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不丧尸 第132节

“哦？”程子介想起了那句“我们不强迫加入”，心中倒是多少有些和缓下来。

“群星之王告诉我们这些他所拣选的，要友爱，互助，互相搀扶。等待他清理完这个世界，就会带我们一起去群星之间。他不许我们贪婪，自私，更不许我们伤害他人。我们都在虔诚地遵从他的教诲。”

难道并不是一个邪教，而是正常的宗教，引人向善？程子介默默地思索着，心中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我们学校现在有数百名群星之王拣选的追随者，我们一直团结在一起，努力寻找食物，公平分配。群星之王的仆从保护着我们，我们耕种，劳作。互相扶持，真诚相处，就像一家人一样生活。程先生，大家现在这个时候几乎都在阶梯教室，聆听群星之王的教诲。”

“他是怎么和你们交流的？你们能见到他？”程子介顿时好奇起来。江教授微笑道：“啊，我们现在还见不到他，但是整理出了一部经文，大家都在听一个布道的长者讲经呢。”

“经文？”有经文，还有布道者……这么说，他们和陵川的邪教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对，因为我们是刚刚才知道群星之王的存在，所以经文还很单薄粗糙，但我们会完善它的。”江教授微笑道。

“是病毒爆发后你们才建立这个宗教的？那么……你们的经文是怎么整理出来的？”程子介越发觉得事情正在向着一个自己想象不到的方向发展着。

江教授再次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彩：“我们的经文，大部分来自于一部古老的预言。”

第三百零一章 曾经

程子介再次有些忍不住了，盯着江教授那单纯而深邃的眼睛，认真地问道：“江教授，您是个著名学者，知识渊博，难道也相信这些？神祇……预言？”

江教授却不以为然地淡淡一笑，目光中也带着认真，严肃地回答道：“程先生，知识就像是光。你知道的越多，就越知道自己知道的太少。就像烛光越亮，反而越映照出烛光周围的黑暗。我相信，这次的世界性大灾难绝非偶然，却也不是人力所能造成的，灾难背后有我们无法想象的力量。称之为神，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但那只是说法上的不同。我现在觉得自己非常浅薄无知，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所以希望这力量能为我们指引一条前进的方向。”

程子介口干舌燥地舔着嘴唇：“江教授……”却不知该如何措辞。江教授微微一笑：“你想说迷信，对吧。程先生，过分相信科学，也是一种迷信。”

“这怎么可能！”程子介吃惊地叫了起来：“只是我们一时还没找到科学解释而已！科学怎么可能是迷信？”

“或许吧。就像火和闪电……以前的人不知道它们背后的原理，所以认为有神明存在。现在我们知道了它们的原理，但不代表前人的信仰毫无意义，那些信仰曾长时间地指引人类前进的方向。其实，这次群星之王的存在，最早就是由我先提出的，因为这和我研究的东西有关。”

“啊？”程子介呆呆地看着江教授，江教授也坦然看着他：“程先生，在以前的好几年里，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我国西北戈壁地区的蒙黄山脉中，考察研究一些新发现的远古岩画。那些岩画距今大约两万多年历史，是新石器时期的古人类留下来的，而他们的族群都已经绝迹了。”

程子介点点头，总算明白了江教授那风霜满面的样子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长时间在戈壁和荒山中研究露天的岩画，使这个学者有了一副体力劳动者般的外表。他也知道江教授要说的和群星之王的来历有关，仔细地听着，没有打岔。两位少女也紧张地围了过来，一起静静地听着江教授的讲述。

“那些岩画的内容很奇怪。并不像常见的岩画那样，记录着远古人类捕猎或者采集的场景。我研究多年，却一直不明白它们的内容究竟是什么，直到两个月以前。”

程子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江教授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走到一张办公桌边，翻了翻凌乱的文件，找出几张照片递了过来：“程先生，你看看就明白了。”

程子介接过照片，目光一落在那些照片上，就被照片中的岩画彻底震惊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虽然画面很抽象，而且经过了两万多年的风霜侵蚀，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岩画描绘的就是病毒爆发，丧尸追逐人类的画面。

第一幅画面上左侧是三个肤色赭红，五官正常的人，正在向左边奔跑，而右侧则是十来个浑身漆黑的人举着手臂在追逐他们。虽然笔迹古朴简单，但仍然准确地勾勒出了丧尸的特征：扭曲的肢体，一片片脱落的皮肤，腐烂的五官……

