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第619节
闻人不二上前一步:“陛下此言,足以奠定我武朝日后之大方针,以我看来,是大好事。有关汉中决战的情况,振奋人心,陛下说要放出去,那就放出去……但在此之前,微臣有一言要说。”
君武微微红着脸:“说。”
“陛下明鉴,西南之战至汉中决战,华夏军击溃女真的消息,只要放出去,必然大快人心,我武朝受女真欺辱多年,武朝百姓死于金人之手者不计其数,封锁消息也确实不合仁君之道。因此,微臣拥戴陛下之决定,但在这决定的大方向下,却有一些小问题,微臣认为,不可不察。”
闻人不二顿了顿:“其一,在百姓知道汉中之战消息的同时,我们应当如何让他们知道,华夏军取胜之因由;其二,陛下今日所言,光明磊落、振聋发聩,陛下话语之中的锐意进取、破釜沉舟的意志,也是一个国家振兴的因由,那么,我们放出西南决战的消息,是单纯的与民同乐,还是希望他们在知道这个消息、感到欣慰的同时,也能感受到与陛下同样的锐意与紧迫感呢,依微臣看,若要起到最好的效果,便须进行一定的修饰……”
他的话语说得不快,字斟句酌。长久以来,君武的性情相对谦和、保守、善于纳谏,生死关头虽然慷慨,也不过是在做应为之事而已。到得今日这般慷慨激昂,却显然是受到了西南之战的巨大激励,对于进取二字有了自己真正的感悟。
无论是为君之道、还是一个国家的大策略,许多时候激进与保守都算不得有错,更为重要的是掌舵人选择了一个方向,随后进行正确的一系列的推进。君武的选择虽然看来艰难,却绝非没有道理,甚至于在心底最深处,众人也更愿意往这个方向前进。
闻人不二说到这里,君武已经缓缓坐正了身子,眼神亮了起来:“有道理啊,方才的话是我鲁莽了,朕喝了些酒……此事大有操作余地……”
闻人不二点头:“华夏军于西南之战、汉中之战击溃女真,其意义说是天下转折都不为过,那么,如何转折,我们又想要天下转向何处?譬如陛下往日一直想要推行格物之学,朝堂、民间阻力甚多,许多人并不知格物的好处为何,那眼下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有道理、有道理……”君武敲打着桌子,随后起身拿下了后方墙上的几个木制模型,“朕这些日子一直在着人打探,华夏军在望远桥之战中使用的武器为何。其实究其原理,那就是一个大的二踢脚啊,只是他们的填药更厉害,飞出更准确,华夏军便是用这个,以七千人轻取三万延山卫……”
天空中是如织的星斗,福州城的夜色安谧,也是在这片安静的背景下,御书房中的皇帝谈起格物之学,眼神已经亮起来,整个人都忍不住在跳,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东西,情绪更为兴奋起来。周佩走出房间,吩咐下人去准备宵夜的粥饭,书房内,成舟海、李频的声音也在偶尔的响起来。
“……关于工部之事的推进,这里也是一个极好的由头……”
“……对于华夏军治军理念,我等也能再行推演……”
“……此事既需迅速,又需面面俱到,做好足够准备……”
“……另外,不妨令岳将军速取泉州,不必再等……”
房间里的议论叽叽喳喳,过得一阵,便又有幕僚被召来,商议更多的事情。周佩走出院子,走到了隔壁安静的院落里,她就着烛火,将下人拿来的有关于整个西南战役的所有情报消息一张一张、一页一页的又看了一整遍,一直看到完颜设也马的被杀、宗翰希尹的落荒而逃。
随后静静地坐了许久。
……
五月初一的凌晨渐渐的过去了,东面的海平面上升起些微的鱼肚白。宵禁解除了,渔民们开始做出海的准备,港口、码头的官员进行着点卯,汇聚于城东的难民们等待着清晨的施粥与白天统计入城工作的开始,城池看来又是忙碌而寻常的一天,草草洗漱的李频坐着马车穿过了城市的街头。
人声嘈杂。
他的心中有许许多多的情绪在酝酿,手指轻轻掐捏,计算着一个个的名字。
回到居住的院落,他便立马召集了下人、报馆的员工、在这边坐而论道且不时帮忙的儒生,迅速开始下达命令,安排工作。
有人被安排负责膳食、有人要立刻去负责车马、更多的人领下一个个的名单,开始往城内各处召集人手……这是先前数月的时间里便在留心的人手储备,大多都是年纪轻轻、思维激进的儒者,也有些思维活跃的年长大儒,却只占一小部分了。
接了命令的人们离开这处报馆院落,汇入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如同水滴汇入大海。对于此刻数十万人汇集的福州来说,他们的总数并不多,但有一些东西,已经在这样的深海中酝酿起来……
……
太阳渐渐的升起来,将城市照得微微发烫。
要出大事了……
