些神经质起来。但在此时,也难以要求得更多了。

阳光升起来时,他们听到了马蹄响起、震动地面的声音。那包打听的钱飞道:“代县就要到了。”几人将马暂时的留在树林里,一路往前,摸到树林边缘时,便能隐约看到远处的城墙。

一只金人的马队,从外面的道路上飞驰而过,而远处城墙上驻守的,也已经是女真的士兵了。

烟柱从城市里冒出来,升上天空,那边的县城里,传来各种各样细碎的响动,像是有无数人在其中窃窃私语,有惨叫有尖嚎。几人趴在草丛中听了片刻,钱飞的拳头砸在地上:“城被占了……”

“周老前辈……该怎么联络。”唐祖汉焦虑地问道。

钱飞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南下时,是我的师父与周前辈有联系,如今这样的兵凶战危,也不知道周前辈如今在什么地方,若他在城里……我们也许得等到天黑才能进去寻他……”

“女真人在屠城。”陈秀清咬牙说出这句话来,“进去了又怎样,能找得到周前辈?”

“总得看看试试。”

“我们绕城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好进去的豁口……”史进压低了声音,在草丛里往后爬。几人接受了他的想法,退入树林,环绕过去。

或许是因为女真人完全占据城池后。还冲出来到周围杀了一遍,这树林里也有人跑过的痕迹,偶尔看见箭矢插在地上,偶尔也有尸体暴露在草丛中,血腥的气息弥漫。偶尔似乎也有女真的小队在树林里走动。好在几人都有功夫,钱飞在轻功、匿形上的造诣颇高,史进则内功深厚,要避开这些无聊的巡逻者并不困难。只是望见代县南门时,惊人的一幕才又出现在眼前。

南门的口子上,全是堆起的平民尸体。看来足有数百具之多,血腥气已经染红了道路,甚至在路边推成小型的泥沼。也有被插在、吊在旗杆或城门上的。一看到这样的景象,“河北双英”中的唐祖汉甚至捂住了嘴,差点吐出来。钱飞在树的阴影里极目远眺,片刻后,众人才见他跪了下来,流着眼泪,缓缓磕头。

“城门上的……是我师父……”他只简单地说了这一句,几人之中,唯有史进功力最高,能够看清楚挂在城门上的那些尸首。但他也并不知道,钱飞口中的师父,乃是城门上那几乎被砍做两截的、侏儒的尸身。

也在此时。便听得城墙上传来声音,而后,两名被剥光了的白花花的身体被城墙上的女真人大叫着推下城来,掉到城下摔死了。

钱飞牙关紧咬,低声道:“我们再走,看看附近有没有能进去的地方……”

于是便又是一阵绕路。但附近终究找不到能在白天进去的地方,他们在附近的林子里隐匿起来。偶尔钱飞等人便过去城墙附近看动静。城市中正在进行的屠杀随着日光的升高愈发清晰,远远的传来。犹如与地狱一墙之隔的响动声。不知道城破之后,有多少人正在城市中被搜出来,被杀掉,被凌辱被奸淫。就连史进到得此时也只能咬紧牙关,中午时分,便听得那“河北双英”商量着要出去杀女真人。

“他们总有走散的,我去跟他们拼了……”

“杀一个算一个,杀两个算一双,我受不了这个……”

钱飞双手握拳:“有意义吗?有意义吗?”

“反正打成这个样子,我们也找不到周宗师,他若在城里,此时说不定也就、也就……”

几人虽然这样说着,但终究没有真的冲出去拼命。到得下午时分,阳光从树隙间照射下来,史进抬头看着,忽然对自己这一时脑热的北上觉得有些茫然。他固然想过自己会在战争中战死的情况,也想过自己掉头逃跑的可能,但眼下随着这钱飞等人上来了,却找不到想见的周侗,实在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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