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狱江湖 第220节
“他们到了。”
曾宏说:“引他们来。记得要沉住气,不能露出马脚。”
“是。”那人转身出去了。
曾宏与那几人不动声色继续喝着酒。
过了一会儿,酒肆门被推开,防风挡帘也被掀起。然后进来一个青年。青年身材修长,他穿着一身紫色棉袍,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围巾上还挂着些因呵气凝结成的白霜。青年相貌英俊,尤其眉眼很漂亮。他刚从外面进来,面色和鼻尖有通红,脸颊上还隐约有两个酒窝。
青年立在门口,扫了眼曾宏几人,又看了下这间酒肆。
曾宏赶紧起身近前,他带着激动语气道:“左少主,我们终于等到你们了!快请进来。”
青年竟然是左朝阳。
左朝阳也显得很高兴,他问曾宏道:“你们曾当家在哪儿?”
曾宏吩咐一个人道:“快去请曾当家的,就说左少主来了。”
那人赶紧酒肆后门出去请当家的去了。
左朝阳是先入酒肆勘探的,他见一切正常,便又掀起帘子朝外道:“娘,进来吧。”
于是从门上又进来一个美貌妇人,披着一件紫色连帽斗篷。腰畔挂着一柄短剑。她正是左朝阳母亲左菁菁。
接着又有六人随着左菁菁鱼贯进入酒肆中。一女五男,都是左家的高手。
两年前呼延钰儿私放了左家母子,这才使左朝阳与母亲从那场灾难中侥幸逃生。左朝阳背着重伤的母亲辗转回到紫竹林。左朝阳知道北境不日便要大举进攻了,他们已根本无力与之抗衡,左朝阳与母亲商议后,只能弃家避其锋茫。左朝阳把一部分财物藏在山中,又拿出一部分散给紫竹林的人,暂且把他们遣散以待时机。
从此母子俩便带着一部分亲信与亲戚亡命天涯了。这两年他们应付着北府与牧天教及其党羽无休止的追杀,左家也死了不少人。而且左朝阳对这种逃亡生涯也感到疲惫厌倦,心中也越加憋屈郁闷,只是一时没有好办法拧转局面。
一年前左朝阳还与同样被追杀的东躲西藏的曾腾云偶逢,劫后重逢两人都感慨万端。彼此都未想到对方都在那场“血狱”般的战事中活了下来。而林屹他们一直杳无音讯,二人也都以为林屹他们已经死了。这让两人很是伤感。二人喝了顿酒,叙了旧后又各自带着亲信家人继续逃亡了。
前些天曾腾云命人想办法联系到了左朝阳。曾家的人告诉左朝阳,曾腾云觅到一处绝佳避难处。可以长期避祸。而且曾腾云有大事要与左朝阳协商,如果大事成了可以东山再起。这让左朝阳很是兴奋,便与母亲来与曾腾云汇合。
他们本来约在清州一个地方相见,但是后因情况有变,又改在刑州这个无名的小镇上。
曾宏招呼左家的人刚落座,从后门便进来一男一女。
赫然是曾腾云与慕夷双。
第十章:陷阱(3)
曾腾云与慕夷双身后还跟着几人。
曾腾云看到左朝阳显得很激动,他上前几步,先问候了左菁菁。然后亲热揽住左朝阳肩膀爽朗笑道:“哈哈,左兄,别后一年多,你可想死我了。去年你我相见那场酒喝的痛快,今日我们再喝个痛快。”
左朝阳再次与曾腾云与慕夷双劫后相逢,也甚是激动欣喜。
慕夷双也问候了左菁菁,又与左朝阳寒暄两句,然后便咳嗽起来,不再说话。曾腾云说她这两日染了风寒。
既然左家的人到了,曾腾云也不再废话,他忙让曾宏把自己特意温好的酒取出,他也早命人给左家的人备好了丰盛饭菜。还炖一锅狗肉给左家的人暖身。都在锅中热着。
很快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了桌,曾腾云热的酒也端上来。然后曾腾云与慕夷双陪着左朝与母子一桌,曾宏陪着那几名左家高手在旁边一桌。两家人命运相同,再次重逢都非常高兴。双方嘘寒问暖聊着这一年来亡命生涯。
曾腾云告诉左朝阳,这家酒肆是曾家的,这里很安全,今日也不对外,让他们放心吃喝。曾腾云还亲自给左朝阳与左菁菁把酒斟上。曾宏也殷勤给左家几位高手把酒满上。然后曾腾云仰起脖子先干为敬把酒喝了,左朝阳母子俩感谢曾腾云肝胆相照,娘俩也各自把杯中酒饮尽。另一桌左家的人也各自把杯中酒喝了。
一杯酒下肚,曾腾云又给左朝阳母子斟满。然后他坐下,看着左朝阳,神情有些奇怪。左朝阳突然大叫一声。
“酒有毒!”
