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武侠世界 第283节

“噔！噔！噔……”众人正在说着，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转头看去，只见吕文焕带着部将，身披铁甲登上了城墙，向郭靖道：“郭大侠，听说鞑子又在城外故弄玄虚，不知是怎么回事？”

闻言，郭靖道：“大帅请看，鞑子在那边准备了投石机，想要用此攻城。”虽然知道吕文焕见到可能会心生怯意，他却也无法隐瞒。回回炮都已经搭建好了，过不了多久蒙古人便会启用，威力如何，众人很快就会见到了。

吕文焕向城外仔细看去，只见东南一处高地上，一队元兵持巨盾守护，周围堆满了石块，后来还有数架投石机，静静伫立。见此，吕文焕心中疑惑之极，喃喃道：“离的这么远，投石机能打到城里吗？莫非鞑子掌握了什么新方法，能够让投石机从那打到城里？”以往蒙古人也不是没有用过投石机，但因为射程较近，一到襄阳城下，便会被城中军士用神臂弓射回。但如今蒙古人的投石机距离襄阳城大约三百多步，又有巨盾守护，即使神臂弓，只怕也难有威胁。如此一来，襄阳城可就更危险了。

“弓弩手呢！弓弩手，赶紧射，把那些鞑子都给我赶走！”吕文焕大叫道。他虽然不知道回回炮的威力如何，但从军多年，却不妨碍他得出这种从所未见的投石机威力极大的结论。否则的话，蒙古人也不会如此自信了。

郭靖还未回话，吕文焕身后一个部将便已向前道：“大帅，弓弩手已经准备了，等会儿就让那些鞑子好看！”忙不迭地保证。其实他刚刚随吕文焕来到，哪里知道弓弩手是否准备好了，只是觉得以郭靖行事，断不会出了疏漏，因此向吕文焕邀功。

这人能说会道，又忠心耿耿，吕文焕平时对他颇为喜爱，不过此时他听得这话，却是心中一片恼怒，训斥道：“胡说什么，还不快调集床弩，多准备些箭只。襄阳城……襄阳城……”连说了两声襄阳，却终究摇了摇头，没说下去。神臂弓威力固是不小，但除了他昨日特意选出来的几张精品外，其它的都难以射到三百步外，如今襄阳城中能对蒙古人的那些投石机造成威胁的，只怕也就是仅剩的几架还算完好的床弩了，让他如何能有信心。

这时，蒙古军阵之中，突然有一人越众而出，大喊道：“襄阳城诸位听着，这是我大元攻破樊城所用的巨石炮，若是尔等不想落得樊城那样的下场，还是尽早投降为妙。否则城墙一破，立时成为齑粉。”中气充沛，声音高昂，显然是武林中人。此人功力不浅，襄阳城一众守城之人，也都听的清清楚楚。

“哼！汉奸走狗，人人得而诛之。着！”却是郭破虏听到此人言语，心中大怒之下，忍不住举起手中弓箭，一箭射了过去。

不过那人既知昨日刘整之事，还敢离的如此之近，武功自然颇为不弱，见到郭破虏射箭，竟然不闪不避，一手向其抓去。俗话说“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郭破虏虽然神力惊人，所用弓箭亦是不凡，但箭矢到了三百步外，也已远不如先前劲急，被那人轻轻一探，伸手抓了下来，惹来城墙上一阵叹息。

“是郭大侠的公子吗？听说你前日刚刚入城，可惜……可惜……”那人抓着箭矢，摇头叹息道。似乎对郭破虏入城，当真极为惋惜。

城头，郭靖、杨过等人见到此人抓住箭矢的手法，心中俱是一凛。郭破虏所射箭矢固然在三百步外劲力衰减了许多，但昨日尚能刘整的盔甲，威力也绝对称得上极为不俗，如今城下这人不闪不避便去伸手抓住箭矢，武功之高，着实非同一般。只怕即使不是绝顶高手，也不会弱于昔日的潇湘子、尹克西等人，称得上当世第一流的强者。

“诸位，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伙儿好不容易修成武功，难道便是为昏君奸臣卖命？上月樊城之事，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啧啧……诸位还是细细考虑一下吧！”抓着郭破虏射来的箭矢，那人继续说道。上月樊城被破，城中之人尽数被蒙古人所屠，残余之人，可谓寥寥无几。

城头，郭靖闻听此言，不由面色一沉，大喝道。“破虏，拿弓来！”往日沉肃的面容上，已是布满了怒容。樊城被屠之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这人提起此事，也无怪乎惹的郭靖发怒了。

