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息怒 第335节
“哈哈哈”
哄笑声中,却见一道健硕身影走近,正嬉闹的众军士定睛一瞧,来人正是营正江树全。
“立正!”
秦大川顾不得洗掉满脸泡沫,当即一声大喝。
百余人登时站定。
虽然有人还端着盥盆、有人肩上搭着毛巾,却无一人再发出杂声。
一个个站的笔直。
江树全对兄弟的表现很满意,轻轻点头后,朗声道:“今日入城游街,在场观礼的有陈都统和诸位大人,有满城父老乡亲,也有你们的爹娘、妻儿!都给老子洗净你们的脸、擦净你们的甲、磨亮你们的枪!不许给咱武卫军、给留守司、给陈都统丢人,记得了么!”
“是!”
百人齐呼道。
辰时一刻,城南校场大营内吹响了集合号。
蔡州南门内,镇淮军招待所。
住在甲叁房的史母天没亮时便起床穿好了留守司专门做给她的新衣。
辰时二刻,招待所内的女侍端了一托盘早餐推开了房门,“老夫人,昨晚可歇息好了。”
“好,好,老婆子一辈子也没睡过这般软乎的床”
史母拘谨的起身,连口称赞。
那女侍将托盘中的早餐在桌上放了,笑道:“陈都统特意交代了要伺候好老夫人,一会上街,由奴家全程陪同老夫人,夫人若需甚,只管对我讲便是。”
“老婆子哪有被人伺候的命啊”
史母看了一眼桌上的包子、鸡卵、豆浆、小菜,不由低声道:“陈小哥还记得我这老婆子啊”
“都统自然记得您,现下满蔡州城扫听扫听,谁人不知史家七子夜擒贼首啊!听人说,史家儿郎的故事还要编成大戏哩”
镇淮军招待所录用的女侍,全是军士家的娘子或妹子,耳濡目染下,她们自然对军中英雄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
史母却暂时没有get到这种荣誉感。
一刻钟后,史母刚刚吃完生平最丰盛的一顿早饭,却听外间隐隐传来喧哗。
少倾,那名今日专门负责陪同她的女侍出门打听完消息,回返后微微激动道:“老夫人,都统和令人来看望你们了.”
史母一听,便迈着颤巍巍的步子往外走。
前几日听说令人重病,如今需看上一眼才好放心。
不过,她腿脚终究慢了一些,等她被女侍扶着走到院外,陈都统夫妇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范公能携全家莅临,我留守司上下倍感荣幸啊!”
经毛蛋介绍,陈初先与距离最近的范颜一家见礼。
“都统折煞老夫了.说起来,上月若不是都统大人在我庄危难之时率大军驰援,我庄内千余口人只怕尸骨已寒.”
范颜回礼后,唤来家中孙辈向陈初行扣头大礼,陈初连忙谦让。
老范年纪大,不好向陈初行重礼,让孙辈来替,也算向陈初表达了‘我家记着都统救命之恩’的意思。
一旁,范颜的女儿、小辛的娘子范如玉已亲热的拉上了猫儿的手,一口一个‘令人姐姐’,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在院外和各位功勋家眷一一相认便花去了一刻钟。
猫儿无意间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史母,便向身旁妇人告罪一声,主动走上前去,未语先笑,“婶婶,近来身体可好?”
比起当初在灾民营地,猫儿此时的装扮无疑庄重许多,但一声亲切问候,瞬间化解了距离感,史母不由一阵激动,红了眼睛,“令人啊,老婆子听闻令人前些日子病了,如今身子可大好了么.”
这一声问候,问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猫儿自八月下旬生病,半个多月来这是头一次露面,担心她的不止史母。
招待所内不少员工也跟着史母掉了眼泪。
其实她们之中,许多人和猫儿根本没有交集,之所以情感会在一瞬间爆发,大约是把猫儿当成了一种精神寄托。
如今世道多艰,战战兢兢的百姓们怕天灾、怕人祸,这难熬世间却突然出现了一名与人和善、扶危救难的高官夫人
这种感觉怎说呢,类似看到了一丝过上安稳富足生活的希望。
温柔、亲善的猫儿便是希望的化身。
她病重时,大伙与其说是担心她的身体,不如说是担心好不容易得来的这点希望烟消云散。
如此复杂心态下,大伙得见猫儿康复,自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情感波动。
一时间,招待所院外喜悦啜泣响成一片。
初次和陈初夫妇打交道的范颜,环顾四周,不由暗自惊讶.这陈夫人在蔡州好高的人望!怪不得陈都统所率军士和其他官军天差地别。
军心易得,民心却难求啊!