与此同时左朝阳一掌朝对面而坐曾腾云击去。曾腾云似早有防备,他身体一偏避开左朝阳那一掌。左朝阳那掌击在对面墙壁上。留下一道掌印。
左家的人见此情形各自面色惊变,他们正想发作或出手,但是却都感觉全身绵软,提不起丝毫内力。甚至绵软的都难以从凳子上坐起来。曾家的人却都得意地笑着看着他们,仿佛是看着自己猎物终于落入了所布的陷阱。
左菁菁脸上也变了颜色,她托着桌子晃悠悠站起,但是身体不支又坐在凳子上。她秀目中尽是惊诧与愤然,看着曾腾云。左朝阳眼睛也愤怒盯着曾腾云。
曾腾云与慕夷双脸上此刻是阴谋得逞后的得意笑容。
曾腾云对左朝阳说:“左兄,你可知这药是出自谁手吗?这可是杜幽恨配的‘散魂露’。无色无味,遇水即化,入体即发挥效力。你酒刚下肚便能察觉,而且居然还有力气朝我击出一掌,佩服啊。”
左朝阳一听是杜幽恨配的药,心中苦笑不断。难怪自己勉强击出一掌后,便再难提气用力。杜幽恨此人神秘莫测,亦正亦邪,可是江湖上公认的用毒第一高手。杀人于无形,制敌于千里之外。此人如同当年神秘的萧怜琴一样,都无人见过其真容。
“散魂露”让人难以察觉。但是左朝阳修炼的内功很特别,是“破邪功法”,修炼此功可以察觉出天下任何毒药。不管什么药,就算是良药,只要入体,左朝阳体内真气便会震动做出反应。所以一般的毒根本难伤及左朝阳。大多数毒左朝阳发现后,也能及时用内力暂时封住不让其在身体中游走蔓延。但是杜幽恨的毒就不同了。在如此短时间内便让人功力尽失,左朝阳根本难提气抗拒。这毒有多可怕可见一斑。
左朝阳一脸愧疚之色对母亲说:“娘,都是孩儿的错。没能及时发现有诈,连累了娘……”
事已至此,左菁菁反而平静了,只是她眼中闪现出点点泪光,她缓声说:“朝阳,这两年来娘真是逃累了。如果不是为了你,娘早就跟他们拼了……既然我们母子最终还是落在他们手中,这也是命,娘怎么会舍得怪你。要怪就怪娘,没能保护好我的儿……”
左朝阳听了母亲这话心里更是难受。他看着曾腾云与慕夷双,当然,现在左朝阳也明白这二人并不是真的“曾腾云”与“慕夷双”。自从曾家的人联系到他们,整件事便是敌人精心设计的一个陷阱。
尤其为这二人容易的人,简直就是神技啊。简直与真曾腾云与慕夷双没有任何区别,没有一丝破绽,所以才骗过了他。除了萧怜琴有这本事,左朝阳真是想不出天下谁还有这本事。但是两年前听林屹说萧怜琴在太白山上遇难了。
而曾腾云甚至连说话的语气,走路姿势都事先经过了训练。精心设计!天衣无缝!
左朝阳红着眼对曾腾云说:“你到底是谁?!还有,给你易容的人又是谁?!”