第二幅照片上则是第一幅的延续：三个人中的一个已经被追上，那些黑色的人抬起红色的人，举向天空。那人的胸前有一个伤口，向外流出暗红色的血液。

第三幅则是所有的人都跪伏了下来，红色的和黑色的。黑色的人抬着的那个红色的人流出的血液也变成了黑色，而他们的头顶上是一个身形高大，姿态庄严的人形，所有的人都在向他跪拜。而那个被抓住的人，显然是成为了一种祭品的形式。

而第四幅也是最后一幅照片中则是那个被作为祭品的人已经站了起来，他的胸口还流着黑血，皮肤也变成黑色，也在向着半空中的神祇敬礼。

程子介呆呆地看着照片，只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虽然被远古人类刻画成了向神灵祭献活人的场景，但很显然这是病毒爆发，丧尸攻击人类的景象。简单和古朴的笔触形象地勾勒出了一个人被丧尸咬了以后血液逐渐黑化，最终也变成丧尸的过程。

“程先生，你有什么想法？”江教授又找出了两张照片，正在静静地看着程子介。程子介抬起头来，浑身控制不住地哆嗦着，而他身后两位少女也凑了过来，显然她们看过了照片后更是惊恐，都是俏脸发白，紧咬着樱唇，用力地握着对方的手。

“这是我的一些国外的同行的类似发现。这一幅是西方某小国，一个山洞里面找到的洞穴壁画。距今年代更久远，大约有五万年了。而且，它的作者和我们现代人——也就是智人——并没有直系血缘关系，他们是智人的近亲。和我们智人一样，是直立人在进化树上的两个分支，是由直立人独立进化出来的另一种古人类。它们也初步出现了文明，开始掌握语言和艺术，但在几万年前全部灭绝了。灭绝的原因有很多假说，比如冰河期、瘟疫、食物减少、智人入侵……但是那些假说都有很大的漏洞，一直没有哪种说法得到了公认。而现在，我觉得这幅照片可以解释他们灭绝的原因了。 ”江教授说着将一张照片递了过来。程子介伸出有些僵硬的手接过，扫了一眼，更是浑身发凉。很显然，这洞穴壁画记录的也是一幅丧尸攻击人类的场景……

“还有，这是另外一群同行，就在今年年初，刚从南半球靠近赤道的热带雨林中一处古文明遗址里找到的浮雕。他们生活的时代距今七百年到一千二百年左右，信仰羽蛇神，在热带雨林中建立了辉煌的文明，然后在很短的时间内突然消失了。”

程子介再次接过那副照片：照片上的金字塔状石头庙宇坐落在浓密的雨林中，布满青苔和藤蔓。 但是仍然能一眼看出，这庙宇墙壁上的浮雕记录的还是丧尸攻击人类的景象。

程子介的牙齿格格敲响了起来。三处不同的古人类遗址，跨越数万年的时间和数万公里的空间，有露天和洞穴内的画面，也有刻在石头上的浮雕……但它们都描绘了同一件事：病毒爆发，丧尸攻击人类，被攻击的人也变成丧尸。

想起了钟美馨说过的寒武纪，煤层和数亿年时光，程子介更是觉得毛骨悚然起来。这不是一场独立的灾难，这病毒仿佛穿越了时空，一次次地毁灭着人类……

“他、他们不是西方殖民者用枪炮和天花灭绝的文明吗？”良久，程子介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不是的。那是他们附近的另一个文明。你看到的这个文明，在殖民者到达他们的大陆前就灭绝了。”江教授轻声道：“程先生，现在你明白了？”

“是、是……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历史上已经多次发生了？人类文明曾经多次遭到这种病毒攻击？”程子介不停地打着寒战，结结巴巴地问道。

“对。”江教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两位面无人色的少女，用轻柔的语气道：“你们别怕。这正是群星之王的神意。他清除无耻堕落的人，拣选虔诚善良的人。我们能活着，就代表着我们已经被群星之王选中了。”

