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沙主宰 第67节
他正理直气壮说着,被求德抬眼一瞥,声音又软了回去。
“求大爷,我也没别的意思,但上回的节礼,你可是收了的。”
听洪达这般说事,求德只好停下笔:“确实有两个,但那已经有人定了。”
“怎么就有人定了,不讲个先来后到?!”
洪达作势猛地按了下桌面,却不敢真的发力。
“你要讲先来后到也不是不行。”
求德回道。
“人是朝日院那边要的,伱自去上门讲你的道理就是了。”
“朝日院?”
洪达闻言一愣,马上反应过来。
“是咱家那位星君?”
这回,他的声音却是比刚开始还轻了三分。
求德点头正要回话,听到院里传来了脚步声。
洪达转头看去,是个圆滚身形的少年大步迈了进来,边走还边往嘴里塞着糕点。
“福哥儿,什么事这么早过来?”
求德主动问候道,人没起身,态度却亲热。
“求大爷,没别的事,就是来问问事情妥了没有。”
进来的洪福朝求德拱了拱手,又朝面生的洪达点了点头,方才腆着肚子问道。
“东西已经装车了,等会就让阿杰带人送去朝日院。”
求德立刻回道。
“至于两个丫鬟也已经挑好,名叫桃红和柳绿,都是老实妥帖的,做事也麻利!”
他笑着回道,瞥了不是滋味的洪达一眼。
后者接了眼色,只好起身往边上的椅子一挪,把坐热了的圈椅让了出来。
“啊,那就好!我那刘婶最是心善,新来的丫头要是心眼多,家里凭白多些波折。”
洪福低声朝洪达谢了一句,方才坐了。
“那是自然,这点事我要是都做不好,耽误了二少爷修行,岂不是罪过大了?”
求德笑道,翻出杯子给洪福倒了杯茶。
边上的洪达嘴角一撇,却见求大管家也给自己补了一杯,面色方才回暖。
“这几日让福哥儿为这些琐事跑了好几趟,真是辛苦了!”
共饮热茶后,求德叹道。
“难怪族里都说二少爷就与你最亲。”
这话洪福爱听。
“没办法,一世人两兄弟,我不帮他谁帮他?”
小胖子自得道,快活地抖起腿来。
······
午后,洪府朝日院。
半旧的建筑被打扫一新,几位身着短褂、露着胳膊的汉子正吃力地将铁制负重搬到指定的院角。
上个月底,洪胜在小规模族会上主动提出二弟的院落条件太差,需要更换。
无人不开眼的阻拦。
于是,仅不到一个旬日,洪范就乔迁新居。
相比老屋,朝日院同样只有一进,但面积却大了数倍。
除去二层储物的小阁楼、院里的六角亭,正经可用的房间足有六间。
此时,洪福翘着二郎腿,正坐在亭中。
“范哥儿,推宫丸、引血香、聚气丹,按照三、二、一配比,一共是六个月的量,用我的名义买的。”
他指着桌上的木盒说道,又掏出一张银票、两个碎银锭。
“钱还剩下十八两。”
PS:洪胜的四句是瞎写的。
李神机的四句改自曹植《言志诗》:
庆云未时兴,
云龙潜作鱼;
神鸾失其俦,
还从燕雀居。
【须记今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一句,改自清代诗组《题三十计小象》。
第70章 人间烟火
洪范点点头,仔细查验了下丹药成色。
确认没问题后,他把十两银票收起,又将八两的碎银子推回给洪福。
“这里的丹药都是按比例配好,我就不分你了,这些银子你拿去用。”
洪范笑道。
“到底还得蹭你这大财主的光!”
洪福嘿嘿一笑,麻利收下、毫不推辞。
事情交代完,两人刚闲聊两句,外头便来了几个年轻子弟,往院里小心探看。
洪福见状当即坐不住屁股,朝洪范道别后就三步并作两步奔出去,往城东消磨休沐日时光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
院中的布置都已完备,额头微汗的监工刘婶总算得了空闲。
她瞥了眼院中确认再无他人,这才入了亭子,在桌边与少爷共坐。
至今年年底,刘婶年纪四十有一,发丝已有两分花白。
但除去手指上的几个冻疮,她的气色却远比今夏时更好。
“阿杰他们走了?”
洪范随口问了句,自然地牵过刘婶的手。
炎流劲缓缓发动,将一份热力透入冻伤。
“嗯,从院子后门走的。”
刘婶回道,似乎冻伤处受热有些瘙痒,抽了抽手指。
“东西都移过来了,里外我也看过,弄得很干净。”
“只可惜那棵槐树没法移过来,今年还结了这么多荚果……”
她忍不住絮叨。
“求德这人做事还是靠得住的。”
洪范接口笑道。
“人挪活,树挪死;那棵槐树年纪大了,就别折腾它了。”
“对了婶子,我多嘴问一句,伱和汤大个的事怎么样了?”
这一问,立刻让刘婶抽回手,红了脸。
“汤大个”是洪府马厩的马夫,苦出身、块头大,人很老实。
他年纪比刘婶还小两岁,在洪范还没有出头的时候,对她便多有好意。
“也就那样吧……”
刘婶揣起手,回道。
“无非就是一起凑合过日子呗。”
她本是随意说着,却止不住笑了出来。
少爷成为星君后,向刘婶示好的人很是不少。
但那些人她一个都看不上。
洪范见状,心中便已了然——为自家婶子找个另一半,本就是他致力推动。
当然,以他的发展势头,此事若是往后推一推,身边人必然能找到更高的归宿。
但那大概率不是好事。
“行,你们要是定了,回头我去和求德说一声,就让汤大个搬到朝日院来住,以后他可以给我养马、驾车。”
洪范决定道。
听少爷这般说,刘婶羞得回不出话,只轻微地点头——穷苦出身、又在奴籍,两人本也没有什么大操大办的念想。
一桩大事了却,亭子里静了下来。
冬日的午后,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
穿亭风虽冷,却被炎流劲中和。
院里的草木土地,则被日头镀得一片金灿,不似凡间。
刘婶打量着这片小天地,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抹了抹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