辰时将尽,穿过福州街道抵达西面冯衡书院的陈沧济,便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氛围,不少儒生已经在这里聚集起来。他们有的相互之间乃是旧识,即便互相不认识的,也能够看出不少人身上的气度不凡,他们都是得了李频的相召,聚集过来,而李频近来乃是天子身边的红人,仓促之间如此聚拢人手,显然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相熟之人彼此交流,但一时间并无所获。
巳时左右,估计来到这边的人数已经上百,只见李频从外头过来了。他先是与众人大致地打了招呼,随后去到大院前方的台阶上——书院内院是四面封闭的结构,说话比较清晰——他站在一张桌子边,挥手让大家安静后,方才拱手,收敛了笑容:“诸位可以将此次聚会,当成一次科举。”
这句话很重。
说完之后,院子里拥挤的人群,倒像是比方才更加安静了几分,人们心中想到:皇上要用人了。
当然,许多年后,更多的人会想起的还是这一天里他们随后听到的那些话。
李频在安静中环顾四周,随后开口:“今日我要与大家说起的,是一些很重大的事情,诸位会觉得惊讶、震惊。因为人多,所以想先请大家有个准备,待会不论听到怎样的消息,请暂时不要喧哗,不要相互议论,自今日起,会有数不尽的议论的时间……那接下来,我要开始说了。”
他一只手按着桌子,旋即踩了凳子往那八仙桌上头去了,站在高处,他连院落最后方的人都能看得清楚时,才继续开口:
“我今日要与大家说起的,是发生在西南,华夏军与金国西路大军决战之事……关于这件事,零零碎碎的消息,这几个月都在福州传来传去,我知道在座的诸位都已经听说了不少,但外界局势混乱,各种消息千奇百怪,诸位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因为一些原因,在此之前,朝堂也没有与大家详细地说起这些讯息……但从今日起,这些讯息都会公布出来,包括发生在西南整场大战前前后后的讯息,朝堂这边收到的情报,都会跟大家分享,然后通过你们写的文章,通过新闻纸,告知天下万民!”
人群中隐约发出了“嗡”的细碎的声音,但随即还是安静下来,李频吸了一口气:“我可以首先跟大家说的是,西南的那场大战,已经打完了。四月二十四,汉中决战结束,完颜宗翰与完颜希尹以十万大军进攻秦绍谦率领的两万人,被两万人正面击垮!秦绍谦当着宗翰的面砍碎了他的儿子完颜设也马,宗翰希尹狼狈而逃,自此,女真西路大军于此次南下过程中已经一败涂地,没有剩下多少人了……”
“……安静!我知道你们都很好奇,所有的情报之后都会给你们看……收到这样的消息之后,朝堂之上其实有两个想法,其中一个当然是封锁消息,我武朝与华夏军的龃龉,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人觉得不该把这个消息说出来,这是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是今日凌晨,陛下说了一番话……”
“诸位!陛下是这样说的——”
李频在桌子上行了一礼,随后开始大声地复述君武所言,这其中自有修饰与删减,但其中励精图治奋起直追的志气,却都在话语中传了出来。有人忍不住开口说话,院子里便又是细细的“嗡嗡”声。李频复述完毕后,等待了片刻。
“诸位!陛下说这个话,实是明君、圣君之语,但陛下说这话的深意是什么?这些年,武朝不曾战胜女真人,西南的华夏军战胜了,文过饰非不可取!他们能战胜女真人,必然有他们的理由,我们可以与华夏军作战,但我们不能忽视这个理由,不能不睁开眼睛看清楚他们厉害的原因,好的东西要学,不足的东西要奋起直追!这天下在变,这些日子我与诸位坐而论道,有一点是明确的,墨守成规行不通了——”
“为什么要把关于西南的消息都放出来——我跟大家说,朝廷上很多大人是不愿意的,但是我们要正视华夏军,要把它们的好处学过来,这个事情一天两天做不完,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那么从今天开始,陛下希望能有一群思维灵活之人能开始学会正视它、分析它……”
“你们要找出华夏军强大的理由来,用你们的文章,把这些理由告诉天下人!你们要告诉天下人,我们要怎样去做!同时,你们也不能觉得,华夏军胜了金国,所以只要华夏军就一定是好的,你们也要为这天下人去看,华夏军有些什么问题、有些什么缺点!你们也要告诉天下人,有哪些我们不能做,为什么不能做——”
“诸位都是聪明人,一生习文,希望以有用之身报效国家。各位啊,武朝两百余年到今天,武朝危殆了,我们到了福州,退无可退,很多人跪下了,临安小朝廷跪下了,数不尽的人跪下,华夏军一时间打退了女真人,不过他们极端,他们杀皇帝,他们要灭我儒家……他们的路走不通,而我们的路要改正,我们要看、要学,学他当中的好处,避开它的坏处!”
