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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穿越指南 第730节

  应善继续说道:“那座金矿不大,就算瞒报逃税,朝廷也损失不了几個钱。至少,我当时是这般想的,没觉得自己对不起官家。”

  “你可真是……有志向!”陈东都不知道该怎么斥责,因为应善实在是太奇葩了。

  应善眼神茫然,仰头望着房梁:“收了一笔,就有第二笔,而且不得不收。我曾申请调离河南,换个地方做好官,但督察院没有同意。反而因为吕本中被调去整治洛阳大族,让我也常驻洛阳协助此事。”

  “拆分迁徙大族,油水丰厚啊。随便从指缝里漏点出来,都足够吃一辈子的。而那些被拆分的大族,明知财产被非法吞没,却也敢怒不敢言。他们甚至以为,这就是太子安排的,认为我是在为太子捞钱。”

  话说到这里,应善闭口看向陈东,而陈东已经脸黑如墨。

  见到陈东这幅鬼样子,潘良贵和吴懋对视一眼,心惊肉跳害怕又牵扯出什么。

  良久,陈东咬牙切齿问道:“私吞那些大族的财产施如常有没有参与?”

  应善居然咧嘴笑了,那笑容有点幸灾乐祸:“他比我捞得更多。”

  施如常是陈东一手提拔的,是陈东的得意门生。而且在桂州听过朱铭讲课,一路从广西追随朱铭到金州起兵。

  此人今年才二十八岁,却已是督察院的左佥都御史。如果认认真真做事,二十年后极有可能做尚书,弄出点政绩甚至有机会入阁拜相!

  陈东一言不发,气得全身轻微颤抖。

  潘良贵问道:“吕本中知情吗?”

  应善说道:“吕本中当然知情,但究竟知道多少,这就只有他自己晓得了。但吕本中没有伸手捞钱,他一个吕氏子去查吕氏,本就已经被人戳脊梁骨,再敢从中捞钱纯属找死。施如常全程监督拆族迁徙,说话远比吕本中有分量,而且还是太子的心腹,吕本中哪敢说半个不字?”

  潘良贵又问:“河南的前任左右布政使,还有洛阳知府,有没有参与分赃?”

  应善说道:“左布政使刚好被调离,右布政使和洛阳知府却是捞到了。正巧趁着左布政使不在,新任左布政还未履任,右布政使在组织乡试时,拉着我跟他合伙帮士子作弊。”

  “一群混账!”

  陈东终于被搞破防,起身让出主审席:“施如常是我的学生,此案我需要回避,接下来就交给潘侍郎审了。我离开之后,督察院的其他官员,只准旁听记录案情,不得再插手审问!”

  说完,陈东拂袖而去,他要赶紧去见太子。

  潘良贵顿时头大如斗,这案子恐怕旷日持久,因为案中还有案,而且他妈的越查越多。

  施如常以前巡视地方,多半一直在捞钱。

  每捞一笔,就是在包庇一个贪官!

  而那些贪官,也肯定有许多案子在身。

  吴懋问道:“伱们真不怕掉脑袋啊,私吞迁徙大族的家产,就已经是胆大包天,居然连科举乡试也敢伸手。”

  应善一脸苦笑:“最初也没敢搞太大,说好了只帮一个士子作弊,算是偿还以前欠下的人情。但那蠢货考生提前拿到考题,竟然对自己的同窗炫耀。又耐不住同窗央求,把考题给转卖出去。一个转卖一个,也不知卖了多少份。我一直被锁在贡院里,张贴完举人榜才出来,当时吓得差点畏罪自杀。”

  “你真自杀了,还算有点廉耻心!”吴懋吐槽道。

  应善说道:“我从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是死定了,能多活一年算一年。死之前还得好生享受,接连纳了好几房小妾,又在河南悄悄置办宅院。现在想来,真是荒唐,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潘良贵对吴懋说:“科举舞弊案,私吞大族财产案,这两个案子实在太大。必须上报官家过问,然后单独立案详查。”

  吴懋摇头:“案子套着案子,只能合在一起审,哪里单独立案得了?”

