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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65节

“相公不实诚。”苏檀儿含蓄地笑起来,宁毅摇了摇头:“你看,我们之间有很深的误解,我在外面忙了……咳,忙了一个上午,你倒是坐在院子里看风景这么悠闲,谁勤奋谁偷懒一目了然了,你还说我不实诚……”

他在外面一个上午也是在发发呆到处乱逛中度过的,不过此时说起来自然是毫不脸红,在这些事情上两人也算是知根知底,苏檀儿笑了笑,随后低下头:“妾身其实在紧张呢……”

“有吗?”

“毕竟是好几年的心血,又出了那样的变故,前些日子真是觉得主心骨都没有了。现在……现在好多了,可紧张肯定还是会有的,就像相公说的,就今天晚上了。方才妾身在这里细想几年以来的事情,也曾预料过有这样决定局面的一天,或者成功了或者失败了,想过到时候妾身的心情,只是未曾想过会变成这样……”她微微赧然,“相公紧张不?”

“呃,紧张肯定也会有的……”宁毅想想,点了点头,“适当的紧张有助于集中注意力。”

苏檀儿望着他:“相公真是比谁都镇定了……”话语之中,对于宁毅的这份镇定,似乎也有些许的嫉妒之意。

“呵……”

“今天过后,相公想要做些什么呢?”

“今天晚上事情搞定,我当然回去教书,反正你的病也好了,休想让我再帮忙。我显然不是经商这块料,有目共睹。”宁毅笑着,“而且我当初入赘就是为了吃软饭,不用太费心,还可以过有钱人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日子多好,谁不许我跟谁急。”

“反话。”

“真话。”

“哼,所以……相公就是要接着吃檀儿的软饭?真打算这样?”

“呵,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这样不改了……其实我觉得这事情很不错的,你看,我会教书,又会写诗,怎么说江宁第一才子的名声,我出去叫一声求包养,愿意的富婆还是蛮多的,带出去也有面子,怎么样,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宁毅说笑一阵,准备将自己当成商品推销出去,这玩笑在千年后大概算得上寻常,此时毕竟是超前了一点,苏檀儿止不住笑,伸手遮住嘴,但也低下了头,满脸通红:“相公不要脸……”

“你这句话伤了我的心,这笔生意可就难谈成了……”宁毅摇头叹息。

“呃,那好吧。”苏檀儿勉强肃容,“反正妾身是……我是……”

“富婆。”

“嗯,妾身是富婆,所以,檀儿的软饭就给相公吃了……这笔生意妥了。”

她拿出了生意拍板的气势来,宁毅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哪有这么简单,你刚才伤了我的心,生意得重新开价,富婆这么多,干嘛非得选你呢。”

“呃,可是妾身……妾身是……妾身是跟相公成过亲的,妾身是……”苏檀儿板着脸准备自夸一番,大概考虑了一阵,终于还是赧然地泄了气,低头笑道:“相公啊……”

“算了,这事太搞了。”宁毅笑着挥挥手,“今天过后,还是照旧吧,我真没打算干什么,觉得麻烦。”

“可妾身觉得对不起相公……”

“嗯?”

“妾身没想过要将相公当成赘婿来对待,原本就没想过这些,只是……只是妾身性子好强,有想做的事情,偏偏成了这个样子,成亲以来……额,总之妾身从没希望过相公觉得……觉得……妾身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她为难地组织着语言,随后终于露出一个有些赧然也有些无奈的神情,宁毅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苏檀儿看他一眼,确认他并非敷衍后才舒了一口气:“妾身也知道这样不好,不像个大家闺秀,不像那些……呵,富婆,可檀儿也只能这样子了……”

“这才是称职的富婆……”宁毅喃喃说了一句,苏檀儿倒是没听清楚,这年月富婆跟女强人自然是两种概念,后者几乎连概念都未曾真正成型。她想了一会儿。

“其实妾身方才在这里想,还想起一件事,想要跟相公说的……”

“什么啊?”

