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指南 第410节
一声枪响,如晴天霹雳。
朱铭瞄准战马的前胸,谁知却打到马脖子。
钟子昂随着战马跌倒而摔下,右腿被马压着。
那匹马还未死透,躺在地上抽搐。
钟子昂已吓得魂飞魄散,脑子一片空白,被朱铭拍打脸部才清醒过来,惊慌大喊:“你使的什么妖法?”
朱铭拿着短铳恐吓道:“此乃火铳,也叫火枪。知道我怎么打败官军的吗?我麾下有一万火铳兵,五十丈开外,可洞穿铁甲,官兵对此物皆闻风丧胆。”
“一万火铳兵?”钟子昂面色如土。
二百步外的钟相亲兵正在赶来,朱铭收起火铳上马,留下一句话:“夏收之后,我带兵来取江陵,汝父子好自为之!”
等那些亲兵到达现场,朱铭已经骑马走远了。
很快,钟相也闻讯赶来,看着倒在地上的马尸,以及腿部骨折的儿子,忍不住问道:“那小朱贼用的什么兵器暗算?马颈的伤口怎是那般?”
钟子昂惊恐重复道:“是一种铁棍子,中间掏空了。小朱贼说叫火枪、火铳,他麾下有一万火铳兵,五十丈外可洞铁甲,他就是用这种兵器击败官兵。父皇,江陵万万不可守,这火铳鬼神莫测,凡人实在无法力敌。”
“他有个屁的一万火铳兵,真有恁多神兵,早就杀进东京了,”钟相惊怒交加,“这小朱贼奸诈无比,把朕骗来当面商谈,定是想行刺谋害朕!若朕亲自来了,恐怕已死于非命,姓朱的定然趁机夺取江陵!”
钟子昂猛地记起:“对,他见面就问孩儿是否是独子!我若回答是独子,死的就不是战马。”
钟义问道:“陛下,怎样决断?”
钟相咬牙切齿道:“老子凭本事打下的城池,他不给足钱粮,休想白白拿走!”
钟义忍不住说:“兄长,何必与那朱贼置气?他既然只杀战马不伤太子,也是不想撕破脸皮,留给咱们几分余地。江陵孤悬于外,实在不利于防守,把人口财货搬空就算了。”
钟相反问道:“一兵未损而弃江陵、枝江两城,百官如何看我?信众如何看我?”
“就说是信守承诺,早已跟朱贼约定好的。”钟子昂道。
“有谁会信?”钟相问道。
钟义、钟子昂叔侄俩,面面相觑,难以回答。
钟相说道:“朱贼在襄阳大肆招募流民屯垦,粮食肯定没剩几个,他要出兵只能等收麦子之后。咱们也回去整兵备战,江陵大城,墙高池深。只要官民一心守一年半载都没问题。越往后拖,姓朱的越急,迟早要花钱赎城,到时候就不是这个价了!”