“接下来,你们不止是看看有关华夏军的情报那么简单,今日为什么聚集于此,冯衡书院旁边是哪里,你们有些人知道,有些不知道。此处院落隔壁,乃是江宁格物院迁来后的一处分院所在,华夏军推行格物之学,深究天地万物规则,对于此次西南之战中,出现在战场上、尤其是望远桥一战时的各种奇特兵器、火器,格物院已经在开始推演、深究,这是关于华夏军、关于这世道未来的一些最重要的东西,待会大家就有机会去看、去了解它们。”
“而你们理解了,就能告诉天下万民,西南的所谓格物,到底是什么。”
李频顿了顿:“关于西南、汉中的战报,预计是明日登报开始放出,你们今日且看、且想,当然,若有好的文章,今夜便能交给我的,说不定明日便可首先见于报端。不过总的来说不必着急,你们按照你们的想法写一写这次大战,写一写当中的道理和教训,但凡写得好的,接下来一个月、几个月的时间,我们都会放在新闻纸上,陆续地将它发放天下,甚至于结册成书,你们的文字,会被无数人看到,就连陛下也会看到你们的文章……”
“接下来,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私下里说、公开说,都可以。”
日头已经升高了,城市的忙碌一如寻常,李频在院子里说得声嘶力竭,额头上已经出了汗珠,不多时,便有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他又开始了陆续的解答。
聚集在这里的,只是他能想到的第一批人,堪用者或许不多,但没有关系,陆陆续续的还会有更多的人过来。一场革新的端倪正在出现,当然,在那时还没有多少人能想到它的意义。
李频在冯衡书院说起这些的时候,君武已经亲自过问了关于格物院的种种事情,包括如何向那些参观的书生介绍格物的原理,如何择词,如何危言耸听、说得吓人。而在朝堂上,关于工部革新的安排正在酝酿,私下里,成舟海则接下了传播各种舆论、谣言的工作。天下人固然有资格知道女真人在西南惨败的讯息,但并不代表他们就必须为华夏军造势。这是成年人的世界了。
指示岳飞停止慢吞吞的谈判,迅速攻取泉州的命令,也已经随着战马飞奔在路上。
临安一片大雨,间或有雷声。
数日之后,吴启梅等人才收到消息,了解到了发生在福州方向的、不寻常的动静……
第九五七章 四海翻腾 云水怒 一
五月初六,临安,雷雨。
端午节刚刚过去,忽降的大雨冲散了昨日临安城南的喜庆气氛。新一天开始,各部的官员们又匆匆上朝。城市的景色显得晦暗,像极了这些日子以来小朝廷的氛围。
凌晨时分,李善自家中出来,乘着马车朝宫城方向过去,他手中拿着今日要呈上去的折子,心中仍藏着对这数日以来局势的忧虑。
自汉中决战的消息传到临安,小朝廷上的气氛便一直沉默、紧张而又压抑,官员们每日上朝,等待着新的情报与事态的变化,私下里暗流涌动,各路人马偷偷串联,开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盘。甚至于偷偷摸摸地想要与南面、与西面接触者,也开始变得多了起来。