曾腾云笑道:“我是谁不重要。等我把你们押回牧天教,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那个“慕夷双”则发出妖里妖气笑声,她用挑逗的眼神看着左朝阳笑着说:“咯咯,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我就是北府的笑面桃花,范桃花。我早就听闻左少主英俊不俗,押你路上,奴家定要好好伺候你。对了,为了让左少主先对我有好感,我不妨告诉左少主,那个曾宏也是假的。真的嘛,半月前被我们抓到了。而真的又恰恰是曾当家的亲信。所以经过我们严刑拷打,那真曾宏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们。所以一切情况便在我们掌握之中了,我们英明神武的秦王便设了这个局让你们钻,你们便便钻了进来。呵呵,我说的够明白吧?”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些假冒者对一些情况都了若只掌,对答如流。原来曾宏落在他们手中。
左朝阳神色默然说:“听明白了。”
难怪曾腾云早已备好酒菜,这样就算他发觉出不对劲时候,也喝下了杜幽恨的“散魂露”,也回天乏术了。他也不得不佩服,秦定方设的这局真是完美。
逃亡两年多,历经多年惊心动魄,但是这次真是难逃一劫了。左朝阳觉得自己死不足惜,却连累了母亲。这让他心里愧疚。
就在这个时候,“曾腾云”的一名手下进来,他禀报“曾腾云”。
“有陌生人进了镇子,朝这边来了。是劫杀他,还是放他过来?”
“有多少人?”
“就一个,带着剑。”
曾腾云笑了,他带着戏谑的口吻说:“放他过来,也许又是一条大鱼呢。当然,再大也大不过这娘俩。哈哈……”
然后他命令手下把左家的人都先带下去。那些手下为了保险,还把左家人的穴道都封了,然后麻利的把他们从后门拖出。又把左家人放在桌旁的兵器也收起。
刚清理完,酒肆门便发出一声“吱呀”声响,然后门帘被掀起。
一个身穿蓝衣,披着白色披风青年从容而入。服脖上围着狐狸围脖。挡住大半张脸,只露一双炯炯双目。
第十一章:刑州司马(1)
青年当然是林屹。此处情况不明,林屹让望归来与曾小童照看秦顾梅和林霜,他只身一人入镇一探究竟。破败寒冷的小镇街道坑洼脏乱,几乎没有人踪。林屹朝酒肆走来时,他能感觉到有若干眼睛从不同地方偷窥着他,监视着他。
林屹一进酒肆看到曾腾云与慕夷双心里甚感意外。二人竟然会在这里!林屹便把挡着脸的围脖拉下,露出本尊。他要试探一下二人反应。
曾腾云看到林屹脸上顿时显出难以置信神情,他做梦也未想到进来的人竟然是林屹!
而慕夷双打量着林屹,则是一副探究神情,情绪也没有太大变化。如果是真的慕夷双看到林屹,哪能表现的如此平静,视林屹如同陌生人一样。林屹心里笑了,这个慕夷双是假冒货。既然慕夷双是假冒的,那这个曾腾云当然也是个“赝品”了。
不过林屹也不得不佩服给二人易容之人,手法炉火纯青堪比萧怜琴了。以后一定要想办法除了此人永绝后患。
曾腾云惊愕之余赶紧上前,对林屹激地道:“天啊!林兄是你啊!你……真没想到,你这是从哪里来?”
林屹也佯装动情地说:“曾兄,我偶经此地准备喝几杯驱寒,万万没想到碰到你!”
林屹也不与慕夷双招呼。那个假慕夷双以为林屹与“慕夷双”不熟,所性便在一旁见机行事。而这个假曾腾云见了林屹表现惊诧,林屹知道这人认得他,也不知本尊是谁。
林屹环视一下酒肆,他故意问:“曾兄,摆下这么多酒菜,怎么只有你们几人?”
林屹擅于观察,分辨毫厘,他也看到了墙上左朝阳先前留下那枚掌印。这掌印掌心中还有一个影像,很模糊,似佛影。林屹心里一动,顷刻想到了左朝阳“破邪佛心掌”。
林屹已听曾小童说了,左朝阳母子当年也大难不死逃出生天了。林屹当时听了别提多欣慰高兴。
林屹暗忖,难道假曾腾云在此设局是对付左家的人?
