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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穿越指南 第9节

  “前面就是白市头!”张广道指着前方的河对岸说。

  这里明显地势平坦得多,可耕种的良田面积大增,人烟也变得稠密起来。

  白市头就是个集镇,今天正好撞见赶集日子,老远就能听到集市的喧哗声。

  集镇附近有渡口,一艘木船停在岸边。

  五人站在渡口等待大概半小时,船家才载着客人缓缓靠岸。

  这条渡船不大不小,满载能挤二三十人,但挤那么多很可能会翻船。

  乘客陆陆续续下船,只有零星几个,都带着从集市买来的商品。

  朱铭稍显尴尬:“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张广道慷慨笑道:“俺来付船钱。”

  瘦马居然也跟着上船,船家连忙大喊:“牲口要收钱的!”

  “少不了你。”张广道说。

  船家认得张猎户,当即笑起来:“省得,省得。”

  渡船慢悠悠驶向对岸,下船之前,张广道说:“记在俺账上。”

  “您走好!”

  船家没有多言,反而热情送他们离开。

  白市头并不大,就沿河一条街,街道两边全是店铺。

  店铺前,有些固定摊位,可以摆摊卖东西,但需要交纳摊位费。

  许多卖土货的农民,选择在集市外交易,或者提着商品沿街兜售。

  下船前行不远,还没到集市呢,朱铭就看到个卖河虾的。

  朱铭想要打听物价,便上前问道:“你这虾怎么卖?”

  卖虾的是个老农,由于口音问题,没怎么听明白,但能猜到朱铭在问价,当即咧嘴笑道:“只剩这一点了,四文钱你拿走。”

  朱国祥非常惊讶,因为那里有大概一斤虾。

  “北宋的物价这么便宜?”朱国祥低声说。

  朱铭道:“恐怕是铜钱的购买力高。”

  朱国祥对卖虾的老农说:“我们再看看。”

  老农以为他们嫌贵,连忙喊道:“三文钱,三文钱拿走,真不能再少了!”

  父子俩只当没听见,加速离开卖虾的地摊。

  三文钱一斤虾,多少有点颠覆朱铭对宋代物价的认知。

  张广道带着那块上好的鹿皮,走进街上一个铺面,把鹿皮直接拍到柜台上。

  掌柜仔细查看,指着某处说:“这里破了。”

  张广道皱眉道:“俺晓得破了,箭头扎出的洞。快给个公道价,俺张五跟老白员外没仇没怨,你这做掌柜的难道还想压俺价?”

  掌柜认真想了想:“六十五文,不能更多。别人来卖皮子,肯定没这个价,只张五哥有这面子。”

  张广道也不废话,拿了钱直接走人。

  朱铭、朱国祥父子俩,又跟着张广道去买盐。

  山区的盐价挺贵,一斤盐要花20文,而放在交通便利的地方,一斤盐卖10文钱就顶天了。

  什么,你说去买私盐?

  抱歉,这店家卖的就是私盐。

  因为合法盐店,至少也得县级市场才有,县城以外的盐店全在卖私盐。

  张广道那张鹿皮,只能换来几斤私盐。

  不过张广道似乎不缺钱,这次足足买了二十斤。

  朱铭路过一个卖扫帚的摊位:“多少钱一把?”

  摊主说:“五文。”

  五文属于敲竹杠,给外乡人的价钱,一把扫帚顶多能卖三文。

  朱铭又去问卖肉的,再去问卖鸡的,父子俩沿街询问物价,总算有了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最终,朱铭低声问张广道:“附近哪有大户人家?我想把那支湖笔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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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09【露财】

  见朱铭打听大户人家,张广道嘿嘿一笑:“这白市头方圆二十里,只有两个上等户,还全都姓白。一个住在上白村,家主叫老白员外;一个住在下白村,家主叫小白员外。”

  “哪个姓白的名声好些?”朱铭又问。

  张广道说:“上白村那个还要点脸,好歹没把乡邻往死里逼。”

  朱铭瞬间就明白了,两家姓白的都不咋样,但上白村那家至少还有点底线。

  朱铭拱手道:“烦请张家哥哥帮忙带路。”

  张广道表现得非常热心肠,把买来的食盐扔给卢旺和丁大方,自己空手带着朱铭父子俩去上游。

  至于卢、丁二人,帮忙看食盐的同时,继续留在集镇售卖鸡鸭。

  距离白市头越远,江边的良田就越少,贫瘠的山地面积增多。民房零星分布在山下,清一色的土墙茅草屋,不但生活贫穷,而且人丁稀少。

  王安石变法时期,是汉中的人口巅峰,此后就逐年下滑了。

  就拿洋州来讲,下辖有兴道(洋县)、真符、西乡三县。极盛时全州人口约30万,且多数生活在兴道县,而今的主户与客户总和,撑死了还剩25万人。

  西乡县最穷,满打满算最多五六万人口。

  当然,以上这些数据,不计躲在深山里的逃户。

  大概走了40分钟,地势再次开阔,猛然出现大片瓦房。那全是白家的房子,最大的一座宅邸属于主家,附近民房则是分出来的同族。

  “那便是老白员外家,”张广道指着大宅说,“他跟下游的小白员外有仇,但两家祖上是族兄弟。”

  朱铭不由瞧了张广道两眼,心想我一个陌生人,你跟我说这种恩怨关系干嘛?