  潘良贵说:“我总算是明白了,他们为何不杀酒保灭口。原来科举舞弊案早已传开,只是有人一直捂着盖子。杀一个酒保没用,反而会把事情越闹越大。”

  吴懋说道:“接下来一年,你我恐怕都无法脱身了,这些案子估计一年都审不完。”

  二人相视苦笑。

  他们必然因此高升,但也会因此得罪一大堆人!

  潘良贵整理一番头绪,继续审问道:“河南按察使陈洪,也是因为私吞大族家产而卷进去的?”

  应善缓缓摇头,再次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潘良贵看到那副笑容,心里竟有点害怕:“还有案子?”

  应善一字一顿,徐徐说出几个字:“福——州——市——舶——司!”

  “福州市舶司?”吴懋惊讶道,“太子巡视山东之后,不是把全国市舶司都查了一遍吗?”

  应善说道:“肯定有漏网之鱼啊,侯官陈氏就是漏网之鱼。他的家族偷逃关税、贿赂官员,直到现在还没东窗事发,自然是有人帮陈家掩盖。陈家欠下这么大的人情,陈洪当然得投桃报李,把家族背负的人情债给还掉。”

  “直娘贼!”

  潘良贵忍不住爆粗口。

  各地市舶司,是督察院和户部联手去查的,刑部还要负责收尾结案。

  侯官陈氏能够做漏网之鱼,负责彻查福州关税的督察院、户部、刑部官员,不知有多少人已经被卷进去!

  “择日再审吧,”吴懋说道,“咱们得进宫面圣,此案已把我给吓糊涂了。”

  ……

  朱国祥听完案情汇报,也是头疼不已,揉了揉脸说:“把太子、陈东、徐敷言也叫来。”

  徐敷言全天候待命,得到皇帝召见,竟然来得比太子还快。

  朱国祥对潘良贵说:“你给徐尚书详细讲讲。”

  潘良贵拱手道:“徐相公,案情有些复杂,牵扯的官员有点多,现在审出的只是九牛一毛……”

  一件件案情复述出来,徐敷言都没听完,就已经胸闷气短,瞠目结舌瘫坐在椅子上。

  他面如死灰用哀求的眼神看向皇帝,也不知道他想求个什么体面。

  不多时,朱铭带着陈东过来。

  等潘良贵又重新说完一遍,朱国祥问道:“怎么查?”

  朱铭眼神冰冷:“还能怎么查?当然是一查到底!”

  朱国祥又问:“那个应善,有牵扯出德兴张氏吗?”

  “暂时还没有,”潘良贵回答道,“应善这厮已经疯了,每说出一个大案,脸上就浮出怪笑。他自知不能幸免,打算把所有人都供出来。问什么就答什么,没问的他还主动交代,臣这几年就没审得如此顺利过。”

  朱铭说道:“结案之后,通报各省,士绅婚嫁不得铺张奢靡。为了给幼妹筹办嫁妆,居然就能搞得御史贪赃。今后士绅婚嫁过于隆重,地方有司就当去调查,看看他们是不是用赃款在结婚!”

  “没用的,古往今来,奢靡风气只能刹住一时。”朱国祥感觉好累,退休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第766章 0761【畏罪自杀】

