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万盛世 第19节
魏广德在心里感叹一声,然后学着其他人的样子陶醉其中。
不过仔细听曲,魏广德又有了惊人的发现,明朝竟然极为推崇宋词。
连听湘云姑娘唱了两首曲子,都是柳永的词儿,情歌啊。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旋律不怎么样,不过这湘云姑娘的嗓音还是不错的。
来自后世的魏广德心里评价道,实在是有点听不习惯这些流行歌曲。
在湘云姑娘唱完一曲后,魏广德也是跟着众人拍手叫好。
就当是玩闹好了。
魏广德现在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反正不能表现出自己不喜欢的样子来,免得被那边几个书生看作不懂音律的土包子。
实际上他确实是不懂音律的土包子。
对于音乐,他只能简单的判断,好听还是不好听。
湘云姑娘也是唱两首曲子就下来歇息一会儿,吃几口菜,陪着喝几盅酒,顺便邀请在座的书生士子多去芳华楼捧场云云。
好吧,就是拉客人,可见欢场的竞争也是很激烈的。
就在歇息了片刻,湘云姑娘再次开始唱曲没多久,就听见楼梯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有人要上来,只是被堵在下面上不来。
魏广德知道这些和自己没关系,也就是因为他的心思没放在听曲上,才注意到这些。
不过没多一会儿,他就不能不注意了,因为果然有人要强行上楼,店家似乎只是堵在那里也不敢拒绝,一个劲的解释求饶,但是对方也是硬茬,不断的推挤这楼道上的店家,一步步的走上来。
“姓刘的,大爷去你芳华楼听湘云唱曲,你竟敢把人带到外面来回野汉子了。”
“给你脸了还,都不打招呼。。。。。”
楼道那里应该不少人,魏广德断断续续听到有人在那里叫骂。
姓刘的,芳华楼,显然这些人是冲着那个刘老鸨来的。
楼道的喧闹自然也传了过来,这边酒桌上的人都听到了,好奇的望了过去,但是听清楚说话的人后,一桌子人脸色就不好看起来。
当然,变色的也就是曾元述,吴栋等人,曾省吾,还有魏家两兄弟都还搞不清楚状况,只以为是找那个刘老鸨的。
湘云那边的唱曲也停了下来,脸色很不好看的望向楼道那里,这个时候那刘老鸨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魏广德注意到众人的脸色变化,心里就猜到其中肯定有事儿,自然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松的看稀奇,而是注意着桌上几位的一举一动。
之前他可是听表哥吴栋说过,曾家在彭泽县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楼下闹事儿的怕不会不知道楼上客人的身份,店家可不是傻子,肯定一早就说了。
但是事儿闹到现在,对方依旧很蛮横的要上楼,哪怕刘老鸨已经过去,在小声向对方说着什么,但明显人家并不打算放手,那目的也就很明显了,根本就不是冲着湘云和刘老鸨来的,而是对着曾元述。
怕是不能善了了。
魏广德在心里想到,大过年的就来闹事儿,一会打闹起来,看着一桌子的菜肴,怕真要碎碎平安了。
第33章剑拔弩张
正月初二祝福到:过大年,放鞭炮;团圆饭,好味道;人团圆,喜气闹;家安乐,福气报;平安符,家里罩;幸运签,都抽到;新一年,万事好!
“曾公子,小店实在也没法子,张公子这硬要上楼,小的实在没法子。”
这会儿,店家掌柜已经快步到了酒桌前,小心翼翼的把情况说给曾元述知道,毕竟今天人家可是包下三楼,可是自己却没办法稳住那位张大少。
曾元述一早就听出了楼下嚣张的声音,彭泽县敢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人不多,楼下就来了一位。
看了眼已经一脸残色的湘云姑娘,曾元述知道,其实她们不过就是遭了鱼池之殃,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个张好楚大过年的也不消停,平时里斗斗嘴,打打架也就是了,可现在年都没过完,就又来找场子。
“让他们上来吧。”
曾元述也不想难为靖水楼的人,这不是他的风格。
而那边魏广德在吴栋悄声解释下也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了,也是泽彭县有名的家族。
泽彭县三大家,曾陈张,这个张好楚就是现在张家年轻一辈里的大哥了,平时做事只是嚣张,但也不做欺压乡邻的事儿,和曾元述碰头,虽然谈不上关系好,可是也至少要点点头,面子上还是过得去。
不过两人关系恶劣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大家都是读书人,自然比的就是功名。
上次参加科举,曾元述和张好楚都去了,县试通过,还是皆大欢喜的,可是到了府试就变了。
府试张榜过后,曾元述、吴栋和马祥都顺利过关,拿下了童生,而一开始信誓旦旦手到擒来的张好楚落榜了。
本来落榜也是常态,每次考试都是九成以上的考生失利,其实大家都清楚。
可坏事儿就在于张榜前一天,十几个泽彭学子讨论考题的时候,张好楚还奚落了曾元述和吴栋写的文章,认为他们今科无望。
第二天张榜后,张好楚张大少落了大脸,一声没坑就离开了九江府城。
正常节奏,这事儿就到这里结束,但是在曾元述、吴栋等人高高兴兴回到泽彭县的时候才知道,就在前两天,泽彭县里就流传起他们贿赂知府教谕,拿到童生资格的谣言了。