“但是这些照片中看不出什么群星之王？”程子介赶紧问道。江教授点点头：“是啊。但是，我还找到了一些古籍，用它们配合照片，你就更容易理解了。”江教授飞快地又翻出了一些照片，首先递过来一张：“这是写在一片纸莎草纸上的象形文字，最近才被破译出来。大意是：——这人要吞吃那人，死人要吞吃活人。男人要啃食女人，老者要撕咬孩童。这一族要吞吃那一族，这一国要吞吃那一国，他们的血都会变成黑色，直到群星——这残片上就这么多了。”

程子介昏头昏脑地终于想到了一个漏洞：“江教授，老人是不会——”

“程先生，在那个远古年代，数千年前，能活到四十岁的人就是老者了。”江教授轻轻地微笑了一声。

程子介不由得沉默了，脑子里只剩下了一片混乱。江教授再次递过来一张照片：“这是刻在泥版上的，另一种文明独立发展出来的楔形文字。同样只有这么一片残片，上面的大意是：当群星笼罩大地，死人们将会再起。他们奔跑如风，又如飞驰的骏马。他们咀嚼人肉，啃食人骨。他们又痛饮人血，直到那血成为黑色。那人也要再起，和他们作伴。”

这些古代的文字记录的都是什么，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程子介只觉得手心脚心都像浸在冰水中一样，虽然是盛夏，但仍然冷得无法忍受。

第三百零二章 神使

“最后，就是我刚刚提到的那部预言了。它没有实物存在，因为它其实是一部史诗——是一个人数极少的民族，千万年来口口相传，不知道传了多少代的史诗。到现在只有两个人会念，他们却不明白史诗中记载着什么。不久前国家为了保护文化遗产，将它书面记载了下来。我正在研究，也是并不知道什么意思，直到最近……这史诗的前半段，描写的和那些残片一样，只是描写的更加曲折，详细，离奇，也更加形象的记录了和我们现在所面临的一模一样的情景……而史诗的后半段，则就是我所说的那部预言。和其他民族的史诗和预言都记载着大量不同的预言不一样，这部史诗并没有记载其他的预言。它通篇只预言了一件事：这种场景的再次发生，以及群星之王的存在和降临。”江教授缓缓地说着，同时递过来一叠打印好的文件：“你可以先看看，我这儿还有那两位老人念诗的录音……有兴趣的话你也可以听听。不过他们所用的并不是纯正的汉语，夹杂着很多他们民族独有的口语，很难理解。你看到的是整理好的文字版。”

程子介赶紧接过文件，随手一翻，就看到一段简单的诗句：“他要从星星中来，他将来自群星。

他会身披星光，带着星星的珠串。

他的使者会带着他的仆从，领着他所拣选的。

在星光下恭迎他，在群星下迎候他。”

……

程子介知道自己无法再看下去了，大脑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病毒爆发并不是只有这一次，而是反复多次地在世界上发生过，毁灭了无数的民族和文明。古人用文字和史诗记录了这一切，而文字出现以前，他们也用画面留下了记载……

“群星之王……群星之王……”程子介死命地攥着那叠文件，目光有些混乱地看着江教授。江教授双手抱胸，对视着程子介的目光道：“这部史诗中多次提到，执掌这一切的神就是群星之王。而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个留下浮雕的文明，围绕着那些浮雕的那些图案般的文字也提到了群星的统治者。他会将世界变成夜空般的黑色，而他所拣选的追随者则会像星星一样升上夜空……所以我有理由认为，我们的神称号就是群星之王。”

原来群星之王的称呼这么来的……倒也确切。那么多丧尸，的确是像夜幕般漆黑浓重。幸存下来的那些稀少的人们至多只能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散发着暗淡的微光。

江教授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程子介的肩膀：“程先生，我在病毒爆发以后，第一次将这些东西联系起来时，比你恐惧的多。很明显，这并不是人类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在远古时代交通不便，人群互相隔绝，所以每次只有一个文明，一个族群或者一个区域遭到了毁灭。以前，人类发展的历史上常有古人类族群突然灭绝消失的情况，恐怕也和这有关。比如我国境内曾发掘过一百七十万年前、一百万年前和四十万年前灭绝的古人类遗址，他们都灭绝了，灭绝得很彻底，和我们现代人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的基因完全没有流传下来……应该也是一样的原因。只是他们的年代太久远，还没有发展出绘画，更不用说文字，所以关于灭绝的原因没有任何记录。 而人类发展到现在，尤其是近百年航空技术大规模应用之后，世界的交流程度远非远古时代可比。七十二小时之内你就可以去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所以这次的灾难成了世界性的，让全体人类都面临着毁灭。”

