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 第91节
没错,他正在想如何应付素姐那笔债务。
以前梅员外逼债的时候,梅家家大业大,又不肯得罪衙门,自然不会撕破脸逼到衙门里去。换素姐……这女人就是疯的,做出什么事来都不会叫人感到意外,更何况自己得罪她实在太狠了。
真到那天,自己还真下不来台。
三百两银子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周楠一下子是拿不出来的。他就存了个分期付款的念头,先凑个几十两把首付给出了,先安抚好素姐。
云娘继续微笑:“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也不打紧。”
“算了,别回去了,我自有办法……你不问问我凑钱做什么吗?”
云娘:“男人在外面做事使钱,自然有男人们的道理,我却是不能问的。”
“你啊,你啊!”周楠叹息一声,牵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雪更大,转眼就在地上积了三指厚。压得屋顶上时不时传来轻微的咯吱声,在暗夜里听得人心惊,生怕一不小心就将房子给压塌了。
云娘心中也是害怕,不住将身子朝周楠怀里钻。
周楠一笑:“放心好了,垮不了的。这房子我看过,房梁和檩子都粗实,就算再用个二三十年也朽不了,明天我找匠人回来再看看……哎,你别怕呀,算了,反正也睡不着,我起来爬房顶上去把雪扫了吧。”
刚从热被子里钻出来,穿好衣裳,还没等出去,外面院门就传来蓬蓬的拍门声。
住另外一间屋子的小兰就大声问:“谁呀,半夜三更的跑来?”
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周师爷,快起来,不好了,出大事了。”
周楠跑了出去,这个时候小兰已经打开院门,就看到林家兄弟和一个更夫举着灯笼立在外面,林家兄弟都穿戴整齐,手中提着一口连鞘雁翎刀,腰上还围了一圈用来捆人的麻绳。
小兰还在不住地嘀咕:“大半夜地跑来,好叫人睡不睡觉了?”
周楠见他们如此穿戴,又一脸郑重,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忙问:“阿大阿二,怎么了,大半夜地跑我这里来做甚?”
林阿大讨好地说:“今日是阿二值夜,师爷你虽说去了礼房,可承发房又没有师爷。那边但凡有事,不还得由师爷你做主。”
原来,承发房在古代衙门里就是个标准的秘书机构。每日除了收收发发处理外来公文,还要留人值夜。林家兄弟是周楠的心腹,以前就是个不起眼的民壮,得他提携成为正式衙役,补进承发房使用。
这两兄弟中,尤其是林阿二眼睛里只有周楠。承发房的事情,他只问周楠,任何人的帐都不卖。
周楠皱了一下眉头:“现在什么时辰了,城门都关了,又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明朝的县城天一黑就要关城门,实行宵禁。更夫和衙役会时不时在街上巡逻,一旦看到你大半夜地在街上溜达,对不起,先去衙门的大牢里呆一夜再说。
因此,古代县城的治安挺好的,颇有警察社会的风范。
在这种统治严密的社会中,大半夜的能出毛事?
更夫:“回师爷的话,已经三更天了。”
林阿大低声道:“城南浆洗街霍家染坊的小伙计霍春分把牛二给打死了,就在刚才。”
“杀人命案?”周楠吓了一跳,这可不得了啦!古人生活节奏慢,社会结构简单,人员流动性差。其实形势案子是非常少的,刑房每天尽处理一些骰鸡摸狗的琐事,遇到小案多以劝和为主,形同居委会大妈。
整个安东县这十来年,也就出过周秀才打死梅家大少爷的恶性案件。
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桩命案,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周楠:“牛二,可是衙门口开饭馆的那个牛二,他怎么被人打死了,挺老实的一个人啊!见人就面带三分笑,轻易不肯得罪人的。”
“对,就是那个牛二,咱弟兄今天在那里吃饭。”林阿二回答说。
他一脸的遗憾,老实说牛二的苍蝇馆子虽然脏,做的也不过是家常菜式,但手艺却是不错。尤其是那份毛血旺,上面淋着油泼辣子,撒上葱花。红白相映,人间极品。衙门里的人一是图路近,而是喜欢他的厨艺,大多在他那里解决午饭。
牛二这一死,大家的午饭去什么地方吃,毛血旺从此绝响真叫人遗憾。
林阿大说:“师爷,是的这个牛二确实是个和善之人。可人总有糊涂的时候,尤其是美色当前。听说他今天喝了酒,翻进霍家染坊的院墙,欲对霍寡妇图谋不轨。却不想那寡妇也是个节烈女子,就叫起来,然后牛二就被听到惊呼声赶来的伙计霍春分打死在院子里。”
“霍寡妇……”周楠有点无语,自己简直成了寡妇专业户了,穿越到明朝之后尽同死了男人的妇女打交道。
第八十二章 欧标D
不过一想,也对。
这里可是封建社会,黄花大姑娘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想见也见不着。满大街上都是三十以上的妇人,使人不觉怀疑我大明从此进入老龄化社会。
这是其一,其二,俗话说得好:男人不经活,女人不经老。
意思是,女人老得快,一生娃,过了三十岁,就青春不在。在生活困苦的古代,四十岁的女人,都满面皱纹,形同老妪。而男人则老的慢,五六十岁了,模样和三十来岁相比,也没什么变化。可男人活得实在太累,死得也早。
况且,在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一个感冒就要死人。因此,丧偶的女人在数量上就大大地超过鳏夫,这也催生了古典文学中的所谓的“寡妇文化。”也成为话本演义小说中一个恒久的主题。
周楠摇头:“牛二啊牛二,你还真是色胆包天啊,半夜去踹寡妇门,现在被人活活打死了吧?真是死得憋屈,死得渺小,死得轻如鸿毛。对了,阿大,这事你你自去禀告县尊和刑房典礼就是。大半夜来找我做甚?”
这么冷的大雪天被人叫出门,确实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林阿大:“周师爷,阿二接到报案之后本要去禀告县尊的,可是县尊刚睡下。他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最恶别人打搅他的瞌睡,下过命令说,只要他躺下,就算天塌下来也等他睡醒后再说。我家兄弟是个老实人,就跑回家同我商量。我想了想,即便人家把状告到承发房了,还得请师爷你去断案。”
周楠又皱了一下眉头:“那么,你们怎么不去通知刑房师爷,另外也可以去叫快班的李班头啊!”衙门虽小,却是螺丝壳里面做道场。大家都在场面上混的,牵涉到政治权力,难免有自己的小九九。
所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做人做事都要慎重,免得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将来被人家在背后使坏。
人命大案的侦办归刑房,缉拿凶手归快班,他周楠去插手,不太恰当。
林阿大道:“师爷你忘记了,刑放师爷乡下老母病重请了假回去侍奉两母。至于李班头……小的是这么认为的,他只负责拿人,断案可不归他管。再说,案子是我们承发房接的,自然要负责到底。”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师爷,这案子也简单,杀人的霍春分也没有逃,乖乖在家等着伏法,咱们直接带了人回衙,录了口供,就算是破了一件大案。这功劳来得到是容易,眼见年关将至,上头定然有犒赏,师爷你就体恤一下小人们。”
周楠原则上是不插手人血案子的,这种案件没多大油水不说,又事关人命责任太大,不符合他见便宜就上,见困难就绕着走的个性。
不过,林阿大的话说得也有理。现在这案子已经交到承发房,想推也推不掉,至少在史知县没有睡醒之前如此。而且,案子实在太简单。好不容易碰到一件大案,破了,会有一笔奖金,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