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息怒 第334节
小辛名字中的弃疾二字,便是阿翁仿照汉时名将霍去病所取,仅从名字也能看出家中对他的期望,他自己也不排斥军旅。
只是陈初的建议虽好,却有许多无法解决的难题,不由叹道:“陈大哥,只操练百八十乡勇还好说。若组织的人多了,颍州府衙必然忌惮,定会来寻麻烦再者,三两千人,靠一个小小的范家圩也支撑不起”
“坦夫难道忘了,贼乱未平之前,为兄有擅专之权,有我为你背书,谁敢寻你麻烦?至于军饷粮草,也不必担心,我蔡州留守司一力支应了!”
此话讲完,身旁几人同时一愣.三两千青壮的吃嚼可不是一笔小数,初哥儿对小辛好生厚爱啊。
只有刘四两用了几息时间大概想明白了.便是东家有擅专之权,可也不好事事插手颍州军政,东家支持小辛在当地组织乡勇,便是在颍州插下了一枚钉子啊!
提供了军饷粮草,也就意味着这支乡勇只能依靠东家。
他能想明白,小辛自然也能想明白,只见他朝陈初嘿嘿一笑,低声道:“陈大哥,我倒是愿意,但大哥也知晓我家中情况,此事需我和岳丈商议一番。”
“好,我等坦夫佳音。”
陈初也不心急,笑呵呵道。
刘四两却从东家这番提前谋划中看出某些端倪,不由借着酒劲劝进道:“东家,要我说,此次淮北之乱能平息,全赖东家出力,朝廷至少得给东家弄个节度使当当!”
“对!”
“四两哥,说的在理!”
“对极!若不是初哥儿,如今淮北不知烂成甚样了!朝廷若不封个节度使、给咱初哥儿开府之权,便寒了咱将士的心!”
“对对对!明日咱一起找上张大人和曹都监说道说道!”
刘四两一句话,登时让见翠堂内炸开了锅。
“明日游街,是咱留守司上下的大日子,不可胡闹!”
陈初笑着斥了一句,这才压下了群情激奋。
此战过后,诸将赏赐自不必说,但受限于留守司的地盘,大伙能得到的提拔却有限
试想,若初哥儿能任了淮北节度使,光现下控制在手中的蔡、颖、寿三府,便会空出三名都统制。
三府之下,又有多少厢军指挥使名额
说到底,只有初哥儿继续高升,大伙才能跟着进步。
大家为初哥儿鸣不平,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叫屈.
不过,初哥儿虽说了不让大伙明日胡闹,却没说后日、大后日、下个月不让闹啊。
只要朝廷不公,敢不让咱初哥儿进步,咱就得向朝廷龇龇牙,让他们明白在淮北之地到底谁的拳头大!
陈初环视满屋‘忠良’,忽然理解了赵匡胤。
若有朝一日有机会,底下兄弟们只怕会让陈初体验一把‘黄袍加身’的感觉。
亥时末。
陈初出去撒尿时,今晚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杨大郎主动跟了上去。
出门后,两人相视一笑,走向茅房。
“初哥儿,方才四两说的事,有几分道理的,咱若太温顺了,朝廷不把咱们当回事,有好事也想不到咱。”
“嗯,此事我有计较,不管朝廷给不给节度使的名号,反正吃进嘴里的肉,咱是不会再吐出来。”
吃进嘴里的肉自然是说颍、寿两州,“对了,大郎家里的事可安排好了?明日游街后,你前去寿州坐镇没问题吧?”
“放心吧,没问题。”
近来,杨大郎因后宅之事沉默寡言许多。
嫡子尚未出生便被害死,聂容儿丢了半条命,至今仍卧床休养,想起孩儿,时常偷偷哭泣。
杨大郎费了好大气力,才安抚好娘子外公一家。
两人沉默前行,进了茅房后并肩立于尿桶前,撩衣掏器的动作颇为同步。
甚至有些整齐划一的美感。
为缓解沉闷气氛,陈初勾头往大郎下头看了一眼,嗤笑道:“且,还是那鸟样”
“鸟不是鸟样,还能化龙飞走喽?”
杨大郎反驳一句,也勾头往陈初这边看了一眼,不由疑惑道:“噫,比起在栖凤岭时,初哥儿又大了些。”
“我年纪小,还在发育”
“嗤~”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莫名其妙的大笑一阵,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杨大郎忽然以歉疚口吻低声道:“初哥儿,待那毒妇诞下孩儿,我会给弟媳一个交待.”
留守司核心高层都听说过,猫儿大病,和徐贞儿有着不小的干系。
因此,杨大郎或许因为内疚,近来甚少和陈初见面。
陈初却摇头道:“大郎,你该给交待的人,是你家娘子.”