“恩……那……江教授……你既然知道……这是病毒造成的……为什么……不寻求科学解释……反而……反而……”

“程先生。我试过寻求科学解释，但是有许多事情解释不通。比如……群星之王的仆从。”江教授仰起脸，叹息着答应道。

“对，对！”程子介看了看那头安静的丧尸，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您刚才说他就是群星之王的仆从……它们不攻击人，还会保护你们……是怎么回事？还有……还有这史诗里面提到的使者又是什么？”

江教授垂下头：“你手上的史诗里记载了群星之王降下夜幕，将人类变成夜空一般的黑色的过程，非常详细。他的举动是为了清理无耻堕落的人，而有一部分人在被清理时开始悔改，也能得到他的原谅，并成为他的仆从，为他保护被拣选者。很不幸……我的妻子也受到了清理……但幸运的是……她也得到了原谅，成为了神的仆从。 ”江教授说着，难过地看了江雪宁一眼。

一边一直没出声的任乐婷终于颤声问道：“江伯伯！江伯母是好人啊……怎么会……无耻堕落？”

江教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唉。她是很善良，心地也很好……但是她有些过于爱好虚名。前两年她的一幅画拍卖出了数百万元的高价，她也因此声名鹊起。她虽然并不贪图物质享受，却为此沾沾自喜。我劝告她，她的作品还不完美，不应该价值这么高，她却和我生气……虽然最后她还是把钱捐献了出去，但是……这件事或许是她的罪过……对名誉的贪婪也是贪婪。 ”

两位少女都是满脸难过，江雪宁更是再次无声地哭了起来，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抽动着。江教授走过去揽住女儿的肩，轻轻地拍着，继续道：“你们别难过。她后来把那笔钱全部捐献给了孤儿院，她心里或许已经后悔自己的作为了……也因此得到了群星之王的原谅，成为了神的仆从。史诗上说，神的仆从和被拣选者都能追随神进入群星之间……她以后还能和我们在一起。”

程子介听了半天这些神神秘秘的说法，心中却越发惊异起来。这丧尸不攻击人类，是摆在自己面前的事实，它们的眼睛也保留了人类眼睛的眼神……难道真有什么群星之王？有神的存在？程子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疑惑的看着那丧尸，它却一直站在原地，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江教授安慰了一会两名少女，然后转向程子介：“程先生。她不攻击人这一点，本身就难以解释。而且她还有和我们交流的意图，还会保护我们，这一切你都看到了。……只可惜神使还没有出现，否则的话，我们就能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神使？对，对，神使又是什么？她是怎么保护你们的？还有……只有她是这样吗？”程子介连珠炮一般地问道。

江教授微笑道：“别急。 史诗上预言，群星之王降临以前，先是清除罪恶，然后派仆从保护被拣选者。那些无耻堕落的人会变成恶魔——当然按你们的说法，叫他们丧尸也行——会拼命攻击被拣选者，妄图将被拣选者变得和他们一样。但是神会在被拣选者中挑出一个人做他的使者，只有他能指挥神的仆从，清除恶魔。最后，群星之王自己就会降临。”

“指挥神的仆从……神使……”程子介喃喃的嘟哝着。

“对。你也看到了，神的仆从想和我们说些什么，但是我们听不懂。它们也听不懂我们的话……只有神的使者才能和他们交流，用神意指挥他们与恶魔作战。”

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但是……这些事实又摆在程子介面前，就算不相信却也不知如何质疑。江教授继续道：“神的仆从有很多……比如我们学校，就有数百名。他们将恶魔全部逐出了校园，然后守住了出入口，并且偶尔会在校园内巡逻，消灭威胁我们的恶魔。程先生，所以我们的校园内没有危险。我们在神的仆从保护下非常安全，可以专心劳作，有时间就接受群星之王的教诲。”

程子介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的校园，数万名师生却见不到一头丧尸的存在。想了想，程子介又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群星之王的仆从们和那些……呃，恶魔不一样的呢？它们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啊。”

