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长剑 第361节
再加上荀崧直接负责禁军将领的考核、选拔,影响力就更大了。
他现在还没敢动邵勋安插在禁军里的人,只挑着中立将校拉拢。但将来如何,很难说。
荀家众人现在确实风头极劲,以至于王衍都有些落于下风了。
当然,荀氏也不傻。
荀畯代表荀氏与邵勋接触,看起来还算顺服。
司马越死后,在越府任主簿的荀闿刚刚回到颍川老家,带了一部分族人、僮仆、部曲南渡,前往建邺,投奔司马睿。
而荀闿也算晓事,他名下的田宅一部分给了留下来的族人,还献了百余顷给邵勋,分布在颍阴、许昌两地。
邵勋比较满意,打算把这些地置换一下,集中在颍阳亭周边,作为颍阳屯田军的耕地。
三方下注,重注天子,基本就是荀氏目前的策略。
大家族基本都是一般操作。
就像邵勋看到姓裴的,不会傻到认为都是自己人,看到荀氏时,也不会认为都是敌人,虽然他很不爽士族间这种复杂的关系,但这就是此时的社会常态。
周馥现在明着得罪司马睿了,但汝南安成周氏还有人在司马睿帐下效力,司马睿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
一旦动手,那就是坏了规矩,破坏了潜规则,声望、实力大损是难免的。
“这就需得君侯帮忙了。”王玄说道。
“好说。”邵勋笑道。
朝中影响力降低,那就靠方伯来壮声势。
“兖州刺史之职,太尉可有人选?”他问道。
羊冏之出任兖州刺史,难度极大,邵勋已经放弃了。既然如此,不如支持王衍的人,能间接得些好处。
“弘农杨瑁,与家父有旧,可为兖州刺史。”王玄说道。
邵勋微微颔首。
他想起来了,同样出身弘农的杨俊曾为太傅掾、司徒掾,后投奔王衍,之前还来过一次陈郡。
看样子,弘农杨氏不少人投到了王衍门下。
“司徒薨逝已有一月,朝中到现在还没定下兖州刺史之职?”邵勋又有些奇怪,遂问道。
“其实已经定下了。荀尚书表李述为刺史,朝议以为可,天子年后就将下诏。”王玄说道。
“果真?”
“真的。”
“唔……”邵勋摩挲着下巴。
怪不得老壁灯这么急呢,原来他在朝中隐现颓势啊,连安排个刺史都这么难。
“正月下旬,我会去兖州。”邵勋看向王玄,道:“杨瑁还在范县吧?我记得他是越府从事中郎?”
“正是。”
“那好,让他别走,等我过去。”邵勋说道:“放心,李述当不了刺史。”
“君侯打算怎么做?”王玄有些担心。
“我闻帝者御极,上法天意,下顺人情。”邵勋说道:“越府僚佐皆以杨公为大才,愿荐其为兖州刺史。而兖州军民又以杨公德洽生灵,欲留其于兖州,牧养百姓。天子若许之,则上下交畅,国泰民安,中兴有望。若不许,或有变乱矣。”
王玄听得触目惊心。
这种事情,汉末以来很常见,经常有州郡父老上表,请留某某为太守、刺史。
陈侯也玩这一招,让他心情非常复杂。难怪父亲常说“变了”,原来变得不是父亲,而是这个世道。
他早已知道这点,只不过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谈完这件事后,王玄带着妹妹去馆舍暂住,明日就回洛阳。
离开之前,王景风走到邵勋旁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刚才又不对我好了。”
说完,快步走到了兄长身后,好像心情已好了许多。
邵勋哂然一笑,让唐剑牵马过来,亦准备回返。
“君侯,南阳有消息传来。”唐剑将一份军报递了过去,道:“信使说羊聃在义阳与贼相持若日,近日大胜,斩首四千余级。”
邵勋接过一看,顿时有些震惊。
信有两封,一封是羊曼写的,一封是乐凯写的。
互相印证之后,他发现羊聃这人打仗真是酷烈。
义阳之战,他连斩百余名不肯用命的士卒,遂大破敌军。
得胜之后,又祭出跋队斩,搜杀失了军校的士卒,导致很多人不敢归队,被迫落草为寇。
这人是真的暴戾、真的狠。
但他暂时不准备干涉。
当一个系统能运转的时候,你就不要瞎折腾了。你又不在前线,你怎么知道他这样做是不合适的呢?万一他不这么狠,这仗就败了呢?