  朱国祥则问道:“我看这里有不少茶山,白家是靠种茶发家的?”

  张广道笑容变得古怪:“这几十年,纯靠种茶只能破家,哪里还发得起来?当年朝廷取消里正差事,换成轮差衙前的勾当。别家都不敢去,白家有两兄弟胆子大,自去投充做了长名衙前,得了知县赏识,没过几年就发达抖擞了。”

  长名衙前,也是给官府当差的,但性质完全不同,属于主动报名去做事。

  他们不算吏员,却又像是吏员,不拿工资,长期跟官府合作。包括征收赋税、安排徭役,都是由长名衙前协助配合,出了事情他们不用包赔,又能跟官府一起捞取油水。

  张广道继续说道:“那位老白员外,爷爷和老子都是长名衙前,家里跟官府熟得很。他十多岁就当灰衣吏,后来巴结上新知县,便做了正经的文吏,又把女儿送给县官做妾,竟当上了西乡县的主簿。”

  县主簿,从九品小官,看似没啥存在感,但对乡野之民而言,却已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而且宋代的县主簿,很多还是进士出身,又或者是由学官充任。想从文吏提拔为主簿,必须得到大官的支持,恐怕除了嫁女儿为妾,私底下还送了不少钱财。

  另外,宋代的县主簿,有不少兼任着县尉,还负责捕盗之类(朝廷为了省工资,主簿和县尉往往是同一人,只需支付一个官职的俸禄)。如果知县不喜欢管事,许多日常案件的审理,也是由县丞和主簿经手。

  税收,司法,执法,三大权力集于一身,对乡民来说就是土皇帝!

  朱铭已经听明白了,他即将面对的交易对象,是个退休在家的县主簿,是四里八乡都须敬畏的豪强人物。

  “若是信得过,俺给你们看马,你们自去卖笔。”张广道说。

  朱国祥拱手道:“有劳。”

  张广道指着大宅的侧方:“从偏门过去,莫走正门讨不自在。”

  “多谢提醒。”朱铭感谢道。

  待父子俩走出几步,张广道喊道:“要是进不去,可以跟俺回山里,俺家哥哥喜欢结交好汉。”

  朱铭转身作揖,态度模棱两可。

  父子俩来到白家大宅的偏门,高墙大院,宅门紧闭。

  朱铭说:“包装盒不能露馅,虽然印的是繁体字,但包含有厂家信息。”

  朱国祥把包装盒塞回背包,问儿子:“只卖一支?”

  “物以稀为贵。”朱铭说。

  一共有六支湖笔,全是送给亲戚家孩子的过年礼物。做工精细,价值不菲,虽然不是上品,但一支笔也值几百块钱。

  就在即将敲门的时候,朱铭突然问:“湖笔在哪个朝代出名的?”

  朱国祥摇头:“不晓得。”

  事情有些尴尬,万一北宋时期,湖笔并不出名咋办?

  朱国祥仔细想了想:“我买笔的时候,商场售货员好像说,湖笔在唐代就很出名了。还引用白居易的诗,千万毛中拣一毫。咦,我怎么会记得这句诗?”

  朱铭说:“我们穿越以后,似乎记性也变好了。我以前做视频查过的资料,很多细节内容都能脱口而出。”

  “管他呢,试试看吧。”朱国祥道。

  事实上,湖笔要到元代才真正闻名,宋代的时候还没发展成熟。

  “嗙嗙嗙!”

  朱国祥扣响宅门。

  不多时,宅门打开,看门的是个老苍头。

  见父子俩穿着一身破烂,而且还略带馊臭味,老苍头把他们当成了乞丐,二话不说就把宅门重新关上。

  没办法,只能继续敲门。

  估计是把看门老头敲烦了,宅门再次打开时,多了个手持棍棒的家仆。

  年轻家仆呵斥道:“讨饭的滚远点,也不看看这是谁家宅子!”

  朱国祥被棍棒逼得退后两步,捧着湖笔说:“我们不是讨饭的,我们是途经此地的商人。这支毛笔,乃上品湖笔,价值百贯钱,老白员外见了肯定喜欢。”

  看门老头和年轻家仆,明显都不识货,更不相信一支毛笔价值百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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