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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门法则 第263节

曲空寺属于禅宗一脉,所以在方丈室外的白壁上大大写着个“禅”字,倒也简单明了。

方丈智诚大师穿着相当简朴,一身素青僧衣将明觉和赵然接了进去。明觉行了师门大礼,赵然则行了简单的居士礼,三人就坐在圆桌旁喝茶闲谈。

这哪里是一位参悟了身识界的菩萨境大德,分明是邻家和蔼可亲的老伯伯嘛。

赵然的情况早已由明觉飞符告知了智诚方丈,所以老方丈也没什么询问他来历的那一套路子,只是笑呵呵的问他一天旅途累不累,要不要休息,又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些斋饭等等。

熟悉之后,又陪着谈起了书画。老方丈擅长的是丹青,尤善工笔山水,方丈室的墙壁上挂着都是他自己的画作,靠窗的一张大方桌上笔墨颜料齐全,桌下的青花瓷缸中插满了一卷卷的画轴。

赵然起身观摩墙壁上的画卷,看了一圈下来,点头道:“山水空灵,难怪明觉大师的字也以空灵为趣,原来和方丈是一脉相承。”

明觉问道:“成施主,我师父的画作若是放在金波拍卖行,当作价几何?”

老方丈笑呵呵的斥道:“你这徒儿又瞎说,咱们出家人哪里需要起争胜之心,成施主不必理他。”

话虽然这么说,但就算老方丈修为境界极高,当真不起争竞之心,赵然暗自揣测,换做任何一个书画爱好者,其实都想知道自己作品的好坏,好坏怎么判断,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看能卖到什么价。

当下指着西边墙上的那两幅道:“并非刻意恭维方丈大师,这两幅画能否割爱?成某是真心想要收藏。至于拍卖,明觉大师是知道我金波拍卖行详情的,我们上一次的书画拍卖专场上,银州名师东武子同样尺寸的山水画作,明觉大师记得么?”

明觉点头:“贫僧去看了,记得。”

赵然道:“同样的尺寸,东武子的画作拍出去四百两。但以我观之,其中的灵性绝对不及这两幅。若是拍卖的话,有两种方式,其一,方丈以原名相署,我敢说每一幅的起拍价不低于五百两,最终成交价无法预测。”

这是要借用方丈佛门菩萨境高僧的名头,智诚和明觉都同时摇头:“不妥。”他们只是想知道画作的水平,并不是要靠这个搂银子。

赵然道:“那就只能取个笔名了,不过虽说无名,但手腕上的笔力摆在这里,作者的胸中丘壑也高人一等,这样的话,起拍底价应在二百两上下。”

二百两银子起拍,这意味着作者的水平在夏国属于一流的,明觉当即表态:“师父,要不就取个笔名,请陈施主在拍卖会上拍一次试试?唔,笔名干脆叫禅堂主人?”

老方丈手指明觉,失笑道:“你这徒儿!”却没有拒绝,这是答应的意思了。

老方丈又向赵然道:“成施主对画作很有眼力,不知是否雅擅?”

赵然有求于人,当然不能拒绝,但他擅长的是书法,虽说书画一家,但其中差别是很大的,要拿出来的话,肯定入不了方丈法眼。稍一思量,有了,拼功底拼不过,咱就玩创意呗。

当即道:“平日也算爱好,但比不得老方丈这般精善。方丈可能听说了,成某和山间客是至交好友。去年来夏国营生之前,曾与山间客一起品味书法月余,他当时尝试了一种新的画法,成某觉得还算有趣,便演示给方丈看看。”

听说有新画法,方丈果然意动,明觉忙去窗前的大桌处铺纸研磨,调兑色料。

赵然简简单单取了杆画笔,在墨汁中调兑了一些赭红,沉吟片刻,手腕一抖,就在白纸上刷出一片浓墨来,然后稍稍以中锋将浓墨搓开,形成一顽石的形状。

这一起笔,令明觉大皱眉头,这哪儿是什么画啊,分明是淘气孩子涂鸦。旁边的智诚方丈也微感失望,但仍旧含笑看着赵然继续在纸上涂来涂去。

就见赵然整个身体似乎都在跟随着那支画笔,在画纸上纵横来去。看了一会儿,明觉忽然心生错觉,觉得这位成施主似乎和笔融为了一体,他就是那支笔,笔就是他。

过不多时,赵然完成了画作。就见一块顽石之上,站着一只仰头向上的苍鹰。无论顽石也好,苍鹰也好,都是寥寥几笔,一点都不精致圆润,一点都不像!