见到父亲模样，郭破虏默默将自己的弓箭递了过去。他这把弓是方志兴亲手所制，不但用的是当世最好的干材，更是使用了海中异兽之筋和异种犀牛之角，劲力冠绝当世。若要拉开此弓，最少也需要五石之力，即便以郭破虏如今功力，平时也不过拉个半圆而已，即使如此，也已经胜过最好的神臂弓了。郭靖所用的弓虽然不凡，却也远远无法相比，今日大怒之下，向郭破虏要来此功，欲要射杀眼前之人。

接过郭破虏递来的弓箭，郭靖弯弓搭箭，凝目注视那人。第三次华山论剑他虽然没有参与，但方志兴和众人所论，却在之后被黄蓉一字不落地说给了他。这些年郭靖虽然忙于军务，对武功上并没下多大功夫，但在征战中经常使用的弓箭上，却是花了些心力。此时他不但达到了通微之境，真正箭无虚发，更是隐隐触摸到了通玄之境，体会到了一种玄妙的感觉。就如此时，郭靖在注视着城下那人时，心中便有一种感觉，只觉得此箭定然能中。

城下，那人正在得意洋洋地说着，突然身体一紧，心中泛起了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抬起头来，只见郭靖立在城墙之上，陡然弓如满月，箭矢猝然而发。这一箭极为劲急，他眼中刚刚看到，便感觉胸口猛然一痛，整个人也重重撞到地上，再也没有知觉。

第549章 襄阳悲歌（十一）

城头，众人见到郭靖一箭将那位投靠蒙古的武林人士钉在地上，不由欢声大作。方才那人的话语，不但激怒了郭靖，还激怒了襄阳城墙上的众人，眼看他瞬息之间便被郭靖射杀，让众人如何不感到快意。就连旁边的郭破虏，也没想到自己父亲竟然能如此快速地将弓完全拉开，将那人钉在了地上，心中对于父亲的实力，认识也更多了一层。要知道，当初他接手此弓时，方志兴曾说这把弓至少要十石以上劲力才能完全拉开，郭靖不但能够拉开，而且还如此快速，由此可见他如今劲力。

握着手中弓箭，郭靖心中也有些难以置信，他此前箭术虽然不凡，但使用手中弓箭最多也就射到三百步左右，哪里能在三百步外将敌人钉死？看着手中强弓，他心中既是欢喜，又是一阵叹息：“若是能够早日得到此弓，想必能多杀几个鞑子吧？如今……如今……唉！”心中叹息不已。

正想着，郭靖耳边突然隐约听到一个声音，似乎在喊着“发射”，心中不由一惊。抬眼望去，只见蒙古方面负责此次战事的另一副统帅阿里海牙和几个色目人不知何时到了回回炮旁边，指挥着众人发射石弹。在他们指挥之下，数十个蒙古人顿时抬起巨石，放到了炮架之上，“轰隆”一声，向着襄阳城击来。

“危险，快躲！”见此，郭靖急忙大喝道。眼看巨石向着吕文焕那边击去，更是运起轻功，将吕文焕带到一旁。

两人刚刚离去，城头众人便听到“轰隆”一声，有如巨雷一般，一些砖木碎石，也哗啦啦落了下来。却是城头谯楼一角，被巨石砸的粉碎，砖木碎石都落了下了。再去看城墙上，只见一块约有一两百斤的巨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砸出了一个深坑。

见到这回回炮如此声势，城头众人都是不由一呆，再没了方才喜悦。尤其是刚才险些遇到危险的吕文焕，更是双目圆睁，喃喃不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定是我眼花了，一定是眼花了！”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郭靖在旁见此，心中不由一怒，更多的却是担心。提起弓箭，便要射向那阿里海牙，想要把此人射杀，让蒙古人暂时退却。同时传令下去，让床弩准备发射，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回回炮赶走才行。

不过这命令刚刚下去，郭靖便见到刚才发射巨石的蒙古人突然拆下回回炮，向后倒退而去。唯有阿里海牙，带着几名亲兵，向着襄阳城拍马过来，似乎毫不顾忌襄阳城的弓箭。

“襄阳吕安抚可在，阿里海牙在此，还请出来一叙！”城下百步之外，阿里海牙大声叫道。

吕文焕虽然被回回炮的声势吓破了胆子，但头脑却还没完全混乱，眼看阿里海牙过来，心知此人必是劝降，急忙喝止众人，不要发射箭只。他和刘整有怨，和阿里海牙却是没有，再说，阿里海牙是忽必烈心腹，投降此人以后也会更安稳些。

