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长剑 第362节
司马脩袆叹了口气,问道:“皇后可知,你这么说了,将来若有什么事,免不了走一趟金墉城?”
梁兰璧脸一白,随后想到天子日渐紧蹙的眉头和忧愁的面容,摇了摇嘴唇,坚定地说道:“是我为陛下分忧。若不行,便算了,勿要让陈侯知晓。”
司马脩袆无语了。
陈侯固然跋扈,但也不可能公然对天子不利。
这种事宗王做得,甚至荀藩、王衍亦可勉强做得,唯独陈侯做不得。
有那么必要针对他吗?
别弄到最后,唯一一個愿意保卫洛阳的人也心灰意冷,不愿再出力了。
司马脩袆就不明白了,这对天子有什么好处?为什么就那么爱折腾呢?
“皇后母仪天下,泽被苍生。天子若有过,当谏之,别一味纵容。”司马脩袆口气严厉地说道:“陈侯没有反意。谶谣之事,必为匈奴之计,当不得真。况且陈侯年且二十有四,这么小的年纪,连太守都勉强,更别说一州刺史、都督了,他怎么反?”
梁兰璧低头不语。
司马脩袆看她那模样,心中有气,道:“你若不便,我来劝谏天子。”
梁兰璧下意识想要阻止,最终暗叹一声,放弃了。
或许,她心中也不是很赞成天子这么做吧。
这个天下,你越是折腾,越容易出错,结果就越坏。
但她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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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一,司马炽召集了荀藩、荀组兄弟入宫议事。
“苟道将于临淄大破曹嶷。”见到二位股肱之臣,司马炽面露笑容,迫不及待地宣示他刚刚收到的奏报。
这是苟晞与曹嶷之间的第二场战争了。
两次都在临淄城下,两次都是苟晞获得了胜利。
尤其是这一次,苟晞没有遭遇命运中的狂风,与临淄城里的苟纯内外夹击,一举破敌——史载双方这一战于正月十四,交兵之时,忽狂风大作,扬尘漫天,虽是上午,亦天昏地暗,且风向对苟晞大军不利,于是溃退,曹嶷趁势追击,晞军大败,降者众多。
但本时空双方交战的时间变了,苟晞没有遇到那场让他的兵箭射不出去、口鼻不能呼吸、阵脚都站不稳的风沙,一举击破曹嶷,取得了第二场胜仗。
这就是命,好命、歹命,说不清楚。
但苟晞也未能把曹嶷赶出青州,这缘于他政治上的失败。
曹嶷率五千人东行,至青州时,因收拢了大量冀州、兖州兵将,众至数万。
随后,天师道信徒纷纷来投,并且提供向导、情报、钱粮、武器。
最绝的是,部分青州士族豪强宁可资助反贼曹嶷,也要坚决干死朝廷任命的刺史(苟纯)、都督(苟晞),尤其是有“屠伯”之称的苟晞。
可以这么说,曹嶷在青州的群众基础非常好,苟晞的处境就很恶劣了,除了他的兵将,所有人都乐于看到他死。
但曹嶷的军队新兵太多,战斗力较弱,虽然人数是苟晞的好几倍,但连吃两场败仗。
与之相比,苟晞虽然只有一两万军队,但战力强横,经验丰富,训练有素,在正面交战之时,两破曹嶷。
这两人之间,大概还要打下去。
至于谁会胜?若让邵勋来评价,他只有一句话:“军事是政治的延续。”
但天子司马炽却很兴奋,他觉得苟道将宝刀未老,依然是朝廷股肱,可堪大用。
荀藩、荀组二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却没有太多欣喜之色。
在他俩看来,未闻有失去士族支持后,还能坐稳位置的方伯。
苟晞在青州手段酷烈,凌迫士族,有“屠伯”之称。
本身又骄奢淫逸,荒疏政务,让人大失所望。
他的名声已经坏到了极点,没有多少人支持他。
乱世之中,光靠一支强军是不行的。
你还要得到世家大族的支持,否则除了败亡没有第二条路。
说句难听的,就连石勒都知道建“君子营”,笼络河北士族豪强,在这一点上,苟晞竟连石勒都不如,更别说那位“太白”了。
他明明在做伤害士族利益的事,但拉一派打一派的手段十分娴熟,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只有二十四岁——也庆幸他只有二十四岁,若年纪大点,出任方伯就没那么多人反对了。
“恭贺陛下。”荀藩躬身贺道:“若苟道将再接再厉,擒杀曹嶷,则青州转危为安矣。”
“臣为陛下贺。”中书监荀组亦道:“苟氏兄弟屡破顽敌,陛下得人焉。”
司马炽畅快地笑了两声,道:“朕该给苟道将何赏?”