明觉本想说两句玩笑话免除赵然的尴尬,却看着这幅简单的画作怔住了,只觉这只苍鹰似乎有神,形态中透露出来的那股子孤傲劲,竟然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壮感。

看罢多时,望向师父智诚,老方丈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良久,叹道:“这是什么画法?”

“泼墨写意,山间客说是自己画着玩的,入不得方家法眼。”

第六十三章 来龙去脉

赵然用后世的泼墨写意画法闪了一下老方丈和明觉的眼睛,当然不会说立马就让这二位高僧如何如何拜服,毕竟这种技法与这个世界通行的绘画方式显得太过格格不入,让人接受起来委实没那么容易。

但赵然的随意而作,的确如他所说,是一种新的画法,而且也确实很有趣,其中的意境相当可观,大大出乎了两位曲空寺和尚的意料之外。

有着相同爱好的人,总是很容易拉近相互之间的距离,赵然露了这么一手,顷刻间便与智诚方丈熟络了起来,与明觉的关系更进一步。

谈论许久,天都黑了,老方丈笑道:“成施主见谅,贵客远至,居然饿了肚子,这是老僧的不周。”说罢,让明觉出去传斋饭。

一餐吃罢,老方丈邀请赵然出去走走,赵然欣然起身,明觉在一旁陪着。

曲空寺并不大,沿着亭廊小径走不多时,便转到了后面,老方丈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走,转出了佛寺。

寺后是一片竹林,竹林郁郁苍翠,在夏夜的晚风中沙沙轻响,如浪花一般,令人怡然自醉。

赵然感叹道:“好一片清幽的所在。不瞒方丈,成某自来夏国之后,所见佛寺多有,却没有一处如曲空寺般,卓然自在,脱尘洗俗。”

方丈道:“我禅宗为大迦叶所传,不近官府,不入市井,悠游林下,坐禅净心,这是我曲空寺的传承。灵泉之畔,清幽之地,利于修行,非只为了贪玩之故。千多年前的祖师们,甚至连寺庙都不结守,饿了乞食一饭一钵,累了,睡在雪地荒冢,不受外境左右,不为己欲缠绕,当真是大自在大乐趣。只不过如此行事,不利传承,初入修行者,多半吃不了这苦头。”

赵然想了想,道:“这却与早期道门修行中的真仙仿佛。”

方丈点头:“其实佛门道门,修行的本质都是一样的,为了脱离凡世的苦海而已,只是后来佛道相争愈演愈烈而致有今日。我禅宗一脉无奈而西迁,到了这片土地上,很多事情也不得不做出改变。譬如让明觉前往天龙院供职,我内心是不赞同的,掺杂了太多俗务,如何做到诸法空寂?欲观实相,须了知生死,欲知生死,身当清净,无有生灭,亦无去来……”

赵然和明觉都在一旁凝神倾听。一位菩萨境的大修士耐下心来跟你谈论修行,这可是无上的机缘。

一开始,赵然还不太明白,这位方丈跟自己这个“普通人”谈论这些做什么?听到后来,便有些心领神会了,问道:“曲空寺奉行的禅修,果然特立独行,天龙院不管么?”

方丈道:“他自管他的,我自修我的,让明觉去天龙院做事,这已是我曲空寺退让了。”

现在明白了,方丈是告诉赵然,那位道门女修在我这里,你可以放心,性命是无忧的,哪怕天龙院来了,我也不会把人交给他们。

可这不是赵然想要的,保住性命不死是第一层,可在佛寺里关押个三年五载的,这也不是办法,还是要放人才好。

于是赵然又把那套说辞搬了出来,只不过在这位菩萨境的大德面前,他没敢耍花招,施展什么忽悠玄功只是找死而已。

方丈听了之后,点头道:“我这徒儿也跟老衲提过,成施主的想法不能说不对。但老衲留她在寺中,除了她有佛缘外,还是想磨一磨她的性子。另外,这女修脾气甚为暴烈,闯入我曲空寺后,妄图盗我灵药,老衲这是略施薄惩。”

果然,还是有缘故的,并非什么“佛缘”一说,或许那不过是老方丈的戏谑之言,倒累的赵然绞尽脑汁编故事。

赵然不禁暗自腹诽:智诚大师,你这样开玩笑真的好吗?

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剩下的就是谈判了,任何地方都存在利益的交换,老方丈虽然修为高深,也同样不能免俗。赵然对此非常理解,做了错事就要挨罚,这是千古铁律。

“不知宋雨乔想要盗取的是什么灵药?有没有给贵寺造成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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