“妾身与相公成亲的时候,偷偷的跑掉了。那时候不是要给相公下马威什么的,而是因为妾身不知道该怎么办。檀儿……毕竟也是个女人……”她微微低了低头,“檀儿知道那样不对,可是檀儿不会向那时候的相公道歉,若是再有一次,虽然知道不对,但说不定还是会那样处理……”

她抬起头来望望宁毅,宁毅点头:“因为那时不认识?”

“嗯,那时檀儿不认识相公,相公也没认识檀儿呢……可檀儿现在想跟相公说,檀儿一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她说话之时颇有勇气,说完之后,还是低下了头,宁毅过了好久才笑出来:“这不还是道歉了么……”话音虽小,但苏檀儿听到了,还是有些脸红,恼羞成怒憋不住的样子,不过终于没有反驳什么。

两人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杏儿抱着一些东西从楼上看下,看见两人也不打搅,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临近傍晚,婵儿娟儿也回来了,宁毅起身时,开口问道:“心里紧张的话,晚上宴会,要一起去吗?”

苏檀儿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不了,相公就想吃软饭,难得做些事情呢,这一个多月以来都是相公在主持,今天是最关键的日子,还是相公去主持吧,妾身就一边紧张一边在这里等着相公的好消息了。”

“啧,没问题,看我今天发飙,把皇商的名额高调地拿回来!然后功成身退。”

宁毅撑开双手在夕阳里伸了个懒腰,旁边,苏檀儿微嗔地瞪他一眼。皇商归属大幕将启,小小的院落安闲,融入这片温暖的夕阳里。

◇◇◇◇

夜幕降临时,小小的车队驶出了苏家的大宅。宁毅、苏仲堪、苏云方,加上大房、二房、三方的几名成员,主要的管事都在这车队之中,代表着苏家的,一共大概二十人不到,小婵跟随宁毅坐在一辆马车上,微微有些紧张,马车驶出不远,也有一辆没有标识的马车汇入了宁毅马车的后方,上面坐着的是康王府的一些护卫,而打扮成小厮与丫鬟的周家姐弟,则一路小跑地跟上了马车,随后进到宁毅所在的车上,准备一同看看宁毅所主持的皇商事件的最终结果。

不一会儿,位于秦淮河边名叫绿漪楼的酒楼进入眼帘,一架架的马车都过来,一个个的布行商户,薛家的、乌家的、陈家的、吕家的……以及一些制造局的官员,声势浩大。这类的事情在江宁常常都有,行人看上一眼,不再理会,然而正在寒暄、打着招呼的这些人们却都已经绷紧了心弦。

今天晚上会发生的事情,对于江宁织造业来说,绝对是一件大事。这其中的焦点,自然便是其中苏家、薛家、乌家对于皇商的争夺,从月前发生的那次刺杀事件,有心人都已经嗅出了这次事情中隐含的火药味,等待着在今天晚上看这场商战的分晓。

宁毅掀开车帘,吸一口气,笑着走下去了。

夜色之下,灯火如龙,在长街前后延烧开去。

第一二五章 无题

“哈哈,谢老板。好久不见……”

“陈老板,最近可好?”

“今日宴会过后,一起去聚宝赌坊转转?”

“近日手风不顺哪,何况今日之事……”

“上次青州那笔货物之事,李兄仗义援手,感承高义……”

“份属同行,本应守望相助……”

灯火之中,喧嚣热闹的声音,绿漪楼上人声汇集,距离今晚这场宴会还有一段时间,人群来往聚集,马车过来时,某位与织造行有关系的人就从上面下来。二楼之上,宁毅与苏家众人已经过来了一段时间,被安排入席的同时,也在一个个的应付着过来打招呼的商户,看好苏家的、不看好苏家的、有合作关系的、没合作关系的,总之都不会无视苏家。

不过,相对于宁毅、苏仲堪、苏云方这几个苏家的主人,今晚或许是廖掌柜等几人受到的重视最多。也无怪他们如此,今晚的情况,旁人原本猜测要么是苏檀儿会出面,要不然恐怕苏家的老太公苏愈都会过来,若是这两人来,今晚苏家关于皇商的拍板人自然是他们,谁知道这爷孙俩谁都没有出现,于是真正关心皇商的一些干实事的人物,也就将注意力大抵放在了如今在实际层面上为苏家大房操盘掌舵的廖掌柜等人身上。

