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在晚唐 第20节
“呐,他们都去那了,说给那三个死去的夷人挖坑。”
听了这个,赵怀安大呼不妙,昨天鲜于岳还和自己说了,他和夷人们的仇,现在就让他们单独在一起,能好?
说完,赵怀安拉着赵六一起,奔向了不远处的土坡。
……
站在坡地上,鲜于岳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那些夷人,看着他们挖坑,看着他们搬运同伴的尸体。
他的手在牛角弓上摩挲着,说实话,他真的想射死这群人。
但他知道二弟需要他们,他不想因为这些人坏了和二弟的关系。
鲜于岳很欣赏赵怀安,虽然此时二弟的身份只是一个溃卒,身边也不过是几个披甲夷奴,但他坚信赵怀安是可以有一番事业的。
之所以坚信这个,不是因为赵怀安武艺卓绝。
虽然二弟的武艺的确不凡,但仅仅是在他们突将系统中,就有不少人比赵怀安更武勇。
他们突将是四年前南诏入寇成都时,由大将杨庆复建立,募成都骁勇者三千成军,突军陷阵,为全军第一,和汉末“陷阵军”如出一致。
而除了他们突将军,成都还有川西本镇的定边军,外镇的忠武军、横野军、徐宿军、兖海军、义成军、凤翔军。
这些军队也是四年前那场大战后驻扎在成都的,其中悍将猛士众多,尤以忠武军为最。
此前鲜于岳是不怎么担心南诏的,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停驻在成都的诸营。
但昨日讯问了那名吐蕃人后,鲜于岳的心口却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吐蕃人告诉他,成都城内有内应。
是的,这一点他和赵怀安隐瞒了,他并没有说这些,这不是他不信任赵怀安,而是这事情关系太大了。
一开始,那个吐蕃贵族告诉鲜于岳,吐蕃人并不想去邛州前线的,只想在雅州一带劫掠。
他们也不傻,四年前,南诏人就在成都门口吃了败仗,四年后再来一次,又能有什么胜算?
但南诏人却告诉他们,他们在成都有内应。
吐蕃人开始是不信的,但很快就发现南诏人在过了大渡河后,就是所过无有不破,一路长驱直入,杀到了邛州。
要是没内应提供蜀地虚实,这些南诏人能这么猛?
所以吐蕃人才最终相信了南诏人的话,决定参与到了邛州前线去,毕竟川西一地之精华就是成都,抢哪里都不如抢成都。
而这番话,不仅是吐蕃人相信了,他鲜于岳也相信了。
因为他知道秘辛,四年前,南诏人围成都时,就有守将李自孝与南诏勾结,计划焚烧东仓以为内应。
要不是当时城中部队警觉,成都在四年前就要被攻破。
四年后,南诏人再次故技重施,只会更加隐蔽更加凶险。
而越是这样,鲜于岳就越要死守这个情报,他无法相信任何人。
因为茶马互市的存在,成都各豪族高门都和南诏有来往,甚至他们的节度使牛丛也参与其中。
同时,鲜于岳还有深深的恐惧,因为能获得蜀中各军戍情报的人并不多,他们无一不是位高权重,当中任何一人都能轻松碾死鲜于岳的家族。
为了自保,也是在做最坏打算,他必须要有一支和成都各方都无关的势力,能用在关键时候。
而赵怀安就是他选中的。此人是寿州人,其所在的黎州军也覆灭在大渡河,与南诏人有仇,再加上还有野心,那就是最佳的合作人选。
他的压力太大了,正是这样,昨夜他才喝醉了,竟然会和一群夷人跳踏歌舞。
想到这里,他更想射死那些夷人了。
就在鲜于岳控制自己的杀性时,他看到赵怀安跑过来了。
……
赵怀安和坡上的鲜于岳挥手打了招呼,然后就直奔老墨那边。
此时,老墨他们已经挖好了三个深坑,杨茂和王离两个正将战死的夷人尸体搬进了坑里。
而孙泰和赵虎两人,紧张地捏着弓,时不时地看向不远处的鲜于岳。
赵怀安满意点头,孙泰和赵虎两个不愧是做过披甲奴的,这警惕性是可以的。
看到赵怀安奔了过来,众人连忙弯腰,孙泰更是上前要说什么,但被赵怀安摇头打断了。
见到大伙都安然无恙,赵怀安长呼一口气,然后看向坑里的三个夷人。
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为自己而死的,所以于情于理他都必须来送一下。
很显然,老墨他们为三人清洗了一下,所以这也是赵怀安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他们的脸。
他们的年纪应该都不大,但艰难的生活早就在他们的脸上留下深深的沟壑,苍老也许是赵怀安能想到的唯一词汇。
叹了一口气,他们也是苦命人。
