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在晚唐 第245节
那黄氏子弟也有血性,见这种情况,咬牙抱拳,然后下了木楼。
此时,黄存看到对面城墙上也有人在手指着自己,他觑眼瞧,见是一个穿着明光铠的武士,身边几个都是穿皮甲的,望之就是常规的县卒。
这会,有个黄氏族老,黄丘,岁数有四十多了,可依旧健硕,他望着楼下奔走的族人,摇头:
“大郎,那曹师雄的确心思不大正,向来是嘴上说得漂亮,事干得却让人不舒服。之前说好共击义成军,缴获平分,可到头却说,这义成军劫掠来的都是他们濮州人的,他们濮州人该多拿。”
说着,黄丘有意提醒自己这位过于方正的侄子:
“咱们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黄存对自己这位小叔一点没有架子,非常恭顺地回了句:
“侄子省得。侄子不是那种不把族人性命不当回事的,实际上,我在弃冤句城的时候,就有意做了准备。这冤句东城是四面城楼最矮的一段,其高度我已晓得,而且已经让人打造了云梯,其高度将将可以卡在城垛,推都推不掉。”
“现在敌军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城北,我军只要能冲到城下,架起云梯,就可以打城上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小八去攻城,没那么危险。”
“而且侄子料定,城内的内应还有。想那保义军抓咱奸细,左右用的就是查访,所以那些不是本城居民往往无所遁形,可要是咱们的内应本就是冤句城人,他又如何应对?”
“现在除了南门,我们已经将冤句三门围起,此时,城内精锐已出北门阵战,只要和曹师雄那边接战,就退不下来。然后咱们这边在东门急攻,然后西门那边再由楚彦威那边截住敌军在西南城外的三寨兵马。”
“如此三面,冤句必下。”
听到侄子主意正,黄丘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他对于大侄子的军事才能从来没有过怀疑,可大郎在朝廷军中呆久了,脑子都呆木了。
你既然有破城的法子,那为何不和咱们说?还让小八带着怨气下去攻城。明明可以把事情办得漂亮的,最后事办了,人还落不得好。
差老二太多了,看来只能为将了。
咱们黄家啊,就只能指望老二了。
这边黄存解释完,侧耳又听了一段北城那边的厮杀声,忽然从北面奔来一队骑士,他们头抹着黄色额带,一来就冲木楼上的黄存大喊:
“票帅,北城彻底打起来了,曹票帅出动了十道兵马,正轮番围攻出阵的保义军。”
黄存捶了一下围栏,然后对旁边的小叔黄丘激动道:
“小叔,这曹师雄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然后黄存就举着小旗,向着下方挥舞。
未几,楼下鼓角连声,随后营地的木栅被推倒,一支整齐的大军直接出现在了空地。
接着,随着木楼上的旗帜不断挥舞,这支阵列齐整的草军就直奔冤句东城下。
和隔壁曹师雄那样用杂兵不同,黄存一上来就出动了自己的老军子弟,由他编练的三千草军。
他们推着赶制好的云车,撞车,斗志高昂,杀奔城下。
此时,东城头上的守将段忠俭见此,脸色大惊,忙大喊:
“各队准备,回击!杀!使君就在北城作战,咱们必须要顶住!不使使君分心!”
东城段的守军,其核心就是段忠俭的百人牙兵,然后就是八百的寿县卒和一些附军,此时听到段忠俭大喊,忙大吼回应。
……
北城楼上,赵六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城外战事。
土鸡瓦狗!说的就是那些草贼。
自双方接战半刻,草贼就已经丢了三回,要不是后面突骑压住阵脚,这仗基本都打结束了。
他又扫了一眼,看到对面的草军又上来了一支突骑,大概百人。这样看的话,敌军突骑差不多已经出阵了三四百了吧。
赵六有点担心,虽然现在城外的拔山、金刀二都依旧战阵严整,但面对如此多的突骑,还是很危险的。
想到这里,赵六手里一捏,发现手心早已是汗湿湿的了。
这个时候,从东城楼那边奔来了两人。
赵六皱眉,段忠俭有什么事的?
这两人一来后,就告诉赵六一个坏消息:
“东城贼营里藏了一支三千人的军队,队伍严整像是草军精锐,此刻正向东门发起进攻,段团想要求一支预备队。”
赵六愣了一下。
而这个时候,又有两人从西门那边奔来,赵六的心更是一紧。
果然,那边同样带来了坏消息:
“西城外的草军出阵,布阵于野,正堵在三寨营外。”
这个时候,赵六再也耐不住了,他向后门扔了一绳索,然后直接就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一落地,赵六就冲城门洞里的赵怀安大喊:
“赵大,事不对。城外草军是有意激咱们出战,现在东门有三千草军攻城,西门那边同样有一支草军,正堵在张翱他们营外。要不要让韩琼他们退回来?”
此时坐在铁马上,赵怀安一呼一吸,他耐心听完赵六的情报,望着城外已经杀成一团的拔山、金刀二都,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赵六。无论城如何,记住,给我死守住那六团狼粪,一旦我升起‘保义’旗,就给我烧!听懂了吗?”
赵六重重点头,然后就见赵怀安举起马槊,对众甲骑大吼:
“稳住,我们必胜!”