荀组没说话,荀藩琢磨了一下,道:“陛下或可厚其名爵。”
“卿试言之。”司马炽说道。
“增其食邑至万户。”
司马炽闻言,欣然点头,道:“卿言甚合朕意,可增苟晞食至万户。”
“陛下。”荀组说道:“苟晞有破曹嶷之功,封赏理所当然。南中郎将邵勋亦有力保漕运、击破侯脱、王桑之功,或可增其食邑。”
司马炽一听,神色有些闪烁不定。
自己身边怎么那么多人为邵勋说话?
先是皇姐、襄城公主说邵勋乃朝廷荩臣,当厚赏之。现在么,中书监荀组也为邵勋请功。
再看看与邵勋有杀子之仇的荀藩也没有反对,这就更让司马炽不解了。
我对付一个臣子,就这么难吗?
他看着二位臣子。
二荀低着头,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司马炽轻哼一声,道:“那就封邵勋为陈郡公,食邑六千户。”
“陛下圣明。”二人说道。
司马炽心里难受,暗道还得私下里秘密联络苟晞。
于是果断不谈这个问题了,转而说道:“下面议一议周馥之事……”
第339章 不要让我失望
又是一个晨雾缭绕的清晨。
羊献容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蜷缩在男人的怀中,顿时放下了心。
她调整了下姿势,一只手搂住男人的脖子,又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想了想,似乎还是有点不得劲。
于是轻轻拉起男人的手,让他搂住自己的腰,这才满意地睡了下去。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男人也醒了。
雪臀被男人肆意揉捏着,痛感中微微带些异样的感觉。
她干脆不睡了,两只手紧紧搂着邵勋的脖子,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个男人,要是能天天陪着自己就好了。
“我要去陈郡。”羊献容如同梦呓般的声音响起。
“臣不敢奉命。”邵勋入戏太深,脱口而出。
“臣!臣!臣!”羊献容眼一瞪,抱怨道:“哪有臣子把皇后都揉紫了。”
邵勋感受到了胸膛上的滑腻,低头一看,顿时有些歉意。
“我的头还有点痛。”羊献容继续抱怨。
邵勋轻轻揉了揉,暗叹一声,羊献容的头是撞在床头木板上撞痛的。
但他真的忍不住,因为昨晚羊献容穿着朝会时的皇后盛装,还故意摆出一副威严庄重、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似乎在气他这么长时间不来看她,言语间冷冰冰的。
浑身反骨的邵勋,如何能抵御这个?直接被皇后掏空了。
“是不是……是不是有一种药……”邵勋突然想起一事,顿觉不妙,但又不好细问,于是吞吞吐吐道。
羊献容狠狠咬了他一下,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是有这种药,但那得等肚子显怀后才能煎服,以前宫中就老有人拿这种药害人。你觉得我会煎服吗?”
邵勋讪讪一笑,把羊献容搂紧,道:“何至于此。”
“算你还有点良心。”羊献容将俏脸贴在他的胸口,道:“不要让我失望,真的。你把我救了出来,让我安心,让我高兴,真的不要让我失望。不然我会疯的,疯了后,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邵勋听了暗暗心惊。
原来羊羊的“精神病”没有好啊,只不过被压制住了。
女病人和心理医生,怕是要纠缠到天荒地老了。
“你现在手握重兵,官大了,身边野女人多了,就天天冷落我,一年到头见不着人影。”羊献容又气鼓鼓地说道:“当殿中将军那会,还骗我钱。”
“皇后莫要污蔑臣。”邵勋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会,臣还为皇后奋勇拼杀来着。”
“那次真该一脚踢死你。”羊献容说道。
“哪次?”
“你抓了司马乂后,拜倒在我裙下那次。”羊献容得意地说道。
邵勋也笑了,道:“那时的皇后可比现在顺眼多了。”
羊献容一怔。
邵勋摸着她的脸,道:“当时皇后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后来强自镇定了下来,还帮我讨了赏。”
羊献容神色间有些怔忡,回忆良久之后,浑身软了下来,然后把邵勋搂得更紧了。
邵勋低头亲了她一口。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享受着难得的温情。
“带我去陈郡。”羊献容在邵勋脖颈间闷声说道:“我不和你那些女人争了,带我走就行。”
“不行。”邵勋艰难地拒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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