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在晚唐 第174节
然后茶商就可以拿这个条子去榷场购买茶叶,然后卖多少钱,榷场不管。
赵怀安还在思考,他们当中最善数的王铎就最先高兴拍手,赞叹道:
“此法妙啊!行此法相当于咱们挣了两道钱,一道是从茶园户手里低买高卖的钱,一个就是咱们挣的茶引的钱。”
人群中的赵六是最懵的,他疑惑问了句:
“那些茶商是傻的,让额们刮两道油?”
那边裴德盛就笑着给赵六解释了,此君年纪最小,却在庶务中打磨许久,对一些人情的事情看得很仔细,他说道:
“六哥,商人买卖只有一条,就是能否挣钱,能挣钱,你就是刀架子他脖子上,你都撵不走他,要是不挣钱,咱们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来不了。”
“而刚刚吴君所说的茶引,能给商家带来两利。一个就是省去他入山购茶的艰辛,大部分茶商要想挣钱,必须要一次购得大量茶叶,可山中茶户不仅种得量少,还特别分散,茶商们往往光买足茶叶量,就耗费累月,这些时间用来卖茶,不晓得已挣了多少!”
赵六恍然:
“意思就是额们给那些茶商跑腿了?这钱挣得!那第二利呢?”
裴德盛看向赵怀安,笑道:
“这第二利就是心中稳当。这榷场是谁办的?放在咱们光州,那就代表是咱们光州办的,现在你在咱们光山买茶,你只要缴足茶引钱,你买一万斤就能卖一万斤,买十万斤就能卖十万斤,不用担心再被官府查抄。如果你是买卖人,你愿不愿花这点钱买个心安。”
赵六点了点头,承认这个小裴说的有道理。
可他脑子也灵光,忙就发现了不对劲,指着小裴道:
“不是吧,咱光州人才多少,就是户户吃茶,怕都用不得十万斤,到时候买了茶引,卖不出去咋办?”
这个时候裴德盛只是一味笑,却不说话了,只让赵六摸不着头脑。
还是王铎给赵六解围,解释道:
“怎么会卖不出去呢?不是处处能贩私茶嘛。咱们就光卖,人家买的怎么卖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这下子赵六是彻底明白了,高兴拍手,对赵怀安道:
“大郎,咱们这不得发啊!”
赵怀安瞪了一眼赵六,对众人摇了摇头:
“这事嘛,关键在咱们能不能垄断住大别山的茶叶,你们不是不知道,山里的茶叶长出来难道是为了烂在地里的?这么多年过去,山里每座茶山都是有固定买主的,每年不晓得多少江匪带着金银入山买茶,那是多少代的关系,现在咱们要开榷场,人家凭什么卖给咱们?”
这话说的,豆胖子懂啊,将自己的横刀一下子拍在了案几上,嘿笑:
“大郎,凭咱们这手里的刀啊!”
赵怀安哈哈一笑,对豆胖子笑道:
“不错,有刀把子,咱们的确可以打到那些人服,别说让他们卖茶了,就是无本给咱,谁能说个不字?可光有刀不行,人家能跑,能找更多人,甚至人家山里的刀加起来比咱们兄弟们都多!”
这时候,吴玄章则笑着指着赵怀安架起来的那件四品吞兽官袍,理所应当道:
“那就凭使君这件官服,这些人能与光州刺史作对?”
赵怀安被吴玄章逗笑了,对他道:
“老吴啊,你是不晓得咱们山里人,我赵大就是霍山人,你晓得咱们那有首山歌,那是三岁小孩都会唱!来,老六,给老吴唱一唱!”
赵六卖弄起来,从丁会那边学的山歌,像模像样,尤其是那句“任他诏书几千道,不换山中一丈天。”直唱的吴玄章变色,他没想到山民都这样不服王化,对于朝廷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所以赵怀安站了起来,对所以人说到:
“办茶场,咱就靠光州的幕府名义,山里人只会觉得咱是个屁!就算勉强卖些咱,也是人家江匪剩下的,我赵大能吃一帮水匪剩下的残羹剩饭?”