……
“哈哈哈,就这样打!不要留手,给我杀!”
此时,战场上,韩琼甩着手里的铁骨朵,画着圈,兴奋地看着前方拔山都在那边肆意收购着人命。
对面的杂兵在消耗一空后,终于派了一点能打的,有铁铠,有皮甲,看着像那么回事,可冲起来却还是一窝蜂,完全没有队列可言。
有一二勇武的甲士,冲得很猛,可忽然他前面的拔山都甲士就往后面一撤,然后这人就摔进了阵内,最后被左右持匕首的拔山都甲士给顺着甲片细缝给捅死了。
没有阵型保护的铁甲勇士在面对齐整的军阵,死得就和一只鸡一样。
至于剩下的皮甲士,也被阵内奔出的牌盾刀斧手给剁翻在地,草军勇士一死,余众直接崩溃。
望着如羊一般胆丧的草军,拔山都阵前爆发出放肆嘲笑,众人齐齐大喊:
“拔山,无敌!”
军阵中的韩琼,捏着骨节作响,哈哈大笑:
“我拔山都!无敌了!”
他高兴的不是拔山都的战力,杀那些草军如杀鸡,那不是应该的吗?
他高兴的是,即便对面溃了一阵又一阵,可拔山都的甲士们还是保持着克制,一点没有要追击的样子,维持着军阵的齐整。
看到前排的甲士开始趁着草军溃退的时候,和后面的甲士换番,到阵后休息,韩琼欣慰点头。
拔不可当,如山之厚,这就是咱们的“拔山都”!
可忽然,他看到西北面卷出一道烟尘,地面在晃动,脸色一遍,大吼:
“敌骑!架槊!”
这一次不用旗帜,一队队人,大吼:
“架槊!”、“架槊!”……
随后一根根步槊就被架在了地上,末尾的铜尖深深戳进了泥土里。
拔山都在这一刻,彷佛是张起了针刺的豪猪,冲着来袭的草军突骑,大喊:
“来啊!”
第198章 饱饭
密集的马蹄声,上百名草军突骑从战场的西北角直切向韩琼所部拔山都。
韩琼在下令提醒后,皱着的眉头就没有舒下过。
这是极为反常的事情,因为此时拔山堵所部三百甲兵此时全部阵列齐整,这种情况下,纵然百骑也有地动山摇的气势,可却很少敢冲他们这样的坚阵的。
想到这里,韩琼让自己的扈将韩德让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带着所部的二十二名突骑从后面兜杀。
对面的突骑马速越来越快,他们在冲过两支友军的方阵后,手里的马槊已经平举起来,在距离拔山都五百步的时候,开始了冲刺。
而处在最前的拔山都是三个队的老卒,全部都是从金马砦时期就跟着赵怀安,百余骑当面冲来,是个人都手脚发凉,可这些人还是在队将们的号令下,拉弓上弦。
一个呼吸,三箭速射。
箭矢按照梯队箭雨覆盖在前方的黄土地上,形成一段死亡箭幕。
那些冲刺中的突骑,同样举着圆盾,可只能阻挡一些正面射脸的箭矢,但此时箭矢如雨,劈头盖脸下来。
就在这段路奔驰片刻,百余骑就落马七八人,原先冲刺的阵型也因倒地的战马而发生混乱。
对面冲锋的草军突骑也被这一幕给吓到了,这些保义军的甲士面对骑兵的冲锋竟然依旧能在瞬间射出三箭。
此时,已经来不及再射的拔山都弓手,将长弓甩在身后,就手抵在前面的步槊手的肩膀上,开始准备抵御骑兵的冲击。
可就在这些拔山都武士们以为草军突骑要一头撞上来的时候,对面响起一阵号角,本就有些混乱的突骑直接开始从左右两侧分流,纵马驰往两侧。
顺着军阵的两侧,那些持马槊的草军突骑直接奔开,露出后面拉弓张弦的弓骑,顿时,就在五十步距离,这些草军突骑一轮轮向着结阵的拔山都射去。
箭矢砸在拔山都甲士们的兜鍪、铁铠上,叮叮作响,五十步的距离,弓箭的威力足够大,可惜这些草军突骑手中的射弓却疲软,并不足以对这些甲士造成太大的伤害。
而与此同时,当阵内的保义都甲士发现预想中的冲击没有来,心里一空的同时,对面的箭矢就砸了过来。
可这也提醒了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弓手大多都是来自山区,每一个都是老练的猎人。
做过猎人的朋友都知道,打猎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而一旦发现猎物后,必须要快准狠。
所以,在对面突骑驻马射击的那一刻,这些拔山都弓手就站在原地,和对面对射。
赌的就是你的箭破不了我的甲!
而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料,对面突骑的羽箭不能穿他们身上的铁铠,可他们手里硬弓却有两石,蓄着巨力的箭矢直接洞穿了那些突骑身上的衣甲。
只是一轮对射,对方的突骑又倒下了五六人。
这一刻,突骑面对完全坚甲硬阵,战意军心十足的步军,是多么的无力。
冲是撞铁板,游击又是活靶子。
很快,这些突骑就放弃了继续射击的打算,呼啸着从军阵两侧撤离,可有一支突骑可能是被射昏了头了,竟然从拔山和金刀之间的空地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