为了应付这样的状况,以左相铁彦、右相吴启梅为首的两股力量在明面上放下成见,昨日端午,还弄了一次大的庆典,以安军民之心,可惜,下午下起雨来,这场万民“同乐”的临安庆典,未能持续一整天。
这些表象上的事情并不重要,真正会决定天下未来的,还是暂时看不清楚状况和方向的各方讯息。华夏军已然取得如此大胜,若它真的要一鼓作气横扫天下,那临安虽然与其相隔数千里,这当中的众人也不得不提前为自己做些打算。
而遭逢这样的乱世,还有无数人的意志要在这里显现出来,戴梦微会如何选择,刘光世等人做的是怎样的盘算,此时仍有力量的武朝大族会如何考虑,东北面的“公平党”、南面的小朝廷会采取怎样的策略,只有等到这些信息都能看得清楚,临安方面,才有可能做出最好的应对。
他掀开帘子看外头漆黑大雨里的街巷,心中也微微叹了口气。平心而论,已居吏部侍郎的李善在过去的几日里,也是有些焦虑的。
不过他是吴启梅的弟子,这些心情在表面上,自然不会显现出来。
马车前方油纸灯笼的光线昏黄,仅仅照着一片大雨延绵的黑暗,道路似乎无穷无尽,巨大的、仿佛重伤的城池还在沉睡,没有多少人知道十余天前在西南发生的,足以逆转整个天下局势的一幕。冷雨打在手上时,李善又不禁想到,我们这一段的行为,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这个问题数日以来不是第一次在心中浮现了,然而每一次,也都被明显的答案压下了。
当年的华夏军弑君造反,何曾真正考虑过这天下人的安危呢?他们固然令人匪夷所思地强大起来了,但迟早也会为这天下带来更多的灾厄。
也是自宁毅弑君后,无数的厄难延绵而来。女真破了汴梁,故有靖平之耻,随后有为的皇帝已经不在,大伙儿仓促地拥立周雍为帝,谁能想到周雍竟是那般无能的帝王,面对着女真人强势杀来,竟然直接登上龙船逃走。
周雍走后,整个天下、整个临安落入女真人的手中,一场场的屠杀,又有谁能救下城中的民众?慷慨赴死看起来很伟大,但总得有人站出来,忍辱负重,才能够让这城中百姓,少死一些。
如果华夏军能在这里……
可期待华夏军,是没用的。
期待那位不顾大局,刚愎自用的小皇帝,也是没用的。
李善咬紧牙关,如此地再度确认了这一系列的道理。
如今想起来,十余年前靖平之耻时,也有另外的一位宰相,与如今的老师类似。那是唐恪唐钦叟,女真人杀来了,威胁要屠城,军队无法抵抗,皇帝无法主事,于是只能由当初的主和派唐恪牵头,搜刮城中的金银、匠人、女子以满足金人。
这样的经历,屈辱无比,甚至可以想见的会刻在百年后甚至千年后的耻辱柱上。唐恪将自己最喜欢的亲孙女都送给了金人,背了骂名,此后自杀而死。可若是没有他,靖平之耻后的汴梁,又能活下几个人呢?