江教授伸手翻开程子介手中的史诗，找到一页，然后道：“那时灾难刚发生的时候，我被困在办公室中，外面到处都是混乱、杀戮和死亡。极度的绝望下我想到了正在研究的这些东西，偶然翻到了这史诗中的一段祈祷词。当时的情况——程先生，想必你也能理解——我在恐惧中大声念了起来。让我想象不到的是，我刚念完祈祷词，当时一直混乱的办公楼内，它们就分成了双方，互相战斗了起来，直到一方将另一方逐出。胜利者虽然数量很少，但是表现出了明确的组织性和一定的战术，并且会利用环境，互相配合……所以它们才将数目是自己数十倍的恶魔都赶走了。——如果神使来到，指挥它们，它们肯定还会有更强的战斗力。然后它们聚集到我的办公室这儿，破坏了门，围到了我的身边，却没有攻击我……我就知道，这部史诗，这部预言，这段祈祷……都是真的。”

第三百零三章 祈祷

这故事比程子介遇到的那些更加离奇。江教授继续道：“你觉得……这些事情，该如何用科学解释？尤其是我念的这段祈祷词——你看看。这些字眼并没有明确含义，都只是拟声词而已。”

程子介赶紧看着江教授指着的一段文字。的确，这一段都是毫无意义的拟声词，多以比较沉闷的后鼻音为主，比如“嗡”“嗵”这些字眼多次反复出现。这些事情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理解，短时间内程子介完全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就连大学中的诸多学者都无法解释，何况程子介只是个中学生呢……

“后来他们就散去了，去拯救学校里其他的被拣选者，然后就一直在保护着我们的安全。只有我妻子留下来陪着我……程先生。我经历过这些事实，无法不相信群星之王的存在。我虔诚地向他祈祷，希望他指引我们的方向……我们学校的其他被拣选者也都被这些事实震撼，于是，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礼拜群星之王……我们不是邪教，程先生。所有人都是自愿加入的，加入后也都以最坦诚的一面互相对待……从来不会伤害他人。因为群星之王要清除的，便是无耻，贪婪，堕落，残忍……的人。请不要用邪教这样的字眼来侮辱我们，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去看看我们的日常生活。正好今天有一对被拣选者要结为伴侣，我们会为他们举行群星之王的赐福仪式。仪式时间将会是夜幕降临，群星初升的时候。”江教授慢慢地说着，目光真诚而坦率。

面对着这么令人难以相信的情况，程子介也忍不住想要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回双河的愿望一下子变得不那么迫切起来，他决定先在这儿看看再走。目光落回手中的文件上，程子介看着那段祈祷词，不由自主地低声念了起来：“嗡。嗵。噔。噔。……”

那安静的丧尸马上有了反应，用丧尸比人类更快的速度走到程子介身后，摆出了一副警戒的姿态，目光也在环视着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威胁。 江教授赶紧伸手，一把按住程子介手中的文件：“程先生！不要念了。这是一段被拣选者遇到危险时向群星之王寻求保护的祈祷词。你看，我妻子正在试图保护你——她以为你遇到了危险。你实际上没有，所以这是对群星之王仆从们的欺骗。”江教授说完，马上摆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左手五指张开，覆盖住自己心口，右手则平平地向着那丧尸举起，手心向上，大拇指按住无名指，食指和中指重叠，而小指则笔直地指向天空，口中也低声而快速地念出了另一段祈祷词。 于是那丧尸平静了下来，回到刚才一直站着的地方去了。

程子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十六就在他脑海里发来了信息：“程子介，你处在怎么样的环境？虽然我现在无法共享你耳朵接收到的声音信息，但我觉得好像有同类想和我交流！”

“啊？”程子介还处在思绪混乱的状态，十六却显得困惑而焦急：“我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但能感受到你刚刚经历了短暂的战斗状态。程子介，我现在接收不到声音信息，但我真的感觉到了有同类在发送信息……是不是你附近有我的同类？可以的话请尽量不要伤害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好像我的个体都收到了一些呼唤！”

程子介不由得再次看了看那头安静的丧尸。 现在他确信，那头丧尸有着比普通丧尸更高的智慧……而且会试图与人类交流，从十六的反应来看，它或许也在召唤同类……真的会有什么神的仆从吗？太奇怪了，实在是太奇怪了。

“是的，十六。我的确遇到了一个你的同类，它很奇怪……好像有智慧，没有攻击我，却想和我交流什么……但是我不懂它想说什么。我没有攻击它，你放心吧。”程子介闭上眼睛，告诉了十六那头丧尸的存在。

