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万盛世 第104节
天色黑下来,魏广德他们也到了附近,下了马车,随着拥挤人流来到午门外,此时这里已经是灯火辉煌,热闹无比。
无数人拥挤在这里,看着鳌山上摆满的各式各样花灯,其上不断燃放的烟花和鼓乐之声,宫墙和鳌山上还有许多宫娥正在那里随着乐曲翩翩起舞。
这里,会对臣民连续开放三天,平日里普通百姓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
不过看灯看烟火之余,一帮举子们其实更多的目光是投向那座此时被灯火照亮的城楼,承天门,后世这里就是天安门。
魏广德看着周围,不断在脑海总搜寻着后世的记忆。
家境条件比较好,魏广德也喜欢到处走,自然是来过北京的。
只是在这个时候,他能找的记忆,似乎也只剩下这座城门楼子了。
虽然那时的天安门经过岁月的洗礼,和现在差异明显,可是还是能找到那时的影子,甚至魏广德还感觉,似乎后世看到的更加鲜艳夺目。
或许是维护和保护得当,那是的天安门似乎定期有进行维护大修,所以看上去永远都是和新的一样。
而现在的承天门,虽然也有人打理维修,可是在魏广德看来,似乎就如同这大明帝国一样,无论曾经多么辉煌,终究还是有迟暮的一天,体现在这建筑上,那就是斑驳的痕迹。
回到九江会馆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会馆里店家还是安排了人手给他们准备好宵夜和热水,炭盆也烧的旺旺的。
魏广德来到这里,第一次看到和后世接近的东西。
以前魏广德在江西活动,而他本人却从没去过江西,自然找不到什么后世的感觉。
可是今天看鳌山灯会,看到天安门,不,应该说是承天门,承天启运、受命于天,现在那不是人民的象征,而是天子的象征,是皇帝的象征。
现在和未来,在魏广德的世界里第一次有了联系。
过去的魏广德,其实内心感觉自己是活在梦里,就好像打游戏一样,只是不能死亡重启。
但是在今天,魏广德看到那座城楼后,似乎才感觉到自己真的是这个时代的人了,他已经和这个时代紧密联系起来,不再是一个游客玩家。
张吉服侍他烫脚,然后上床,熄灯才离开。
魏广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他想起以后会发生的事儿,明朝最后的皇帝是崇祯,在李自成大军攻破北京城后,杀掉自己的女儿和妃子,让儿子外逃,自己则选择上吊自杀,因为他已经无脸见先人。
然后,然后就是满清入关一统,康熙,很有名,被吹捧为千古圣君,和俄罗斯打仗,打赢了后送出去不少地方,之后的乾隆也是,打赢了对方又送人大片地盘。
赢了还是输了?
在之后就是那段黑暗的历史了,鸦片战争,火烧圆明园
魏广德去过圆明园,看过那片残垣断壁,这那里是辫子们的,都是古代人民的汗水和智慧。
印象里的清朝末年和现在看到的大明朝,魏广德两相比较下,觉得似乎如果是大明朝去应对鸦片战争的话,或许结果会大不同。
明军现在虽然战力依旧孱弱,不吹不黑,卫所军确实没脸和清朝兵比,都半斤八两,魏广德卫所出身,心里清楚的很。
虽然没混过清朝,但是自己后世看到的还是能够大概估量出来。
不过,汉人做皇帝还是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愿意学,可比通古斯人在这方面强多了。
两月前从中溪镇到了芜湖,魏广德可看到了这个时代大明朝最先进的火炮——佛郎机炮,这是为九江卫配备的。
佛郎机炮,明军和西洋夷人交战中,发现并了解到这玩意好用,威力大,立马就学习仿造出来,并且大量使用。
九江卫领到的佛郎机炮不多,只有两门,据说是小号佛郎机炮,便于野战,大型的佛郎机炮大多安装在大城和要塞上,并不方便携带,而且不少都是以前制造的将军炮改造而成的。
配发新造的小佛郎机,这是打算把九江卫变成江南的快速反应部队,随时投向战场。
还有鸟铳也是,剿倭的时候发现的西洋火器,觉得好立马就仿制。
要为明朝续命,那就要解决现在的天灾。
没办法解决天灾,那就只能解决钱和粮的问题,只有解决这两点,大明朝才可能挺过最艰难的时期。
似乎,也只有海贸了.
魏广德想了很多,最后也不知道想到哪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十五过后,朝廷重新开始运转起来,之前挤压下来的公务又开始有条不紊的办理。
在休假期间,只有十分紧要的涉及军国大事的才会紧急处理。
魏广德等人的会试保名工作,也在这个时候开始进行了。
“等两天去吧。”
对于会试,这会儿不知道多少在京学子拥挤在礼部办理报名手续,这个时候绝对不是去的好时机。
几天后,随着下人们打探来的消息,礼部那边报名的学子少了大半,九江府的举子们这才联袂前往。
会试,是中国古代科举制度中的中央考试,因考试在春天举行,故又称为春试或春闱。
会试由礼部主持,在京城内城东南方的贡院举行考试,会试的主考官2人称总裁,以进士出身的大学士、尚书以下副都御史以上的官员,由部都奏请皇帝指派。
二月初六,嘉靖皇帝在西苑批复了这次礼部奏请会试的奏疏,点内阁大学士吕本、詹事府少詹事尹台做大总裁,主考今科会试。
会试按惯例二月九日开考,之后的十二日、十五日各有一场考试,每场三天一共九天时间,和乡试规矩一样,考试要在考场呆三天两晚,考试结束可以回家休息一晚,第二天继续进场考试。
只是,这个时候的魏广德却是一脸愁云惨淡。
特么的,这么大冷的天去贡院考会试,这特么不是要人命吗?
