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指南 第360节
诸位贤臣正在行礼,宋徽宗不耐烦道:“别拜了,六郎快说与他们听。”
蔡攸说道:“川峡四路,朱贼已据其三,只剩夔州路未失。”
“成都没了?”
“赵遹打得什么仗?”
“蜀道天险,官兵怎也能吃败仗?”
“当速速发大兵剿灭!”
“……”
在场众臣惊慌不定,乱七八糟的开始发言。
宋徽宗问童贯:“禁军与西军,何时能够去剿贼?”
童贯回答说:“启禀陛下经历河北大战,各军都兵额不齐,须得逐一进行整编。胜捷军已整编完毕,正与山东厢军围剿宋江,宋贼被追杀到河北、山东交界。其余禁军,还在整编当中。西军已回陕西整编,待到开春应该能编完。”
梁师成说:“隆冬大雪,不便行军,怎也要等待开春雪化。”
宋徽宗不满道:“四川可不会下大雪,等开春之后再去剿,怕是夔州路也没了!京西南路与荆湖北路,这两路为何还不入川剿贼?”
蔡攸说道:“这两路也有反贼要剿,特别是荆北路,正在出兵荆南路,征讨方腊余孽方七佛。臣已让广西路发兵,南北夹击那方七佛。此外,这两路都说钱粮不够,直至补充了秋粮才稍微缓解。”
户部尚书沈积中突然来一句:“京西南路和荆湖两路的秋粮赋税,今年是一粒米、一文钱也没转运到东京。京畿、东南、两淮、山东、河北、陕西,各路皆报灾荒,臣手里实在拿不出钱粮打仗了!”
童贯阴阳怪气道:“你这厮只会哭穷,若非钱粮转运不足,咱怎会在辽国吃败仗?”
沈积中怒道:“我不是神仙,哪里变得出钱粮!”
童贯回京之后,不但甩锅给武将,还甩锅给户部尚书。历史上,沈积中这个王黼的心腹,过不多久便会被童贯排挤去提举道观。
宋徽宗突然有些想念蔡京,若是蔡京尚在,财政也不至于如此窘迫。
宋徽宗看向那一堆副宰相:“你们有甚法子?”
张邦昌说:“陛下不必担忧,待开春发大兵,定可一举剿灭朱贼!”
白时中道:“可令天文官,选一个吉日出兵。陛下乃上帝长子,有诸神庇佑,小小朱贼不足挂齿。”
李邦彦说:“能否招安?”
赵野说道:“对,可以尝试招安。若能成功自然最好,不能成功也可麻痹朱贼。”
宋徽宗想了想,指着李邦彦说:“你与朱贼有旧,且去四川走一趟。”
李邦彦很想扇自己两耳光,好端端的说什么招安?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万一朱贼杀自己祭旗咋办?
王安中说道:“张根在金州做官,又是朱贼岳父,必然已经从贼。其兄(张相)、其子(张焘)、其婿(李纲),皆不可再重用,须得贬为闲职。”
宋徽宗点头道:“此言有理。”
贤臣们瞬间找到建言方向,白时中说:“赵遹、黄概、高景山三人,丢城失地,亦当惩处。这三人的兄弟亲戚,也该罢职落闲。”
宋徽宗说:“这倒不必,他们三个不知下落,说不定已经壮烈殉国。特别是高景山,黄概上疏弹劾其投贼,赵遹却上疏称此人不知去向。”
童贯说道:“陛下,还是早定剿贼方略为好。”
宋徽宗道:“卿乃知兵之人,可有良策?”
童贯早就制定了剿贼方略:“等到开春雪化,西军从陕西南下汉中,禁军从京西南路攻金州,荆湖路官兵从夔州入川。如此三路齐发,朱贼定然左右难支。”
兵部尚书何志同说:“可谴使去大理国,嘉奖其国王,令大理从南面出兵。再谴使安抚吐蕃诸部、西山野川诸部(小金川至泸定一带),令这些吐蕃和羌人进攻川西。再配合三路官兵,就呈六路合击之势!”
宋徽宗大喜道:“此计甚妙!”
宋徽宗任命童贯为讨贼主帅,让童贯负责调兵遣将,又让礼部派遣使者联络大理、吐蕃和西山野川诸部。
诸位贤臣退去,独把李邦彦留下。
宋徽宗对李邦彦说:“伱去汉中招安,就说朕颇为器重他父子俩。若是愿意归顺朝廷朱国祥可封太师、汉中侯,朱铭可直龙图阁、擢大理寺卿、招为驸马都尉。朕想念他们得紧,已在东京留了大宅,就等着他们住进来。”
李邦彦感叹:“官家如此大度胸襟,朱氏父子定然愿意招安。”
“去吧,带上朕的礼物。”宋徽宗微笑道。
李邦彦躬身退下,宋徽宗瞬间变得脸色阴沉,他恨不得将朱家父子千刀万剐。
第366章 0361【还在给反贼卖粮】
征讨朱贼的方略敲定,剩下的便是完善细节。
各衙门都迅速运转起来,王黼再次开征免夫钱,这回按田亩数量征收,全国须得征足4000万贯才行。
不要觉得离谱,老百姓挤一挤,是能够凑出这些钱的。
历史上,大宋赎回燕京一带,不但要赈济安置辽人,还得给郭药师钱粮兵甲。
这些粮食和钱财从哪来?