至于苏仲堪与苏云方,这两人肯定插手不了有关皇商的事物。可如果今晚苏家皇商失败,那这两人的地位就完全不同了,因此终究还有许多人在猜测着这些,再加上他们以往便算得上是江宁织造业的大亨级人物,此时受到的重视当然不会少。而在一旁的宁毅,他如今虽然掌了苏家大房的拍板权,但不过是个象征,象征着苏家主家的位置并未被廖掌柜等人架空,不过真要决定些什么事情,那自然也不可能。

因此,这时候会与廖掌柜等人打招呼聊天的,大抵都是些各家各户的实权级人物,关心着皇商的,或者是为其他的布商操盘的掌柜,便会过来寒暄一阵,有时候也有些之前便被走通了关系的制造局官员,说着笑着过来暗示今晚没有问题。

至于苏仲堪苏云方身边,则大抵是一些商家的大佬,与他们地位相仿的人物,譬如一些中型布商的家主啊,甚至是如今布商的行首,乌家的家主乌承厚到来之时,首先也是与他们打些招呼,聊些布行上的事情。

至于宁毅,则一直与各种各样的人寒暄,大家确认苏檀儿不会到场之后,对宁毅的态度也是非常热情,当然,谈的话题天南海北,与布行的事牵涉不多。无论如何,他今晚毕竟站在这个舞台的中央,家中力量比苏家差的往往不会愣头青的完全不给宁毅面子。若家庭状况差不多,有的人就都学会了不在意这些,薛家人与苏家人算是早到的,两边的泾渭相对分明,薛盛只与苏仲堪简单打了个招呼,未曾理会宁毅,薛延倒是过来笑着说了不少话,提起前几日遇上李频之类的,城门再开之后李频上京的送行宴一定要请他云云。

薛延与李频算不上熟悉,也就是类似上次烟翠楼之类的事情才有些接触。但是宁毅开始管理大房之后,薛延请宁毅吃过两次饭,每次气氛都蛮不错的,薛延这人只要想做姿态,姿态还是能够到位,这时候也就将李频也当成了熟人,不一会儿乌家来了,乌承厚与两个儿子都分别过来与宁毅说了些话,乌启隆为着宁毅今早上迟到的事情还打趣了几句:“今日听罗掌柜提起此事,看起来立恒虽然一向淡然,但遇上今日这事,毕竟还是有些紧张哪,哈哈……”

乌家作为布行行首,与各家各户的关系一向都比较不错,薛家与苏家关系紧张,他们也往往居中调停缓和一番,这段时间乌启隆、乌启豪两兄弟都与宁毅碰面不少,至少态度上说是熟友也无妨了,宁毅摇头笑笑,有些无奈:“原本想要一直到最后一天也坚持做好这些事情的,谁知今早居然晚起……呃,这事你们都知道了……不会又传开了吧……”

“呵呵。”乌启隆放低声音,压抑住笑,“怕是已经人尽皆知了……”

“啧……”宁毅愣了愣,随后又翻了个白眼,随后乌启豪也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宁兄的事情不怕人知了,如今江宁谁都知道宁兄小事糊涂,大事可不含糊,今晚这皇商……咳,老实说,大家是对手,我可就不祝你什么了,哈哈……”乌启隆豁达地笑着,“不过,宁兄这边虽然厉害,我们乌家可也有杀手锏的哦,到时候无论成败,你我可都得心服口服才是。”

两兄弟为人豁达,旁边的众人听了,也是大有好感,三人寒暄几句,两兄弟转身离开,宁毅笑着望望他们的背影,随后开始转而应付其他的一些“熟人”。

时间快要到的时候,诸人陆陆续续地落了座。

绿漪楼二楼的空间宽敞,这次有资格过来的商户基本都有专属安排的坐席。苏家的众人便是一个大圆桌,而其余的商家,也都各自分配了一张圆桌坐下,有几个商户来人不多,但也不会安排拼桌,因为这次的宴会,其实还得决定有关皇商的归属问题,各家各户就都得有自己的位置才行。