钟义欲言又止,他这兄长以前很听劝的,如今却越来越劝不动了。
权势迷惑人心,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历史上的钟相,没建国称帝也一样腐化,而且当时的局势更恶劣。
三人回到江陵,立即为大战做准备。
但很快从南边传来坏消息,楚国军队在衡阳大败。
衡州、永州、道州、桂阳监、郴州的士绅商贾,已经彻底团结起来了,在官员和士子的带领下奋起反抗。
和尚、道士们也在串联,并且到处做宣传,对百姓说摩尼教徒要吃人,一个个都是妖魔鬼怪转世。
士绅商贾们不再吝啬,纷纷掏钱募兵,要跟钟贼决一死战。
多数百姓不明情况,也都信了那说法,在粮饷给足的情况下,愿意为官府和士绅卖命。
衡阳打了一个多月,不但没有攻克,大楚军队反而惨败退走。
钟相得知消息大怒,带着亲兵坐船南下,并联络躲在山里的方七佛和苗族、瑶族起义军。
大楚皇帝钟相抵达战场,亲自鼓舞士气,从将领到小兵,一个个就跟打鸡血似的。
血战近十日,不知死了多少人。
守城的乡兵实在扛不住了,被城外那群不要命的疯子吓到。潜伏在衡阳城内的摩尼教徒,趁机传播他们的教义,并说倒戈投降就能均贫富、等贵贱。
一连捕杀十几个奸细,依旧无法制止,因为已经传开了。
某日攻城时,突然有一支乡兵倒戈,大楚士兵趁机攀上城墙,越来越多的乡兵倒戈相向。
钟相乘胜进兵,又火速拿下耒阳。
连得两城,让钟相更加膨胀,彻底坚定死守江陵的决心。
第417章 0412【故友回归】
就在长江南北厉兵秣马时,白崇彦、闵子顺、令孤许三人,终于从广南辗转回来。
他们因为跟朱铭关系太深,虽然没有被追毁出身文字,却全都押送到广南编管。
和谈之后,朝廷同意放人,但归途非常曲折。
先是打算走荆湖,那条路最近,却听说钟相造反称帝,而且不改信摩尼教的儒生就杀。于是改道从江西回乡,结果在翻越梅岭时,被守关士卒告知前路不通,赣南也有一股贼寇在造反。
没办法,只能从福建绕,一直绕去江东登船。
然后在淮西就提前登陆,因为武昌已经被钟贼给占了。(此时武昌在后世的鄂州,而鄂州在后世的武昌。)
三人一路往西去,发现麻城、黄陂县令已经躺平。
他们的辖区西边是朱贼,南边则是钟贼,被两大贼寇夹着整日过得心惊胆战。官差都不敢下乡收税了,生怕一个不好又激起民变。
在朱铭新占的地盘当中,安州算是比较不缺人口的。
安陆、孝感、应山、应城,县城的设置明显更密集。这些地方本来属于荆湖北路,但现在被朱国祥划归襄阳府,而人文风俗则更偏向淮西。
进入随州、郢州地界,立即风格大变。
到处都是安置开荒村落,而且这里不需要官府太费心。
多数都是从南边逃来的富户,他们自带钱粮和忠心家奴。获得一小块荒地之后,富人也得亲自开垦,家奴重获自由垦荒,主奴之间还能互相帮衬。
“成功治下,竟无流民!”白崇彦惊叹道。
令孤许说:“以此观之,朱相公必得天下!”
闵子顺说:“东南富庶之地,如今还未恢复生机,赋税却依旧沉重,大宋朝廷完全没有悔意。”
令孤许道:“听闻山东河北遍地贼寇,朝廷需要剿贼,自然得征重税养兵。”
“再那样横征暴敛下去,东南可能会出现第二个方腊。”白崇彦感慨。
一路前往襄阳,沿途百姓都很穷困。
即便是从钟相地盘逃来的富户,到了长江以北也没剩多少财产,得亲自下地垦荒才能继续过日子。
但肉眼可见的,是一种井然秩序。
乱世最宝贵的便是秩序,有了这个才有希望,人心才会安稳下来。
路过一个垦荒村落时,竟然看到许多士子在给豆子除草。虽然身穿最廉价的褐衣,但依旧能辨认其儒生身份。
白崇彦上前作揖见礼,忍不住问:“诸君为何在此聚集开荒,而不去某个一官半职?”
儒生们纷纷回礼,其中一人说:“我等都是从荆湖逃来的,过了长江之后,家财已百不存一。本来打算去襄阳谋求职务,但经略相公与大元帅已不缺官吏。听闻我等皆为士子,大元帅也颇为照顾,赠送我们一些豆种、盘缠和书籍。又说三年之后恢复科举,让我等一边垦荒一边读书。”
另一个士子说:“同样是举兵造反,朱相公与朱元帅心系万民,比大宋朝廷还更爱惜士人。反观那钟贼,简直是妖魔现世,此獠不得民心,必然身死族灭!”