一部分靠河北、山东、河东输送,剩下的全是向各路百姓征收。免夫钱不够就征经制钱,经制钱不够再发明总制钱。
当征税公文发出之后,朱贼做大的消息已瞒不住。
东京百姓自然最先知晓,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特别是烧蜂窝煤的时候,人们往往想起朱探花,然后就对汉中朱贼唏嘘不已。
张焘窝在家里喝闷酒,他好歹也是探花郎,而且家族姻亲众多。即便父亲得罪了皇帝,张焘这些年也升了几次官,由辟雍录逐升秘书省正字、校书郎、著书郎。
再按部就班干两年,要么做中书舍人,要么能外放知州,仕途起点可比秦桧高得多。
现在完蛋了,妹夫造反,父亲从贼。
张焘被一撸到底连个闲职都没有,直接让他等着候缺。
“大郎,何御史来了。”家仆禀报。
张焘端着酒盏说:“请他进来。”
何粟踱步走到屋里,围着炭盆坐下,伸出双手向火,身子稍微暖和了才说:“君有何打算?”
张焘苦笑:“还能作何打算?妹夫造反做贼,父亲也被诬从贼,我能留在京城候缺已不错了。别人都避之不及,文缜兄何必蹚浑水,你来我家肯定被人弹劾。”
“已经有人弹劾了,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何粟倒是看得开。
由于获得宋徽宗赏识,他这位状元升官飞快,几年时间就被皇帝任命为御史。蔡党有人嫉妒了,弹劾何粟是苏轼的乡党,并且赞同苏轼的学问,于是何粟被外放为遂宁知府。
蔡京下台,王黼为相,立即召回何粟。
反正只要没有私仇,蔡党打压哪个,王黼就重用哪个。
现如今,何粟已是正三品大员、言官之首、御史中丞。朱铭的同科进士当中,就属此君混得最好。
张焘说道:“文缜兄啊,你那个御史中丞,还是趁早辞官为好,正直之臣都说你尸位素餐。”
“他们晓得什么?”何粟冷笑,“王黼圣眷正隆,此时如何能扳倒?须得瞅准机会再发难,让王黼及其心腹永无翻身之日!”
何粟算是玩明白了,不像刚考上状元时那么鲁莽。
他一直在隐忍,靠展示自己的文学才华,迅速得到宋徽宗的喜爱。对奸党的犯罪行为,他也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先把官升上去,抓住最佳时机再捅刀子。
历史上,何粟连上七封奏疏,终于把王黼给扳倒,自己也被贬为泰州知州。
张焘给何粟倒酒,醉醺醺问道:“伱说我爹会不会从贼?”
何粟摇头:“不知。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朱成功为何要造反。他欲匡扶社稷、救济万民,可以跟我一样隐忍不发,官家是极为宠爱他的,几年时间就能升到中枢。到时候,我与他联手施为,必可将奸佞扫出朝堂!”
张焘苦笑:“能写出《正气歌》的人,眼睛里如何揉得了沙子?”
“唉!”
何粟一声叹息,心情极为沉重。
他考上状元之后,一直在京城做官,对时局变化还没太多认识。等到被人污告是苏轼乡党,外放出去做知府,一路所见所闻,终于让何粟感受到百姓有多艰难。
同时也明白,继续那样横征暴敛,各路州县就要玩崩了。
伐辽大败,全国贼寇蜂起,朱家父子更是占据四川,这大宋还能怎么救治?恐怕等不到自己弹劾王黼,天下就要大乱。
张焘开玩笑道:“我妹夫占了四川,王家那些人就不着急?”
何粟说道:“他们急什么?早就分家搬离四川在外面定居两三代了。而且急也急不来,早在两个月前,朝中的四川籍官员,就隔三差五串联上疏,请求朝廷速速发兵剿贼。朝廷无兵无粮可用,能拿什么去收复四川?”
何粟也是四川人,他老家已被朱铭占了。
张焘继续喝酒,心里既埋怨妹夫朱铭,又痛恨那个昏君,围着炭火喝得不省人事。
……
沙县。
不用等朱铭造反,李纲就又得罪皇帝了,因妄议朝政被扔去沙县收税。
“默堂先生啊,你教出一位好学生。”李纲给陈渊倒酒。
陈渊没好气道:“他不是我的学生!”
李纲笑道:“你那学生可以不认,我这连襟却不得不认。且等着吧,朱贼若不能旦夕剿灭,我这沙县税监的官也做不得了。岳父真是好眼力,千挑万选,挑中这么一个女婿。”
陈渊哀叹:“道用之学,本就有许多非议君上之言论。朱成功谋反作乱,道用学就彻底沦为反贼之学,知州、县令隔三差五来我书院搜查禁书。我现在给学生授课,还得安排人手在村口放哨,传道授业搞得就像密谋造反。”
“那阁下就别再传授道用学,改教洛学、新学便没事了。”李纲说道。
陈渊摇头:“做学问岂能因噎废食、因人废事?”
其实还有别的原因,福建人多地狭,靠海的还能出海挣钱内陆山区就只能种地。
福建茶叶很畅销,但皇家茶场就在这里,不断侵占私人茶山扩大面积,还低价强买私人茶叶做贡品。再加上不断征税,茶园主们已经被搞得入不敷出。
而且,方腊麾下那些部将,还肆虐了半个福建。
身为儒生,看着乡民大量做和尚,自家生计也愈发困难,一个个心里都对朝廷有怨气。
朱铭的许多文章著作,还有道用之学的各种理论,很容易被福建士子所接受。即便朱铭做了反贼,士子们也不愿放弃该学说,甚至私底下对朱铭报以同情。
朱铭的《大学章句疏义》、《中庸章句疏义》、《正气歌》,依旧在福建悄悄传播,接触这些文章的读书人越来越多。
陈渊望向西北边,自己斟酒饮下,心里居然有些期待。
说不定朱家父子能建立新朝呢!
……
邓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