十六显然急的不行：“唉，唉！为什么我现在不能共享你的感官了！程子介……我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如何与同类交流……真糟糕。”

十六真是越来越情绪化了。程子介也明白十六其实一直是很孤独的。以前遇到的丧尸都是没有智慧的，十六也没有和它们交流的欲望。但是十六自己既然有了智慧，那它自然会希望遇到自己拥有智慧的同类……于是赶紧安慰道：“十六，你别急……它在那儿，很安静，我们之间没有冲突。 而且这附近应该还有很多这样的你的同类。什么时候你能再次用我的感官获知外界信息了，我再和你一起来找它们，好吗？”

“好，好，程子介，谢谢你。”十六赶紧道。

程子介这才道：“别客气……你帮助我的更多。”

“那倒是。”十六恋恋不舍地沉寂了下去：“请千万记住它们。我一定要想办法再次共享你的感官信息，并试着和我的同类交流。那时我就可以来找我的同类，问一下我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哎哎，我有太多问题了。 ”

“好。一定。”程子介睁开眼睛，身边的江教授赶紧问道：“程先生，你可是想到些什么了？”

原来他以为程子介闭上眼睛是在思考什么问题。程子介摇了摇头：“抱歉……没有。”

江教授也有些失望，叹了口气：“程先生，关于群星之王，就是这些了。您现在可以随我去看看我们的生活，再判断我们是不是邪教。”

程子介也已经知道他们不会是邪教了。但是这次的谈话是在太过震撼，以及那些惊人的事实：不攻击人反而保护幸存者的“神的仆从”、跨越时空的远古人类留下的记录、已经实现的预言、没有字面意义却能召唤群星之王的保护的祈祷词——千万年前就流传下来，却依然有效的祈祷词。

任何人，经历过那样的灾难，那灾难中的恐惧和绝望，接着又经历过这么离奇的事实，不可能不产生信仰，即使是大学教授也一样。

还有十六那超常的反应。或许，和某种病毒变异有关？但是……即使是病毒变异，也解释不了这么多离奇的事实，解释不了那些祈祷和预言……特别是那远古时代就流传下来的祈祷词，怎么能到了今天，对新变异的丧尸产生作用？

回双河的想法暂时被压下来，程子介决定先看看这大学里的幸存者们的具体状态再说。 于是长长地呼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对江教授低声道：“好的。”

江教授看了看办公室墙上的挂钟，对三人道：“正好快到中午了，我们去用餐吧。大家也应该结束了听道。”

“江教授怎么没去？还有……上午你们不用干活吗？”程子介想了想，问道。

“啊，我正在研究这些资料，希望能整理出一套完整的礼拜仪式，用于对群星之王的信仰。今天是礼拜日。根据史诗上的记载，我们应该每五天礼拜一次。这一天不劳作，而是全心接受群星之王的教诲，其他重大事务和仪式也在这天，比如两个人结为伴侣的仪式。”

“哦。”程子介这才明白。于是江教授缓步走到他妻子变成的那头丧尸面前，郑重地行了一个礼，低声道：“愿群星指引你前方的道路。”

那丧尸没有反应。

江教授这才回身带着三人走向门外。除了程子介，那两位少女也都有些神情呆滞，目光散乱，重逢的喜悦已经完全被群星之王所带来的震撼取代了。

办公楼外阳光灿烂。盛夏的骄阳直射而下，总算让浑身冰凉的程子介感到了一丝暖意。三人跟着江教授一起走向办公楼隔壁不远处的一栋教学楼，刚到教学楼门口，就正好遇到不少幸存者们从教学楼内散了出来。程子介一眼就发现，这些人都是衣衫整洁，面容健康，互相打着招呼：“愿群星指引你前方的道路。”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微笑，情绪平和轻松。相比程子介在双河的那些部下，让程子介吃惊的是他们的神情中有一种希望的光彩。

这种神情是程子介的部下们中很难见到的。虽然已经初步过上了安定的生活，大家的心情也都很轻松很稳定，但是绝大部分人并不确定未来会怎样。很多人都有些过一天算一天的意味——当然，能活下去，就好好活着，努力生存。仅此而已。活下去了，以后呢？没人会去想。就连程子介自己也没有真正思考过……自己带着部下们，到底有一个什么样长远的目标？生存问题解决了以后，该为了什么而继续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