  东京。

  梁门外的蔡京宅邸,面积实在太大了。

  它被太子下令一分为四,而且四座宅院之间,还垒砌围墙隔出巷道,这四座新宅依旧显得气派。

  阁部院重臣们住在前宋的尚书省衙门附近。

  蔡京宅邸分出的四座新宅,四年前分别赐予四位官员。其中一处,便由施如常分得,而且还是临河的那一面。

  桂州施家不算望族,但也绝非什么乡下土豪,祖上那也是出过进士的,只不过最近两三代渐渐衰落。

  朱铭被编管桂州之时,施如常被好友拉去听讲。

  八目之说,让施如常茅塞顿开,把他听得是热血沸腾。

  这位不满二十岁的广西士子,就此追随朱铭一路北上。虽然起兵造反把他吓了一跳,但在朱氏父子攻占汉中之后,施如常很快就跟着陈东一起效忠。

  他办事能力极强,在诸多从龙士子当中脱颖而出,成为朱铭最器重的少壮派官员之一。

  基本是当成未来阁臣在培养,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再过两年还会外放为治民官。

  心态究竟是从何时发生变化的,施如常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查了许多贪腐大案,也因此见识到何谓奢华享受。

  即便被召回京城之后获赐一部分蔡京旧宅,俸禄也能支撑仆人开销,而且办案立功另有赏赐,但施如常还是觉得难以满足。

  凭啥别人可以纸醉金迷,而自己却得“节俭清贫”?

  咱当初追随太子起兵,冒着杀头风险造反,拯救万民于水火当中。如今再造乾坤,于国有大功,是不是该好生享受享受了?

  他喜欢读书,也喜欢藏书。

  有人送来珍贵的古本,只让他在小案子里通融一下。施如常犹豫扭捏半天,终究还是收下了,反正只是小案子,于国于民无伤大雅。

  一步踏错,坠入深渊。

  他渐渐喜欢上这种生活,已经不单是钱财和藏书的事情,被人巴结、奉承、讨好、敬畏……这才是施如常最想要的!

  他才二十多岁,平步青云,意气风发。

  当初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追随朱铭奔走,那个纯粹少年早已死去,如今只剩下一个官场油条。

  偶尔半夜惊醒,施如常也感到恐慌。

  大部分官员虽知道新朝法令很严苛,但只要不惩罚到自己头上,他们还是抱着前宋的做官心态——那不叫贪,顺手弄点钱财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施如常却非常明白,这种观念有多么可笑,他已亲手送走了三十多个贪官!

  打算拉大家一起死的应善,同样十分清楚其中厉害,因为应善也是督察院官员。

  当皇帝勒令三法司会审时,施如常就明白自己完蛋了。

  他整夜睡不着觉,白天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如此惶恐不安一个月,施如常终于下定决心。他每天去督察院上班,就翻阅以前的旧案,但凡自己出手遮掩过的,全都仔细写在小本本上,特别注明有哪些官员违法操作。

  几天前,认罪资料已经写完了,但施如常还是抱有侥幸心理。

  直至今天,刑部尚书徐敷言称病,施如常终于变得万念俱灰。

  他把妻子邓氏叫来:“你带上大郎、二郎与幼娘,抱着这個箱子去东华门,跪请面见官家和太子。侍卫若不让你进去,你就一直跪在东华门外。”

  “相公,到底出了何事?”邓氏惊惧道。

  施如常拉着妻子的双手,含泪说道:“是我负你太多,愿来生再会。回首这几年,仿佛一场春秋大梦,我也不知怎就魔怔了。越陷越深,难以自拔,甚至还沉迷其中……你不要多问,灭门的案子。你只是犯官女眷,三个儿女也未成年,官家或许能念及旧情,放你们妇孺一条生路。”

  邓氏已经泣不成声。

  施如常说:“就算能够活命,也肯定要抄家。如果今后生活困难,可去陈相公那里借钱。别人避之不及,他是不会袖手的。去吧,莫要再耽搁!”

  性命攸关,邓氏虽然悲痛恐惧,却还是小声抽泣着照办。

  等妻子儿女离家,施如常拿出一包鸩毒,小心翼翼抖入酒壶之中。

  他缓慢摇动酒壶,苦笑着倒入杯中,嘴里念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当初就是因为这八目,才一路追随太子北上。现在回头看看,八目是连一目都没记住啊。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端起酒壶,拿起酒杯,施如常走到窗前,等待人生最后一轮明月升起。

  临窗对月,饮下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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