“大夫说,容儿以后只怕难有子嗣了,我想好了,待徐贞儿诞下孩子,我便交给容儿养育.”
这是杨家家事,陈初没发表意见,两人并肩走出茅房。
杨大郎忽然又感叹一声,“哎,看你家,玉侬有了身孕,弟媳和蔡三娘子上赶着护她,我家.怎就出了这档子事呢!”
“许是我命好吧.”陈初给出了合理解释。
第259章 青云少年子
九月初十,卯时末。
天光乍破,陈府后宅却已忙碌了小半时辰。
身着五品令人命服的猫儿坐在妆奁前,由白露帮她梳了一个最贵气的朝天髻,簪了各色金簪玉钿。
房门处,玉侬同样穿了一身九品孺人命服,挺着肚子噘着嘴,一幅怏怏不乐模样。
猫儿从镜中看了玉侬一眼,笑道:“如今你身子笨不宜出门,又不是我故意为难你。”
“姐姐,我都在府里憋几个月了昨晚我问王娘子了,她说,我可以适当外出散心呢。”
玉侬哼哼唧唧道,猫儿隔镜白了玉侬一眼,道:“可不是呢,你缠了王娘子一整日,人家才不得不这般说”
“哎呀,姐姐,我求求你了,让我也随姐姐去看看吧。我保证不乱跑,老老实实跟在姐姐身旁.”
玉侬不依不饶,上前抱了猫儿的胳膊,使出了屡试不爽的撒娇大法。
猫儿无奈,只得强调道:“那好吧,不过咱先说好了,你想看大军游街可以,但只能在外边待一个时辰,就要先回家歇息.”
“嗯嗯嗯,好好好”玉侬双手捧着肚子,脑袋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那傻兮兮的模样惹得猫儿不由一笑,伸指在玉侬脑门上轻轻戳了一下,以宠溺口吻责骂道:“看看你,哪有一点快做娘的样子?”
“咯咯.”
俄顷。
猫儿、玉侬带了丫鬟仆妇去往前宅与陈初会和。
在毛蛋和宝喜的帮助下,陈初刚披好那身堆银龙鳞戗金甲,正展着双臂,由毛蛋帮他把佩刀挂在腰间。
这身宝甲乃大内所制,自是威武不凡。
穿甲之人身材颀长,蜂腰猿臂。
微芒晨光中,好一个英武的青年将军
便是同床共枕多年,依旧让猫儿心跳漏了一拍,小脸上浮出一抹女儿娇羞。
旁边的玉侬表达最为直接,拍巴掌道:“公子,真好看!”
陈初闻言回头看向家人,先是和善一笑,才有些担忧道:“你俩也要去么?”
本来这种场合,猫儿理应在场,但陈初忧心大病初愈的猫儿,不由商量道:“若身子撑不住,便在家休息。”
猫儿却浅浅笑了笑,轻声道:“无碍的,有王娘子在,官人不必担心。玉侬也在家憋坏了,只当出府散散心.”
有了猫儿开口,陈初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
唯恐自己出府一事被公子一票否决了的玉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屁颠屁颠挽了猫儿的胳膊,小声拍马屁道:“还是姐姐厉害,家里就你能说动公子.”
与此同时,城南三里外的校场大营内,起床号响之前,营房内的军士们已在提前打理个人卫生.
武卫军全字营队将秦大川,穿戴整齐后,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块玉容香皂,沾水后搓出一团白腻泡沫,涂在黑脸上,狠狠揉搓起来。
“噫,这便是娘们洗了身子会香喷喷的香皂么?”
秦大川手下的什长老孟,同样在洗脸,趁说话的工夫,手已伸了过来。
秦大川感觉不妙,连忙抬手打开了老孟的贼爪,“你那张黑脸有甚好洗的!这香皂金贵着哩!用了老子大半个月的月俸才买了一块!想使你自己买去.”
以前,武卫军的军士可用不起香皂。
但自从寇世忠身死,都统大人提拔蒋怀熊做了指挥使以后,全军上下的伙食不但大为改善,且发下的饷银也足额了。
秦大川这才能攒下点闲钱买这等奢华物件。
“听闻这次出征,每人都能得都统赏钱,待我得了赏,也去买一块。”
借皂不成的老孟悻悻道。
不想,秦大川只顾防老孟了,却被茅头寻了个空,一把偷走了香皂,二话不说就在脸上一阵乱蹭.
“行了行了!够了!”秦大川赶忙上前抢夺,心疼的直嚷嚷。
茅头却理直气壮道:“秦大哥,江虞侯说了,让咱们今日都收拾的干净些,这是军令,兄弟我不得不从啊!”
茅头不要碧莲的话迅速引起一众袍泽的符合。
“对对对!”
“江头,也借俺使一使吧!我还没婆娘哩,一会游街,说不定哪家小娘便相中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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