苏家、薛家、乌家,分别位于会场的三端,此时会场稍稍平静,有的人还在陆续到来,织造局的官员则过来分别打招呼,叮嘱一些话语。

皇商的标单,其实并非是按照一般公平投标的方式来让人竞争的。这主要是因为往年皇商的特殊性。岁布的问题让大家避之则吉,如果开个公开投标,结果没人来,那就显然很没面子,数十年来的变化下,皇商的任务,后来其实是以“敬献”的形式来决定的,就好像你有什么好东西要献给皇室,皇室就会顺势给你些特权,当然,表面上不会这样做。

真正送入皇宫的布匹会比较赚钱,这个皇家如果要,其实根本不分时辰,献上去也是不分时辰的。但每年这个时候,织造局都得安排和分配好岁布的份额,若几个固定承接皇商的商户抱怨太多,他们往往也会匀出一些出来,指派例如苏家、乌家、薛家:这里有批任务,你们得帮忙分一分。没人敢不给面子,不给面子以后就一定穿小鞋,当然织造局这边也不至于太过分,总是会有些分寸。

于是以往几十年织造局会议的模式多半都是这样:各家各户有些什么好布,轮流出来炫耀一下,供大家品评,顺便也算自己的成绩,献于皇室。暗地里虽然早已决定了每家每户岁布的负担份额,但表面上还是很漂亮,如同一个成绩交流与好布的鉴赏会。今年在表面上还是这样,但内里其实已经大不相同了。

大家对此,其实也都心知肚明。

旁人窃窃私语,注意着苏、薛、乌三家的情况,廖掌柜等人,其实也在从其他人的口径中打听着风向。落座之时,他对宁毅低声笑道:“看今日气氛,皇商当无问题,这月余以来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多数人皆看好我苏家……”

他顿了顿,随后叹道:“终是二小姐的先见,几年前就已在着手。我在往日虽隐隐有所察觉,但并不清楚这事情发展,大老爷出事之时,还真以为苏家要栽个大跟头了……不过小小手段终究比不过真正的厚积薄发,有那布料在手,也算是真正的有底气,这一个月的事情,才算得上是所谓阳谋了。”

宁毅微微努了努嘴,环顾四周:“真的没问题么?”

“问题不大。”廖掌柜也朝周围望了望:“吕家最近有一款新布,好是好,可惜不太适合皇家的要求,名叫熏茶丝的,我已经见过。薛家以往有一款招牌紫浣布,一直受大户喜爱,要价比较高,但最近应该没什么新的东西出来。乌家虽是织造第一,实力雄厚,不过他们最突出的是织工,有骆神针在他们家中,布匹织工方面,总是要胜旁人一筹,但在我苏家这金曦锦前,织工便算好一些,意义恐怕也是不大了……”

为着苏家的皇商之时,廖掌柜等人功课做得很多,这时候侃侃而谈,随后微微皱眉:“不过,刺杀大爷的真正幕后主谋还未找出来,这人若真是由薛家主使,就怕他们还会有后着……”

廖掌柜朝薛家那边望了一眼,随后摇头笑笑,安慰宁毅:“可能性不高,而且……人事已尽,如今这事既已发展至此,便安心看着吧……”

宁毅点点头,不再说话,随后回头示意婵儿将带着的一只锦盒放到面前的桌子上。又过得片刻,有一名官员过来与廖掌柜说了话,廖掌柜笑了起来,朝宁毅这边偏了偏头:“董大人他们已经来了,这次我苏府声势最隆,董大人要这次宴会好看,安排我苏家压轴。”

“压轴很好?”