但是以左朝阳的功夫修为,劲道会非常大,这一掌势必会深陷墙壁,而不是只留下一个印迹。难道左朝阳是在重伤功力大减之下击出,或是被下了毒,还是这掌另有其人……
林屹心中疑云丛生。
曾腾云笑道:“这店是我们曾家的,正好来了些牧天教的人吃喝,我们便解决了他们。”
假曾腾云似怕林屹再多问露馅了,遂赶紧招呼林屹坐下。只要林屹喝下一杯毒酒他便无忧了。“林兄快坐下喝一杯酒驱寒。”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屹便坐在左朝阳先前坐的位置上。假曾腾云又坐在对面。范桃花也挨着曾腾云而坐。她面对林屹一脸笑意盈盈。他们几个手下表面善意而笑,一个个心里警惕着。准备随时攻击林屹。
林屹看到酒杯倒在桌上,他又不露声色看了下对面墙上那道掌印。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先前坐在他位置的人发现酒中有异,惊愕之下酒杯落桌,然后朝对面这个“冒牌货”击出一掌。而这个“冒牌货”躲了过去,所以掌影击在墙上……林屹根据推测在脑中不断还原着事发场景。
假曾腾云面色镇定,他又亲自给林屹与自己各斟上一杯酒,然后他向林屹劝酒。并把自己的酒又先干了。
林屹端着酒杯缓缓朝嘴边送去。假曾腾云、范桃花眼睛都不由看着林屹手中那杯酒,两人心都在“怦怦”跳动,盼着林屹赶紧把这杯酒喝下。就在酒杯触唇时候,林屹突然停下,他朝二人用戏谑口吻笑道:“先前左朝阳喝这毒酒时候,你们也这样眼巴巴看着吗?”
林屹并不确定他先前位置上坐的人是否就是左朝阳,他是故意这般说,看假曾腾云什么反应。
二人听了各自面色变了,假曾腾云甚至还想敷衍,他一脸困惑道:“林兄,你什么意思?这酒哪来的毒,我与你喝的可是一样的酒,而且哪有什么左朝阳……”
林屹把酒杯端离自己嘴角,在手中如变戏法般晃动翻转把玩着那杯酒,杯中的酒却半点不散。
林屹道:“你的确与我喝的是一样的酒。但是你吃了解药,我没有。要不你也给我吃些解药,我把这酒喝了。”
这下假曾腾云再难把戏演下去了。既然事情败露,他叫了一声。
“动手!”
林屹桌旁那几人早已做好准备,听到命令最靠近的林屹的两人抽出屠刀朝林屹砍来。与此同时范桃花与假曾腾云也朝林屹隔桌出手。
林屹坐着未动,就在对方发难同时。他连人带凳子腾空而起,在半空转动又“啪”一声四平八稳落在八仙桌中央。林屹依旧坐在凳子上。而桌上那些杯盘碗筷饭菜由于林屹凳子落桌之力,都顷刻飞起。那些盘碗还不断发出“啪啪”的碎裂声形成若干碎片。盘中的菜与汤汁也四散洒落。而那些碎片劈头盖脸击向那几人,其中还有好几根筷子。顿时有四个人被这些碎片击中身体不同部位,他们陆续发出惨叫,身体倒下。
其中一人武功较高,手中挥舞屠刀劈落那些碎片,又砍断一根筷子,然后吼了一声身体跃起朝桌上林屹一刀斩来。林屹手中酒杯一扬,杯中酒化为两股晶亮“酒箭”急射那人双目,同时手中酒杯也射向那人。那人刚躲开两股“酒箭”,林屹射来的酒杯他再躲避不开,酒杯嵌进了他的咽喉。酒杯上挟带的戏力震的那人飞出。而他手中的屠刀却也在瞬间也被林屹吸飞,落在林屹手中。
而面对假曾腾云与范桃花的攻击,林屹坐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双腿频出灵巧如手一般应付二人攻击。
林屹左脚踢向假曾腾云,右腿扫向范桃花脑袋,脚还未到,脚风已扑面。范桃花武功不弱,她身体后仰试图避开林屹那一脚,却未想到林屹声东击西。脚尖一勾一带,把她一条胳膊拉到桌上一脚踏住,手中屠刀一闪,从范桃花臂肘刺入,硬生生把她胳膊钉在桌上,屠刀尖从桌下穿出。范桃花发出惨叫。
假曾腾云想救范桃花,一双手掌迅猛连续攻向林屹,林屹双掌迎上,“怦怦”与假曾腾云上上下下连对了几掌。假曾腾云被震的嘴角淌出鲜血,林屹还是稳如泰山般坐在凳子上。林屹的武功让假腾云胆寒。
林屹心里也颇感意外,这假曾腾云武功不弱。
假曾腾云心惊胆颤再不敢战,他转身就朝店门口跑。林屹连人带凳子腾空飞起,从假曾腾云上方飞快飘过,挡在门口。凳子竟然在空中悬浮着,林屹还是稳稳当当坐在上面。面无表情看着这个“冒牌货”。
假曾腾云的心却沉到了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