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武侠世界 第284节

凌晨，天色还未完全亮起，正是熟睡之时，蒙古军中一个营帐之内，却是灯火通明。一员大将居中而坐，向另一将领问道：“都安排好了吗？”仔细看去，正是此次蒙古大军统帅，兀良合台之子、速不台之孙，阿术是也。此人出身名将之家，自身也多历战阵，被忽必烈委任为征南都元帅，负责此次对襄阳的征伐，阿里海牙、刘整、李恒等人，都是此人麾下部将。

“禀大帅，早已准备好了，还请大帅示下！”帐中，一员蒙古将领禀报道。在他旁边，还有一众蒙、汉将领，以及一众谋士、亲兵，如今齐聚帐中，显然在商议些什么要事。

听到此人回话，阿术微微点头，说道：“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算算时间，郭靖应该已经出来了。唉……”说着他长叹一声，不知想起了什么。郭靖是哲别的弟子，也曾向速不台请教兵法，可以说是他祖父的传人之一，对于这位和自己父亲以及自己大战十数年的故人，阿术心中也极为佩服。能够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坚守襄阳近六年，最终才在回回炮的威慑下不得不弃城突围，郭靖的能力，让人不得不道一声佩服！

帐中，那将听到阿术所言，却不知他在感叹什么，说道：“大帅放心，我们在襄阳城的内应早已探知消息，今日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天亮之时，大帅就能收到捷报了！”说着哈哈一笑，对此极是得意。襄阳城被围将近六年，城中自然不乏起了异心之人，郭靖、黄蓉等人虽然多加查探，却仍是无法禁绝。这些人或许不能出城，但用箭矢等传递消息却还是有可能的。郭靖带人突围的动静那么大，虽然尽力隐瞒，却仍是被一些有着异心的江湖中人走漏了风声，被这些人探知到一点，将计就计，设下了一个圈套，等待着郭靖、黄蓉等人。

不过阿术闻言，却是对此不置可否，说道：“传令众将小心防备，南人狡诈，郭靖更是当世名将，务必要小心在意！”对于此次如此轻易地得到确切消息，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再想到昨日劝降之后，襄阳城便几乎再无一丝消息，更是传令众将小心在意。到了此时，襄阳城能否被破已成定局，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还有，若是遇到郭靖，一定要尽力活捉。陛下严令，若无必要，切不可伤了金刀驸马！”阿术又补充道。忽必烈称帝之后，下面的人也开始称他为陛下，不再称王爷、大汗之类的称呼。因为顾忌郭靖和自己父亲拖雷的结义之事，忽必烈即使做个样子，也命令众人不要轻易伤了郭靖。

闻言，众将齐声应“喏”，听着阿术调遣，一一鱼贯而出。不一会儿，帐中便只剩下了阿术和几个没有得到命令的将领，以及一些谋士、亲兵，其余将领，却是各回本寨，小心防备。

“郭靖啊郭靖，你到底在想着什么呢？这么‘大张旗鼓’的逃走，还带上了伤残之人，难道你就真的能够逃出去吗？”看着帐中熊熊燃烧的火焰，阿术心中想道。对于这次看似极为隐蔽、其实却大张旗鼓的突围，他心中极为不解。依着郭靖此次行动，或许瞒过城中早已不对此放在心上的吕文焕等人还有可能，瞒住和襄阳大战五六年、内应遍布襄阳的蒙古士兵却是痴心妄想，更别说白雕几次飞行，早就惹来蒙古人的疑心了。

想不明白，阿术也只得放下此事，静待前方消息。此次襄阳之战，他早已胜券在握，是以即使猜测郭靖可能有其它谋划，却仍是稳坐帐中，统领全局。能够留下郭靖固然是好，但即使留不下，对他却也没有什么妨碍。能够攻下襄阳，已是难得的功劳，是否拿下郭靖锦上添花，对阿术并没有多大好处。他的父亲兀良合台是前任大汗蒙哥的心腹，即使忽必烈表面上毫不计较地加以启用，又把他留在身边做了几年亲卫，但阿术却深知自己一家仍在受到猜疑，和忽必烈手下的将官也走不到一起。少些功劳，不但能少些嫉恨，也能避免功高震主，这些都是他父亲去年临死前所教，阿术将此牢牢刻在了心中。