赵六难色了,对赵大道:
“那咋办?大郎,你说个章程来,额们听你的!”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赵怀安,听他做决定。
赵怀安直接走到了官袍前,当着众人的面穿上了,然后又将挂在刀架上的横刀取下,托在手里,亮与众人:
“凭什么?自然是凭咱手里的刀和身上这件袍!”
吴玄章直接站了起来,对赵怀安下拜道:
“使君,如能行此茶法,何愁使君功业不就呢?”
正当赵怀安要说话,厅外廊庑下,一群牙兵带着两名穿着蓑衣的武士快步奔来。
奔到门口后,一名披着蓑衣的武士,将怀里匣子取出,里面正有一封书信。
拿信之人,正是从扬州过来的马递,他告诉孙泰、赵虎二人,这是淮南节度使亲笔写给赵怀安的,让二人一定要亲手交给赵刺史。
孙泰、赵虎当然晓得轻重,一见是节度使的书信,不敢耽搁,由赵虎这里看着人,孙泰则带着信就开门进去。
此时,赵怀安正要说话,看见孙泰拿了封信进来,知道有紧急事情,伸手示意孙泰拿过来。
孙泰低着头,阔步走到赵怀安身边,伸手递上。
赵怀安拿起,揭开信封,揽目就看。
片刻,赵怀安将这封节度使刘邺写的亲笔信整个捏成了团,随手扔到了案几上,然后再不理会这事,对着一众惊疑的众人,淡定道:
“哦,咱们说到哪了?剿匪?对,这匪咱们这必须剿!”
照例早点睡,
第149章 祸福
江淮地区的梅雨一直从五月中旬开始下,一直要下到六月中旬。
大雨太大,军中操练和幕府事基本停摆,所以赵怀安索性给众人放了个假,也让他们这段时间在衙署附近的公屋中,自己寻房子。
赵怀安入定城后,在问过光州牙府中账上的钱后,直接用放贷的公廨钱买了衙署附近一片的房子,用作幕府人员的住宿。
定城虽不大,可要是住得分散的话,临时有事找,也还是挺不方便的。
而且赵怀安很清楚,一个团体保持凝聚性,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地理空间上保持靠拢。
兄弟们彼此住的近,不仅自己工作上方便,家里人也能相互有事帮衬,这一里一外很快就能结在一起。
前世的时候,赵怀安就是个厂子弟,所以很清楚小时候邻居们之间的那种关系,既是同事,又是邻居,彼此之间的感情甚至比一些亲戚都亲。
所以赵怀安也借用这个经验,从住在一起开始,结成核心的利益共同体。
兄弟们除了利益要一致,感情也很重要,甚至比单纯的利益还重要。
人类这个群体,纯粹的利益生物是很少的,大部分人都是利益和感情的结合。
而这个钱呢,又不能赵怀安出,因为理论上这片住宿区,是分给州里、幕府、军院的吏员们住的,不是私产而是公产,所以当然得花公账上的钱。
然后赵怀安就让洪晏实去把放出去的公廨本金都要了回来,将钱直接用了大半用来买房。
对此,不少州院的官吏是很不满的,因为这些钱是放贷出去给他们发俸禄的。现在本金少了,他们俸禄哪里来呢?
可赵怀安却告诉他们,俸禄不仅一笔不会少,而且每个季度他还会按照州吏们的表现评价,评价好的,还有奖励的俸禄。
能多领到钱是人都开心,可到底说的不如做的,等他们领到第一月的薪俸后,刺史说的他们才信。
实际上,赵怀安对这事也挺认真的,不是在放炮。
在西川的时候,他就挺瞧不上本朝这个公廨制的,通过放高利贷给员工发工资,那是创业者的耻辱!