这类谣言流传很快,在他们回到泽彭县的时候就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其实明朝的童生资格,说实话是真不值钱,没有任何的优待,仅仅就是可以参加院试的资格而已。
一般来说,各地父母官,也就是知县和知府,在县试府试的时候都会睁一眼闭一眼让本地大族子弟顺利通过,并不会刻意施加门槛。
张好楚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早早的就认为自己的童生试会很顺利的通过,只是没成想发生了意外,这届九江知府他不按常理出牌。
曾元述找人查谣言的源头,很快也发现谣传最早就是张家那边下人传出来的,具体是不是张好楚的授意也不好说。
很多东西,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大家族子弟一般是不会造这个谣言的,毕竟还牵扯到知府头上,虽然这里是泽彭,知府未必会知道这里的事儿。
吴栋他们当然也找曾元述说过这事儿,可是没法说太多,都不知道这是张好楚说的还是他的狐朋狗友为了讨好他这么说的,下人听到就以为是少爷落榜的真相。
曾元述也曾私下找过张好楚,张好楚对此却是不加理会,还笑称“身正不怕影子斜”,把曾元述气个半死。
而之后的谣言就更多了,又说院试也买通关节的,今科秀才必中,还有说要是不中,那就是因为消息泄露,怕逃不过悠悠众口。
总之,直接把曾元述他们的院试之路完全封闭了,不管中与不中,都特么逃不过作弊一途。
双方的矛盾在曾元述等人院试落榜后终于爆发了,在泽彭县某酒楼上两伙人不期而遇,先是言语里夹枪带棒,含沙射影,最后气不过的几人终于大打出手。
还好,几个读书人平时作威作福惯了,战斗力确实不怎么样,虽然都是鼻青脸肿但是都没大碍,皮外伤而已。
之后,两人出门的随从就直线增加,此后见面几乎都要大打一场。
对于两家的长辈,却没有在此问题上出面,似乎也是想要磨一磨小辈的能力。
这是魏广德猜想的,反正知道年前还干了一场。
魏广德看了眼自己表哥,这位可是未来的千户大人,居然也是没有丝毫战斗力的,实在是,不好说。
“他们这样打架,知县不管?”
魏广德吃惊之下,小声问道。
“管个屁,名不举官不纠。
打坏东西人家赔,谁去告官,只要不出人命就万事大吉。”
吴栋对魏广德小声说道:“咱们这位知县老爷是真正的践行君子之道的人物,治下宣扬的是无为而治,有告官的,直接先让回去找乡老里正调解。
实在要告官的,有理没理就先打一顿板子再说。
在他的眼里,闹事儿的就是刁民,不服王化,心中没有礼仪谦让。”
听到表哥这么说,魏广德感到一阵无语。
“那现在县里有纠纷,都怎么办?直接私下解决?”
“那当然,最后看谁拳头大,背景硬。
我听说我们县一年的官司不超过十个,报上去就说是县尊治理有方,地方上百姓也是温文尔雅、安居乐业,反正咱们泽彭县就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说到这里,吴栋自己都笑了。
现在曾家和张家每个月几乎就要干一架,有时候他遇到了也要叫自己的随从上去助拳,他的随从都是吴千户养的家将,很能打那种。
“这大过年的也不消停,今天会打起来吗?”
魏广德小声问道。
说出这话的时候,大哥魏文才已经在一边两眼放光了。
“正常的话,应该要打一架。”
吴栋的回答让魏广德感觉很无语,似乎他也是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说话的时候,人都已经上来了,不止有张好楚和他身边的一群好友和手下随从,曾元述、吴栋带出来的人也都上来了,整个三楼都被人站满。
而靖水楼的掌柜却是在一边擦汗,等着接下来的战争。
曾元述没等张好楚说话,右手一拍桌面站起身道:“张好楚,上次没把你教训够,大过年的还敢来讨打。”
说完这话,又扭头对刘鸨母和湘云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下去吧。”
面对着剑拔弩张的两伙人,芳华楼的人早已是战战兢兢,这会儿听到曾元述的话,忙不迭的对场内两伙人作个揖,逃下楼去。
第34章慢
大年初三拜个年,快快乐乐开心年!
靖水楼三层上已经清场,只剩下两拨人马向相对立着,场面一时间也是剑拔弩张,紧张到极点。
“姓曾的,上次被你的人埋伏,今天就是要来找回场子的。”
也是士子打扮的张好楚这会儿站在家仆身后,也是大喇喇的冲着曾元述喊话道。
话说到这份上,人都已经堵楼上了,接下来似乎就该是一场火并了,实在是机会难得。
今天天气不错,张好楚只是出城透透气,谁知道会在江边发现曾元述的马车,在打探消息后发现对方这次带的人不多,正是个难得的机会。
今天出门,吴栋和魏广德他们都没带多少人,除了兼做马夫的随从,就只有两个家将跟随,这会儿这两人也都上来了,毕竟这样的场面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只是两人并没有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而是站在吴栋他们身前。
“大胆,住手,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斗殴,难道真不怕王法吗?”
魏广德这会儿正躲在大哥魏文才身后,魏广德看了眼这一桌人,感觉还是自己大哥战斗力更强一点。
至于身前的那些家丁下人,魏广德不熟悉,自然信不过。
不过也就在这个当头上,身后忽然传出一阵雄浑有力的话语,让本就紧张的对峙差点就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