虽然会试礼部会为考生准备火盆,可是这玩意儿也是个定时炸弹,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不小心引发火灾。
算了,都到这个份上,魏广德也只能忍了,只能多准备衣服御寒。
之后再想到进考场还要经受的那些检查,魏广德不免不寒而栗起来
第166章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会试考场的规矩,包括考题,都和乡试如出一辙,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
临考前几天,魏广德又去北京城附近的大寺庙、道观跑了一趟,求个心安。
不打听不知道,北京城什么多,寺庙道观那是真的多,单靠双手双脚根本数不过来。
与此同时,被嘉靖皇帝钦点的大总裁,礼部选任的十八房同考官,以及监试官、提调官、印卷官、收掌试卷官、受卷官、弥封官、誊录官、对读官、巡绰监门官、供给官统共五十六人全部进入贡院待考。
二月的天气,气温并没有比之前回升多少,魏广德在冰冷的考棚了熬了六个晚上,总算是活着走出来了。
这些年的打拳锻炼,倒是让他身子骨比其他举子强上不少,不像会馆里有几位,最后一场都是发着高烧进的贡院,也是拼了。
十七日众举子出场后,整个九江会馆的气氛就不怎么好。
不仅是举子们在贡院里遭了罪,出来就病倒了五个,现在还趟床上没起来。
会试发榜可比乡试要早,别看开考时间都是一样的,可是在二月底前就要出结果,奏请天子发榜。
就是在紧张而凝重的氛围中,当时间来到二月二十五日这一天的时候,会馆的气氛就更加压抑了。
因为在这一天,各房同考官和主考官齐聚一堂,从第十九名起——即各房的第二名——将试卷号码填入草榜中。
草榜上填的只有考卷的号码,可对应不到人名。
填好后放让外廉官将这些号码对应的原本墨卷送进,然后再锁起门来,将朱卷和墨卷一一对号,经查无误,则将朱卷和墨卷捆起封存储于堂中,待明日正式填榜。
在这个时候,其实考生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因为哪些人会上榜,哪些人会落榜,在这一天后就被确定下来,第二天正式的填榜反而意义不大。
时间悄然来到了二月二十七日,本来只是一个寻常的日子。
中午在大堂吃饭的时候,魏广德就听到有九江举子说道:“今天会试榜单出来了,礼部已经奏报天子,按最低数量取,三百个名额,应该这两天就要放榜。”
话传进魏广德的耳朵里,魏广德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是什么心理。
很快,也就是两天时间,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说话的人魏广德认识,叫王佳士,嘉靖二十五年的举人,已经连续考了三场会试了,现在是第四次参加会试。
人已经过了四十,按现在的说法,要是这次再考不上,估计他也不会参加三十八的会试了,怕是只能走吏部授官这条路。
这两年和在京的江西籍官员走动比较多,怕是也在为此做准备。
值得一提的是,魏广德和他说的话还算多,因为他也是彭泽人,这会儿正坐在对面桌和其他举子闲聊他了解到的这次会试的信息。
“这些日子也不见那些老乡送东西来了。”
劳堪这会儿边吃饭边说道。
九江会馆,自然就是九江及下面几个县的商人凑钱开办起来的,招待来京的老家人,当然平日也开门做生意,只是在会试年才会专门腾空服务于老家的举人们。
从正月起,在京的九江商人都隔三差五来这里一次,每次都会带上不少东西。
其实魏广德他们住在这里,除了下人的房间外,他们自己的房钱、饭钱都是免费的,因为每到会试年,商人们捐助的银钱就要多一些。
或许是知道,等待会试结果这段时间是最折磨人的,所以他们也没有这档口上门。
“二十九吧,到时候他们肯定来,一般都是这个时间放榜。”
夏可范开口说道,他都考了两次了,这是第三次,经验自然要多些。
“后天,还要再被折磨两天。”
劳堪叹气道。
“要是舍得花银子,据说找到贡院里办差的人,有机会在明日知道自己上没上榜,不过只是听说,太没见识过。”
夏可范也是摇头叹气。
“听天由命,想那么多干嘛,一会儿回去继续开战。”
魏广德心里叹气,嘴上却是轻松的说道。
这个时候怎么解除胡思乱想,那就耍钱吧。
入夜,魏广德他们还没有睡意,也就围坐在一张桌子上玩牌,内城的一些府邸里这时候也是非常热闹。
“爹,你叫孩儿来有什么事儿?”
一个身宽体胖的胖子走进屋就对里面正在看书的老者说道。
“我叫你注意的那个事儿,你打听到没有?”
老者没有看他,继续翻看手中的书籍,书籍页面发黄,显然有些年头了。
“我找人问过了,他在榜上,只是名次不过,二百七十多,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胖子回答道。
“谁点的他?”
在老者印象里,这人据说八股水平一般,落榜的概率其实很大,只是没想到居然上榜了。
“亢思谦点的,我找人看了他的卷子,四书题: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这道题据说答得不错,其他的一般,还有就是策论那道理财题,问如何在不耗费民力而增加国库收入,他建议加大丝绸、瓷器的生产,通过市舶和勘合贸易的方式换成金银、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