此时,老墨见恩主不说话,就对王离说了一番话,然后在王离点头后,老墨开始和杨茂覆土。
赵怀安和赵六站在一边,看着红土渐渐覆盖着三人,最后终于看不清脸了。
他的心一揪,忽然对边上的赵六说道:
“老六,给他们吹一曲吧。”
赵六“哎”了一声,拿出那随身不离的唢呐,鼓足气,猛然一吹:
“嘟~呜~嘀~嗒。”
唢呐一响,犹在哭泣的王离婆娑地看向赵六,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
赵怀安情绪低沉,看着红土一层层堆高。
老六的手艺很好,吹得很有力,整片山都回荡着唢呐声,久久不息。
第19章 奔邛
铜山关易主,赵怀安等人在这里呆了五天。
多日的逃亡和厮杀极大地消耗着众人的精气神,他们需要在这里休整。
这五日,赵怀安大放酒水,每日都会杀一头羊用来犒劳众人,在酒肉的刺激下,一众夷人对赵怀安死心塌地。
当然,这三天,赵怀安也开始教授兵击和巴柔给自己的几个门徒,虽然不能立即提高他们的战斗力,但也将义社的规程打了开头。
有肉,有训练,再加上先后两场的见血,原先猥琐的夷人们也有了几分精悍气,尤其是之前就做过披甲奴的孙泰和赵虎,现在已经有点武士的味道了。
在赵怀安等人停留的这几天,关前的山市也开了,而这一天,砦外来了一群山民,为首者正是赵怀安此前救过的老叟。
……
五日前,赵怀安将救到的老叟喊来,说愿意以每人粮两石的价格雇佣他们山里的山棚,而且每满十人,就多发一只羊。
但赵怀安的唯一要求就是,必须要健壮能吃苦。
他们只会在这里呆上五日,过了时间就走,所以老叟他们要挣这份工资,必须在这几天赶到。
没错,这就是赵怀安想到的办法。
之前他和鲜于岳聊过了,知道从铜山关到邛州的道路还是山路,所以什么大车、独轮车就不用想了。
然后赵怀安就想到了故技重施,通过逃户老叟去雇佣山里的山棚。
赵怀安是这样统筹的,只靠人力驮运的话,那粮食无疑是最没有性价比的,所以他就决定用粮食来发工资,然后驮运甲械这些高价值货物。
此外赵怀安还提前和老叟说了,这两石粮他会提前就发给老叟,而如果顺利到了邛州,他还会再发一笔铜钱给众人做回去的路费。
这样的条件简直是好的不敢置信,但老叟决定相信这个唐军武士,因为他救过自己。
于是,老叟同意回去,去找附近的山棚接这笔生意。
……
再一次回到铜山关市集,何伯看到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几个穿甲胄的武士在维持市场秩序。
在看到岗哨上的人在对下方营地喊话,他对身边的一个健硕的年轻人道:
“憨娃,就是这了。”
叫憨娃的年轻人眼神桀骜,正细细打量前方的营地,看到营地中出来两个唐兵满脸微笑,他撇了嘴问老叟:
“三伯,那个就是你说的赵郎君?”
何伯听了不高兴,对憨娃训斥道:
“这是恩公,没赵郎君相救,你三伯我早就死了,别把山里的浑劲带出来,那些粮食对寨子很重要。”
憨娃沉默了。
是的,赵怀安许诺的粮食对他们寨子的确太重要了。
两石粮食那可以够老人、孩子吃一年,够一成年丁吃四个月。别觉得这个好像少,但实际上他们几年辛苦的盈余都攒不到二石。
他们从官府的管辖跑到山里,但这里并不是什么田园牧歌,反而更加艰苦。
就拿开荒来说,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粮食盈余,没办法支撑几个月的脱产开田,所以粮食就一直不够,最后陷入死循环。
而现在有了这多余的两石粮食,寨子里就可以用来开垦更多的山田,养活更多的丁口,整个寨子都会兴旺发达。
何伯算过这笔帐,现在是冬天,本来大伙就歇着,现在能出去挣两石粮回来,这是纯赚。
而且去邛州的路也不算太远,如果腿脚麻利的话,这一次去邛州大概半个月就能回来,然后稍微休息一下,就能开始明年的春耕。
所以,他很重视,将自己的侄子带了出来,还有寨里的其他棒小伙。
想到这里,何伯拽了拽侄子的袖子,堆满笑容迎了上去,因为恩公已经来了。
……
赵怀安看着市口挤着满满一堆人,很高兴,虽然这些人各个精瘦,除了老丈边上的一个小伙子个子稍微高点,其他的皆才有五尺的样子。
但只要能扛货,那就够了。
他哈哈大笑,对迎出来的何伯笑道:
“何伯,你这来得有点晚啊,其他几伙人早就来了,就等你了。”
何伯心里一紧,没想到赵怀安还找了其他人接这个,勉强维持着笑容,小心道:
“恩公,有那么多东西要驮运吗?难道光我寨里的好小伙都不够吗?”
赵怀安哪能不明白何伯的意思,他揽着何伯的手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