“是阿里海牙将军吗？不知有何见教。”吕文焕定了定神，同样大声回道。

听到回话，阿里海牙心中不由一喜，知道有了门路，向着襄阳城众人大声道：“吕安抚、金刀驸马，还请听我一劝。诸位以孤城御我蒙古大军数年，陛下极是赞赏，若是能够投降的话，陛下必不吝官爵，襄阳城百姓，也能得到保全，还请诸位思量！”他心知襄阳城除了吕文焕外，还有郭靖等江湖中人，因此开出加官进爵和保全百姓两个条件，让他们都能得到满足。

果然，襄阳城头上众人一听，许多人都是大为心动。若说见识回回炮的威势之前众人或许还相信襄阳城能够守住，但在见识到今日一幕后，却再也没有这个信心了。如今蒙古人的回回炮还少，也因为顾忌郭靖的弓箭和襄阳城的床弩暂时退走，但来日只要找到方法防住弩箭，再多造些回回炮向襄阳城轰击，只怕襄阳城都坚持不了多久。吕文焕等将官三年没有得到朝廷消息，也再没有听到朝廷援兵，对于守卫襄阳早已心灰意冷，此时听到阿里海牙的保证，更是大为心动。而襄阳城一众武林人士听到蒙古人保证不会屠城，对于继续守卫襄阳的心思也淡了许多。明知必破，城中又已断粮，他们这些人也不忍百姓继续受苦。他们中有些人对突围还有些不愿，如今也终于放下心来。

“郭大侠，还请暂且拖延一二，等我们突围之后，让吕文焕自己考量此事！”城头，朱子柳悄悄走到郭靖旁边，低声道。他知道城头上这些江湖汉子虽然可能心动，但要说投降蒙古人，只怕更不愿为，因此向郭靖提议先稳住阿里海牙，然后让吕文焕投降。那样的话，也就不用众人背负骂名了。

郭靖纵然心思略有些迟钝，但和朱子柳同在襄阳三十多年，又哪里听不出对方意思。以他往日性子，断然做不来此事，但当此之时，却也不得不为了。想到这里，他略有些愧疚地看向吕文焕，但见他喜形于色，却又旋即化为了一阵怒火，勉强平息下去，向吕文焕道：“大帅，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还是回去商议一下更好！”

“好，好，郭大侠说的是，事关重大，我们还要从长计议！”吕文焕闻言，赞同道。方志兴用慑魂大法在他心底留下的相信郭靖的暗示，到底还是起了作用，只要郭靖所说的不会危及自己，吕文焕多半便会听从。二十多年下来，对于郭靖的信任，早已刻入了吕文焕的心底，让他不自觉地赞同对方。

说完这些，吕文焕向阿里海牙喊了几声，让对方暂且等待一二，然后便带着一众部将，匆匆回府而去。阿里海牙见此，心中也不为怪，带着几名亲兵，回返蒙古大营。

城上郭靖见到，知道蒙古人今日多半不会攻城，安排朱子柳、史叔刚暂且在城头看着，自己和杨过、郭破虏等人，带着残余的亲信精兵，同样向吕府而去。

第550章 襄阳悲歌（十二）

二月二十七日，寅时，天色仍一片昏暗，襄阳城西门不知何时已然大开，数千人鱼贯而出。这些人大多身形瘦弱，似乎一阵风都能吹倒，更有的需要被他人扶着才能行走，却都是口中衔枚，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一些人不时回望，眼中含着不舍。守卫襄阳数十年，如今被迫离去，谁心中能会好受呢！

虽然夜晚黑漆漆的，郭靖却仍是借着星光看到了这些人的神情，心中一阵沉重。他在襄阳三十多年，后半生的精力几乎都消耗在了这里，论及对襄阳的感情，绝不会弱于任何一人。但如今襄阳城破在即，他又如何能坐视这些追随了自己几十年的战士殒命，是以思虑再三，最终同意了突围之议。

“吕大帅那里，都安排好了吗？”看着眼前的人流，郭靖向杨过问道。昨日回回炮的一击，让吕文焕等襄阳城众将彻底吓破了胆，都是考虑着投降之事。眼见有些人迫不及待地就要开城投降，郭靖无奈之下，也只得按杨过之议，将那些人尽数羁押，为众人突围拖延时间。

听到郭靖询问，杨过道：“岳父放心，都已经被看管好了，而且下了迷药。今日午时之前，断不会有人醒来，到了那时，我们都已经突围成功了。”