马车在雨水中前进,过了一阵,前方终于升起巨大的黑色的轮廓,宫城到了。他提了雨伞,从车上下来,凌晨大雨中的风让他打了个激灵,他扯进衣袍,低喃了一句:愿承唐钦叟之志。
随后自半开的宫城侧门走了进去。
这时候前前后后也有官员已经来了,偶尔有人低声地打招呼,或是在前行中低声交谈,李善便也与几位右相一系的官员攀谈了几句。待抵达上朝前的偏殿、做完检查之后,他看见恩师吴启梅与大师兄甘凤霖等人都已经到了,便过去拜见,这时候才发现,老师的神色、心情,与过去几日相比,似乎有些不同,知道或许发生了什么好事。
他心痒难耐,到了一旁便向甘凤霖询问,甘凤霖笑道:“散朝后去老师府上,详细说。”这番话倒也确定了,的确有好事发生。
不一会儿,早朝开始。
此时临安小朝廷拥立的皇帝是一位年纪尚幼的周氏旁支,名叫周旭,这是一位十三岁不到的孩子,家中父母早亡,胜在饿过肚子,能听话,每日早朝便只在上头坐着,下方由铁彦、吴启梅主持议事。
这几日小朝廷天天开早朝,每日过来的大臣们也是在等消息。于是在参拜过陛下后,左相铁彦便首先向众人转告了来自西面的一则消息。
这消息涉及的是大儒戴梦微,却说这位老人在西南之战的后期又扮神又扮鬼,以令人叹为观止的空手套白狼手段从希跟前要来大量的物资、人力、军队以及政治影响,却没料到汉中之战宗翰希尹败得太快、太干脆,他还未将这些资源成功拿住,华夏军便已取得胜利。齐新翰、王斋南两人兵临西城县,这位大儒发动西城县百姓负隅顽抗,消息传开,众人皆言,戴梦微机关算尽太聪明,眼下怕是要活不长了。
对于临安众人而言,这时极为轻易便能判断出来的走向。虽然他挟百姓以自重,然而一则他坑害了华夏军成员,二则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三则他与华夏军所辖地区太过接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华夏军恐怕都不用主动主力,只是王斋南的投靠部队,登高一呼,眼前的局势下,根本不可能有多少军队敢真的西城县对抗华夏军的进攻。
说起这件事时,临安众人其实多少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想法在内。自己这些人忍辱负重担了多少骂名才在这天下占了一席之地,戴梦微在过去名声不算大,实力不算强,一番谋划转眼之间拿下了百万军民、物资,竟然还得了为天下百姓的美名,这让临安众人的心态,多少有些不能平衡。
得知汉中决战结束的消息,人们面色苍白的同时便也不禁呵呵几句:你戴梦微说起来聪明,但是看吧,计谋是不能用得这样过分的,有伤天和,有天收。
临安毕竟与西南相隔太远,这件事到算得上是众人口中唯一能拿来乐一乐的谈资了。然而在这日早朝中铁彦的情报里,西城县的局势,有了意料之外的发展。
四月三十下午,似乎是在齐新翰请示华夏军高层后,由宁毅那边传来了新的命令。五月初一,齐新翰答应了与戴梦微的谈判,似乎是考虑到西城县附近的民众意愿,华夏军愿意放戴梦微一条生路,随后开始了一系列的谈判议程。
此时天才蒙蒙亮,外头是一片阴沉的暴雨,大殿之中亮着的是摇曳的灯火,铁彦的将这匪夷所思的消息一说完,有人哗然,有人目瞪口呆,那凶残到皇帝都敢杀的华夏军,什么时候真的如此注重民众意愿,温柔至此了?
“华夏军莫不是以退为进,当中有诈?”
“戴梦微才接手希尹那边物资、百姓没几日,就算煽动百姓意愿,能煽动几个人?”
“往日里难以想象,那宁立恒竟沽名钓誉至此!?”
“莫非是想令戴梦微心中松懈,再行进攻?”
“华夏军要进攻何须他心中松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只有那官员说到华夏军战力时,又觉得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把尾音吞了下去。
铁彦道:“这消息是初二那日凌晨确认之后才以八百里加急全速传来,西城县谈判已经开始,看来不像是华夏军作伪。”
临安城在西城县附近能搭上线的并非是简单的探子,其中许多投降势力与此时临安的众人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是因此,情报的可信度还是有的。铁彦如此说完,朝堂中已经有官员捋着胡子,眼前一亮。吴启梅在前方呵呵一笑,目光扫过了众人。
“黑旗击溃宗翰,在西面已居于绝对优势,他为刀俎,戴梦微为鱼肉,这一刀劈与不劈,看的确实是那位宁先生的心情。西城县谈判,会不会有变数,眼下难说,但黑旗愿意放过戴梦微的可能,以老夫看来,倒也不是没有。这当中的涵义,我看有几位大人,也已经想到了。”
能够站在这片朝堂上的俱是思维敏捷之辈,到得此时吴启梅一点,便大都隐隐约约想到了一些事情,只见吴启梅顿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
“黑旗固有许多理由直接进攻西城县,但若真要放弃进攻,那至少有几件事,是如今可以确定的。其一,若黑旗不愿要西城县戴公手上的地盘,那就说明,他至少几年之内,无心东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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