“往年皆是最好的布匹压轴,有几款如今也在持续供应皇家……”

话语之中,廖掌柜其实也微微有些紧张,笑着将这事告诉了宁毅,随后又朝周围的几名掌柜传开去。

“压轴……”宁毅喃喃念叨了一句,坐在那儿想了好一会儿,微微摇头笑了笑:“今晚的事情定下了……”由于他的语气有些像是在提问,旁边的廖掌柜笑了笑:“还未可知,姑爷,这可也很难说的。”

同一时刻,会场之中,有人也朝这边望过来一眼,手上玩弄着一只青玉扳指,低语从唇畔溢出:“今晚的事情……定下了?”那声音太低,像是低喃,又像是在轻声询问着手上的扳指,嘴角有一抹淡然闲适的笑意。

正式的宴会还要一段时间,因为总是要等到足够夸耀的东西夸耀了之后,才适合吃喝与狂欢。几乎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真正属于今晚的事情,几乎在半个时辰的时间之后,就已经彻彻底底的发生,其转折是如此的突兀和夸张,彼此的反应是如此的张扬激烈,背后潜藏的黑暗是如此的深沉以及其中夹杂的各种曲折内幕,当它们在其后被层层揭开,以至于这件事在此后的数月乃至数年的时间里,都成为了江宁织造业甚或是商界不断重复说起的一道深痕……

第一二六章 终现的……黑潮

每一次类似宴会的开端总是很枯燥……

董大人对于这一年江宁发生的各种事情的总结啊,未来这一年的一些期望啊,换汤不换药的每年都会说,今年由于情况开始变得特殊,此时还含糊其辞地说了好些东西,事实上,对于江宁织造业的真实情况,如今落座的许多人,大概都要比这董大人明白得多。

“今晚吃蟹……”作为这一晚事情的见证者与参与者,王家的王文卓在灯影摇动间喃喃低语了一句,楼下已经隐约传来了香气,随后偏过头与身旁的一名管事交谈:“今晚的事情,你看怎么样?”

那王家管事低声道:“自然还是希望苏家能胜出,而且看起来,问题似也不大。”

“乌家和薛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你看看那边,那两家人似也不是非常紧张的样子,而苏家……老实说这宁立恒让我觉得有些气馁……”

王家算是在江宁中型偏小的商户,一直以来与苏家都有不错的合作关系,此时自然也希望苏家能拿到皇商,他们必然也会有好处。只是王文卓此时望望那边的宁毅,觉得这是唯一似乎不太可靠的地方。那王家管事笑了笑:“他一介书生,无须去管他,我们知道背后还是由苏家二小姐在管事也便行了,今夜终是苏家准备充分,如今只待收线,当无问题。”

“只要薛家不动什么手脚,我倒也是放心的……”

薛苏两家关系不穆,因此王家对于薛家好感也不多,月前苏伯庸遇刺之事,不少圈内人大抵都认为是薛家动了手。当然这种事情一旦认定下来是非常严重的,明面上自然不可能有人说出来。

私语之中,前方董大人的说话也已经接近正题,众人安静下来,在隐约的菜肴香气中,等待着今晚最重要的事情开始。

◇◇◇◇

“……今日请大家共同鉴赏我齐家新近织造出来的雪纹纱,此纱所用丝线织造不易,制成之后,轻、薄、柔韧,请大家看看,此纱几近透明,其上天然纹路如雪线洁白,我们用特殊织机控制丝线根数……”

时间入夜其实不久,绿漪楼上,诸人皆已落座,诸多席位之间,一家织户主事如今正将一匹纱布在场所中央展开,周围诸多的圆桌之上,水果、点心等物皆已上齐,诸多织户、官员在他说完之后,议论一番,随后那贺方贺大人起身笑着宣布若有感兴趣的可以上前品评,于是各个桌子都有人去到中央,近距离看看那纱布质量,与那齐家的主事谈笑交流。

今晚的聚会有关岁布,有关皇商,也有关各个织户此后在江宁的地位。当然,各种各样的交流也不会仅止于争夺皇商一项,对自家东西有信心的,拿出来露露脸,此后或许某些织户就会有意向过来谈合作或是其它的一些事情。此时这展示才刚开始,那齐家主事说完,基本都会有人笑着围过去看看,有的人在周围坐着聊天。

“这纱倒还不错……”

“分丝的法子,早几年乌家便已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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