现在赵怀安打通了贸易网络,又确定了核心产品以及对应的商业战略,现在就差搞定上游生产商,成为自己稳定的供应商了。
一旦能把这一块补齐,毫不夸张说,他赵大直接起飞!
在唐代对茶税还非常粗糙的时候,都能一年搞个八十万贯,他按照老吴的法子,搞精耕细作,只控制淮南一道的茶叶产区,就能挣到这笔钱。
这些天外头一直下雨,手下们都陆续乔迁新房,赵怀安则躲在小厅里,除了时不时情趣一番,其他主要时间都在研究这个茶法。
他发现老吴的搞法还是比较初级的,实际上就是有点茅台的意思,那些想要进货茅台的都需要先交经销费成为经销商,然后还要先交货钱,然后才能拿货。
基本上通过这种方式,茅台就将经营风险都转嫁给下面各级经销商了。
而老吴搞的这个榷场实际上也是一样的道理,都是靠垄断市场尖货,然后赚取渠道费和产品本身的利润。
虽然这么搞,也是能挣大钱的,不然茅子也不能成为中国之茅了。
但赵怀安这些天,经过无数贤者模式的加持,却看到这生意模式更大的地方。
这就是那个不起眼的茶引。
在吴玄章看来,他所用的茶引不过就是一张纸条子,可在赵怀安看来这分明就是纸币啊!
而且他也不需要迈那么大的步子,完全可以从以货易货的方式先用起来。
比如茶商来了光州购买茶叶,不是要先花钱买一份茶引吗?但你可以用钱,你船过来的时候直接带上光州这边需要的货物,然后按照货物多少换多少的茶引就行了。
在茶商们看来,这不过就是以货易货,那个茶引就是可有可无,可赵怀安却知道,这茶引才是那盘醋。
只要茶引法用的久了,茶商对茶引有信任,那就会自己衍生出私下交易茶引的现象。
道理很简单,有时候商业就是博胆子,高收益自然有高风险。
比如今日某茶商脑子一热,花钱买了一万斤茶叶的配额,可他没几日就觉得自己做得轻率了,以他的渠道消化能力,吃不下一万斤茶的。那这个时候,他要是不想钱打了水漂,他会干嘛?他必然会找其他茶商卖手里的茶引。
因为你胆小,可总有人胆大的,你实力弱,总有实力更强的,他就是看好这批茶引的利润,在你不敢搏的时候,抄你的底。
当然,要是判断失误,他肯定要承受更大的损失,可要是正确了,他这一笔就能大赚!
这就是商人,他们从来不是挣互通有无的钱,他们挣的是胆子的钱,是风险的钱!
在这个时代,就没人比赵怀安更懂这样的商业操作。
所以赵怀安激动啊,把办茶榷场当成了发展光州和保义军的首要大事来办。尤其是他后面还要落地军中的义保制度,还要开办钱庄,这一件件事,都要靠钱!
搞社团,搞军队,搞项目,从来都是先搞定钱,钱够了,项目就成了一半。
甚至为了集中精力,准备后续入山剿匪,赵怀安直接推掉了淮南节度使刘邺的事。
那日,刘邺来信给他,就是说一件事,就是让赵怀安去扬州。
实际上,赵怀安理应在到州后安堵四民后,就去扬州向节度使刘邺拜谒。
淮南虽然是朝廷掌控较多的一个道,下面各州、县的正官也普遍是朝廷来任命的,可淮南藩依旧是藩,它也遵循这个时代的规则。
那就是节度使只要加上观察使之职的,就能对藩内一应州、县长官有监察之职,是藩内的最高行政长官。
而这位节度使刘邺,正有观察使的头衔。
就好像下面的县令要来赵怀安这边拜谒一样,不拜谒的少是训斥,多是责罚,几乎成了试探地方上的态度的重要手段。
可当刘邺”纡尊降贵”,甚至亲笔寒暄一番后,期望能在扬州见到他,咱们赵大依然拒绝去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