虽然事情顺利，郭靖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面无表情地向杨过道：“吕大帅为人虽然有些懦弱，但他守了襄阳几十年，于国还是有功的。若无必要，万不可伤了他的性命。”襄阳陷落，吕文焕的过错定然无法推托，但他和吕文德守卫襄阳几十年的功绩，却一样无法抹杀。更何况郭靖之所以能够带领这么多武林中人一直留在襄阳，也多靠了吕文焕的支持，临到头来，自然不愿害了对方性命。

杨过点了点头，说道：“岳父放心，小婿一定会看好吕文焕的，不会给他人可乘之机。”他自请带领不愿离去的人留在襄阳，自然肩负着看管吕文德等人的责任。吕文焕是襄阳名义上的主将，即使心中对此人极为不耻，杨过也不会杀了他。毕竟若是杀了吕文焕，郭靖带人突围而出多半会被人说是弃城逃跑，而留着吕文焕让人投降给蒙古人，世人多半便会以为郭靖是力争不得被迫离去，这样也能减少一些可能受到的责难。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义守襄阳三十年，固然给郭靖带来了极大名望，但一旦襄阳城破，郭靖受到的责难也会汹涌而来，若不以死谢罪，只怕以后便会生活在众人毁谤之中。作为郭靖的女婿，杨过自然不愿看到这点，早就想办法找人分担这份毁谤，以作提前应对。

“贾似道那个奸贼，等我出去后，一定要取了他的狗命！”想到襄阳城的陷落，杨过恨恨说道。十年前贾似道和吕文德、吕文焕兄弟的关系还好，并且合伙逼死了向士璧、曹世雄等将，让刘整惧而叛逃。但是到了后来，吕文德、吕文焕两人手中军力日长，却又引来了贾似道等朝廷中人的忌惮。大宋立国三百年，一直崇文抑武，但凡领兵在外的将领，几乎没有不受到猜忌的，吕文德、吕文焕兄弟同样也是如此。襄阳城被围五年多，初时几年还有兵马救援，但到后来吕文德病故后，却几乎再无一丝援兵。朝廷诸公借蒙古人消耗吕文焕实力的心思，可谓尽显无遗。却不知一旦襄阳城破，长江防线也就此不保，而如今的大宋，即使岳武穆、孟忠襄再生，只怕也难以收复襄阳了！

对于朝堂诸公不顾大局、坐视襄阳被破，郭靖心中也极是愤懑，但他听到杨过所言，却是微微摇头，对此不置可否。贾似道此人虽然不堪，但至少可以说是勇于任事，鄂州之战时更是亲临战阵，最终逼退了忽必烈，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可能会更加不如，而且为了争夺权力，更是要乱上几年。到如今这个地步，整个大宋朝廷，早已可以说是完全腐朽了。甚至吕文焕从来没有想过突围的原因，郭靖也能猜的出一点，毕竟吕文焕即使放弃襄阳成功突围，却也多半要会被朝廷治罪，而战败投降蒙古人的话，朝廷诸公为了留条后路，却多半会对吕家多加安抚，吕师夔、范文虎等留在大宋的吕家族人也会更加安全。朝堂上诡谲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不再去想这些，郭靖定了定神，向杨过道：“过儿，你在襄阳务必要小心在意，芙儿可还等着你回去呢！”离别在即，郭靖终于还是说了些关心的话，对于杨过这个侄子兼女婿，他心中还是十分满意的，这几年襄阳战事，可是多亏了他。如今杨过留在城中，即使他武功高强，却也不得不小心在意。

听到这般极难听到的话语，杨过心中一暖，嘿嘿一笑，伸手向脸上一抹，星光之下，顿时变成了另一个人。见此，郭靖顿时认出他用的是自己岳父所制的人皮面具，轻笑一声，终于放下心来。依着杨过的武功、心计，又有这面具在，无法脱离襄阳才是怪事，绝不需要他人担心。

“盟主，兄弟们都已经出来了，还是赶紧走吧！”没多久，史叔刚从前方回转，说道。此次突围的人中，不但有着残余的上前武林人士，还有两千多名郭靖所练精兵，可谓是郭靖手中最后的力量。虽然三千多人也不算少，但比之十多年前数万精兵、数以千计的武林中人，却是称得上十不存一，就是完全出城，也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闻言，郭靖有些感伤地回望了一眼襄阳，旋即目视前方，低喝道：“结阵，出发！”和黄蓉、朱子柳、史叔刚、郭破虏各领一队，结成二十八宿大阵，相互搀着，悄悄离城而去。

杨过在后望着，命人关闭了城门，心中同样一片伤感。今日过后，襄阳城再不为大宋所有，自己这些人，也都要成为亡国之人了！

第551章 一曲国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