辰时中。
蔡州东门。
数千将士列阵于城外,甲净枪明。
瑟瑟秋风中,除了招展旌旗,将士们纹丝不动,宛若世道洪流中的巍巍磐石。
巳时整。
军阵以镇淮军亲兵营打头,八人为一列开始入城。
城中贯穿东西的府前街两旁,已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手头宽裕的,则提前定了临街茶铺、酒肆二楼的好位置。
第一个入城的,正是骑在大马上、手提熟铁棍的亲兵营虞侯姚美丽。
洗刷一新的甲胄外,红色披风微微卷扬。
远超常人的身高,很符合吃瓜群众心目中‘猛将’的形象。
甫一露面,便在长街上引起一阵阵喝彩。
翠鸢为了今日,特地把爹娘从老家请来了蔡州,不为别的,就为让爹娘看看,我自己挑这如意郎君到底怎样!
当长子在欢呼声中登场时,翠鸢激动的浑身颤抖,抱着娘亲的胳膊不住大叫道:“娘,娘!女儿为您找这女婿如何?”
“.”翠鸢娘亲望着高头大马上的雄壮将军,同样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她爹爹,笑皱了一张脸,也不管认识不认识,拉着身旁百姓一再重复道:“这是我女婿,哈哈哈,这位老哥,看我女婿怎样哈哈”
再往前走出百余步,城中尚未婚嫁的小娘挎着花篮,早等在两旁。
长子经过时,由木芙蓉、桂花、野菊等组成的花瓣雨便飘飘洒洒扬了下来。
长子紧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这是大郎教他的,大郎说,只有这样,才会显得威武。
人群中,李骡子把幺儿驮在脖子上,好使儿子看的清楚些。
身旁的李翠莲今日专门告了假,陪丈夫、孩子观看这盛事。
李家幺儿手里拿了根糖葫芦,却也忘了吃,羡慕的望着端坐高头大马享受百姓欢呼、鲜花临身的将军,嚷嚷道:“爹,爹,长大我也要当将军.”
与他们结伴的还有邻村武同的爹娘妻儿。
李骡子和武同相交莫逆,二人先是一起被郑乙的神锐军抓了壮丁参军,后又一起在桐山被俘。
后来武同加入了镇淮军,李骡子却因岁数大了些被淘汰
“爹爹!娘!看,官人,是官人”
旁边的武同娘子忽然喊道。
李骡子一家顺着武娘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武同昂首阔步,手擎长枪,腰间还别了一支近战用的破甲八楞锤。
胸前,系了一支大红花。
“是我同儿,是咱儿啊!”
没来由的,武母忽然哽咽了。
家中做了几辈子农人,不管到哪儿,都是被人忽视的存在,她便是做梦也想不到有天儿子能被受全城喝彩敬仰。
仿佛是为了多看几眼,武家众人不由自主跟着行进队伍缓缓向前移动。
李翠莲瞄了一眼满脸自豪的武同婆娘,不由吃味,瓮声嘟囔道:“当家的,你不是也为都统忙活了几个月么?怎没像同哥儿这般风光啊.”
“呵呵.”李骡子只笑不语。
军统有保密条例,便是对家人,也不能多说.
李翠莲口直心快,说了这句便后悔了,担心自家男人听了这话会难受,不由又安慰道:“哎,同哥儿这风光也是搏命博出来的,这风光咱不要也罢,你安安稳稳的比甚都强.”
游街将士行至城中十字街后转南。
今日计划的路线是出南门后,进入校场召开表彰大会。
十字街这边位置最佳的茶楼二楼,已被蔡州勾栏行会会长赛貂蝉提前包了下来。
每当有军将从楼下经过,二楼的姐儿们便会抛下几条帕子。
留有体香的帕子一角绣了姐儿们的名字.就如后世街头发卡片一般,这是一个宣传、拓展业务的机会。
呐,这就是专业,论蹭热度,赛貂蝉南波湾!
亲兵营刚刚从楼下行过,却听街面上的欢呼声突然又高了数倍。
十字街口的喧闹,如同响雷一般,一浪高过一浪。
赛貂蝉勾头一看,却见一名年轻将领身穿金银甲、胯下枣红马,正朝四周百姓微笑拱手。
“呀!都统来了!”
“都统笑起来真好看!”
“若都统疼我一晚,便是贴钱也愿意!”
二楼临窗处,一群姐儿们你推我搡挤在窗边,叽叽喳喳一阵议论后,不知谁先反应了过来,从怀中掏出带着体温的帕子便朝陈都统丢了过去,“都统,奴家玉流儿.”
这一声,提醒了旁的姐儿。
十字街口登时下起一阵手帕雨,纷纷扬扬把陈初裹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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