又仔细询问,才知这些士子皆已家破人亡,父母兄弟妻儿被害者众多。
一个十口之家,能活着逃过长江的,也不过就三四人而已。他们已经对大宋朝廷绝望,又厌恶痛恨钟相现在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朱氏父子身上。
儒生们来自不同的州县,因为去襄阳求官才聚在一起,然后带着家人结伴在此垦荒。
就在说话之际,他们的家人端来饭食,各家便坐在田间吃饭。
还有童子拿着书籍而来,一个士子负责教导小孩读书,用树枝在泥土里写字。
剩下的士子捧着饭碗,聚在一起学习《大学章句疏义》。他们以前读过《大学》,现在是重新理解,对比着传统注疏,很快就激烈讨论起来。
令孤许看着远处简陋的茅草屋,看着趴在地上用树枝写字的童子,看着满身泥土却在钻研学问的儒生,忽然之间双眼酸涩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这个垦荒村,不止有士子,还有普通农民,一些还是跟随士子逃难的家奴和佃户。
他们也分到了荒地,此刻在田间地头吃饭,纷纷抱着饭碗过来。虽然不明白学问,却喜欢看热闹,就觉得相公们念书很有意思。
也有个别出身低贱的孩童,围过去跟着儒生识字。
白崇彦、令孤许、闵子顺都颇为感慨,吃了些干粮,带着妻子和亲随继续赶路。
转眼进入军队所在的垦荒区,这里的景象又不一样。
朱铭允许军队五日一操,剩下的时间可以回家开荒。到处都是脱去甲胄的士兵,有些士兵获得数十亩田产,自己根本就种不过来,每家都分配有流民为其佃耕。
军垦区的流民最辛苦,不能用全部精力为自家垦荒,还要分出时间佃耕士兵的荒地。
但也有优惠,士兵开垦出的荒地,三年赋税全免,第四年征收两成,此后每年增加一成。附近流民开垦的荒地,两年赋税全免,第三年只征收三成,然后每年增加一成,直至全额征收为止。
而且赋税减免期间,各种杂税也免征。
不论军民,都干劲十足,脸上洋溢着对美好生活的希望。
垦荒区的百姓,不论是士兵、儒生,还是普通百姓,一旦把荒地耕熟了,他们将是最忠诚的一批人!
闵子顺询问垦荒政策,人们皆笑着回答,只说今后有好日子过,丝毫不提每天累得躺下就睡着。
带着万分感慨来到襄阳,朱铭热情接待:“三位兄弟总算回来了,暂时在我账下听令,等夏收之后攻克江陵、枝江,你们再去那两个地方做官。”
虽说朱铭不干涉政事,但在新占领的地盘,他拥有官员的临时任免权,不用事事都等汉中那边做决定。
“夏收之后便打江陵?”白崇彦问道,“俺观各县开荒规模颇大,还有粮食打仗吗?”
朱铭说道:“这边虽说地广人稀但也是有许多大户的,而且麦子也种得不少。只要控制战争规模,粮食肯定撑得住,更何况还有四川运粮过来。垦荒之民,一年应该能自足,不用再官府借粮。两年可收取少量田赋,三年就能彻底安定。”
闵子顺问道:“朝廷那边,是否会带兵来征讨?”
朱铭笑道:“我不去打他们便已仁慈,他们哪敢来打我?河北山东遍地起义,平息那里的烽烟至少就要一年。而且肯定无法彻底剿灭,大量义军逃进山里,官兵走了又会出来活动。”
“如此则大局定矣,”白崇彦欣喜道,“一旦京西南路垦荒成功我军粮草充足,便来再多官兵也不怕。”
朱铭问道:“广南局势如何?”
令孤许道:“广东还算安定,但也有零星贼寇。广西这两年都在打仗,主要是打方七佛,还有一些瑶族乱民,方七佛被打进山里不敢出来了。俺们回来的时候,赣南也有动乱。至于东南,朱勔一直留在京城,但他爹还在东南作恶。东南各州县官员,皆为朱勔父子的门生,朱勔父子被称为东南土皇帝。”
闵子顺愤慨道:“激得那般大乱,朱勔父子依旧受宠,这大宋江山合该覆灭!”
别说人心背向,就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
前阵子北方再次大地震,开封、河东、陕西皆被波及。
还在苦苦求保相位的王黼,因为这一场地震,又遭到群臣弹劾,并且还请求皇帝下罪己诏。
宋徽宗死不认错,罪己诏坚决不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