之前荆州各路人马打成那个鸟样,又不是没看见。
羊聃打了胜仗,还要问责,那就有点过分了。
这两份军报,他决定“留中不发”,先观察观察。
处理完这些事后,他便启程返回梁县了。
陈县这边,或许该觅址建一个宅院,把父母家人都接过来。
从今往后,他留在这边的时间当远远超过广成泽。
第338章 对付
永嘉五年(311)的正月,对洛阳军民来说,并没有太多欢声笑语。
人走了不少,现在居住在洛阳城内及近郊畿县内的,大概也就十多万人。
即便算上远郊几个县的百姓、堡户、流民,整体也不过三十余万罢了。
这就是战争带来的破坏。
遥想太康盛世时,整个河南郡在畿户口就超过七十五万,实际很可能超过百万,加上流动人口,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了。
这才过去三十年,作为天下中心的洛阳,户口锐减大半,农业凋敝,商业断断续续,四年之中,都城三次被围,亡国之象愈发明显。
在政治方面,自从王浚自领冀州刺史以来,朝廷威望是越来越低了,很多人开始不把朝廷当回事。
财货方面,偌大的洛阳完全仰赖遭受战争破坏较小的荆、扬、湘、江、徐、青等州提供赋税钱粮。如今荆州大乱,青州也开始了战争,再加上朝廷威望的降低,不知道今年还有几粒漕粮能运来。
朝廷真的太难了。
基于如此窘境,今年的正旦大朝会办得十分简陋、寒酸,让天子司马炽十分生气,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没缓过气来。
这一日,宫中做豆糜,邀亲族入内共聚。
襄城公主司马脩袆作为天子的姐姐,当然也接到了邀请。
皇后梁兰璧拉着她的手,在院中徜徉着。
司马脩袆看着这个弟媳,微微有些羡慕。
二十四岁的她正值女人一生中最美的年纪,青春之中带着几丝成熟的风韵,当了几年皇后,又养出了几分气度,让司马脩袆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
作为父亲最宠爱的女儿,她的嫁妆是别人的好多倍,人又长得娇艳,最终嫁入王家。
唉,往事不堪回首。
或许自己也有错,太过盛气凌人,没把丈夫放在眼里,及至今日,说什么都晚了。
她不可能原谅王敦,王敦也不可能原谅她,就这样了。
皇后与天子的感情看起来倒是不错。
不过据司马脩袆观察,两人之间,或许皇后更喜欢天子,天子对皇后倒不怎么在意。
“皇后与陛下成婚数年了,还没子嗣吗?”走着走着,二人已来到一片花园内,司马脩袆随口问道。
梁兰璧脸先是一红,然后又是一白,最后竟然有些慌张地看了司马脩袆一眼。
司马脩袆不明所以,这有什么值得惊慌的?
天子不仅和皇后无子嗣,和所有嫔妃都无子嗣。
永嘉五年了,再加上豫章王时期,成婚七年之久的天子不但没儿子,女儿都没一个,这显然不是皇后的问题。
至于这么惊慌么?
梁兰璧的手下意识握紧了起来,她以为公主知道了什么,遂道:“公主休要再提此事。陛下只是忧心国事,太操劳了,休息休息就好。”
司马脩袆瞠目结舌。
梁兰璧快走几步,指了指前方的梅花,道:“冬日之中,唯有腊梅暗香缕缕,让人心神怡然。”
司马脩袆轻嗯了一声,还在回想方才皇后说的话。
良久之后,暗叹一声。
或许,之前的诸王混战太残酷了,东海王对天子也太不客气了,以至于此。
梁兰璧见到公主心不在焉,也不说话了。
顿了一会后,轻声说道:“听闻公主与陈侯多有来往……”
“听谁说的?”司马脩袆眯起眼睛,问道。
别人怕皇后,她可不怕。梁兰璧竟然当着她的面提这事,那就别怪她不给面子。
梁兰璧仿佛没看到司马脩袆的脸色,自顾自说道:“公主若还顾念着骨肉之情,不妨多为陛下分忧。”
“此乃陛下之意?”司马脩袆问道。
意思很明白了,天子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传闻,以为她和陈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竟然想让皇后劝她当细作,打探消息。
呵呵,果然是天子的风格呢。
“这是我的意思。”梁兰璧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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