时间一点一点走过，没过多久，天色已然泛白。阿术心中估摸着郭靖应该带人闯到了蒙古包围之处，心中正疑惑着没有听到喊杀之声，突然耳边一阵歌声传来，传到了自己耳中：“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声音悠扬，又有着一种厚重沧桑之感，让人沉入其中。不但阿术，就连帐中其余诸将，还有谋士、亲兵等人，也都同样如此。他们中虽然有的听不懂汉话，但都同样感觉到其中的厚重和沧桑。

这声音似乎离的很远，但在阿术等人听来，却似乎近在耳边一般，让人不自觉的聆听。伴随着声音，更有一阵琴声相和，加深着这种感觉。如此几句过后，旋即便是“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反复咏叹，让人不住聆听。

“这是什么歌声，竟然如此沧桑？”听了几遍，阿术终于回过神来，带着一种悲怆，向身边一个汉人谋士问道。他虽然也会汉话，学过汉字，但作为一个武将，对于汉学却并不精通，并不知此歌何来。

帐中，那几个汉人谋士自听到歌声响起，便已不自觉地沉入其中，有的人听着听着，更是忍不住掉下了泪水，听阿术问了几遍，也没有回过神来。直到阿术的一个亲兵反应过来，上前踹了他们几脚，才终于回过神来，抹掉眼角泪珠，回道：“这是一曲楚辞，名为《国殇》。”

第553章 一首悲歌

“楚辞、国殇，这是在说亡国吗？”阿术喃喃道。知道了其中含义，他心中悲怆之意更浓。即便对中原的历史不太精通，但在襄阳征战了五六年，阿术却也知道这是故楚之地，至于国殇这个名字，更是无需解释。如今有人在这里吟诵这曲楚辞，显然是在哀叹着襄阳陷落，大宋也即将亡国了。

阿术自幼随父亲兀良合台东征西讨，破灭的国家不知多少，见过无数国破家亡之人，自己却从没有体会过亡国的感觉。但如今他听着歌声、琴声，心中却是受到了感触，不由想道：“百年之后，若是我大元也到了亡国之时，会有人唱着这样的悲歌吗？”心中感伤不已。

歌声不停，阿术伤感了一阵，陡然想到自己为何这么早便在帐中，心中清醒了一些。四处看去，只见那几个汉人谋士已经不知何时又沉入了歌声之中，周围亲兵也是如此。见此，他心中陡然一惊，终于明白了之前不安的由来。以他才智，若是再看不出这歌声、琴声是在迷惑人心，那可就当真愧对征南都元帅之位了。

明白这点，阿术再也坐不住了，他心知这种法术最好的破法就是自己意志一定要坚定，心中回想自己历年来的征战，顿时战意升腾，强压下悲怆之感。提起鞭子，阿术“唰”、“唰”抽了帐中的将领、亲兵几鞭，大喝道：“擂鼓、吹号，压下这道歌声！”显然是知道这歌声虽然听着像是在耳边，却是离自己还远，多半是从郭靖突围方向传来。此帐离郭靖突围之地还远，都受到了这么大的影响，那么前去伏击郭靖等人的兵马，显然受到的影响更大，最有效地办法，也是擂鼓吹号，以征战之声压住这悲怆之音了。

那几人被阿术抽了几鞭子，也有些清醒过来，不过这些人可就没有阿术那么大的毅力了。听着耳边的歌声、琴声，还有隐约传来的哭声，清醒过来不久，便大多又沉入其中，即使有几个勉强出去传达阿术命令，却也没有得到周围士兵响应，只得亲自动手，零星响起几声鼓角，却哪里压得下歌声、琴声。

没过多久，哭声越来越响，帐中的几个汉人谋士，已经在随着哭声悲号，就连阿术自己，心中的悲怆之意也险些压制不住，有着随他们痛哭的冲动。见此，他勉强控制自己，撕下衣襟堵住耳朵，却仍是无法阻挡声音传来，只得竭力回想自己征战的经历，抵御这种感觉。

襄阳西门数里外，正在突围的郭靖、黄蓉、朱子柳等人同样听到了歌声、琴声，即使有所准备，心中也同样泛起了一阵悲怆之感，有股痛哭的冲动。守了襄阳三十年，如今却被迫突围，让他们对这声音的共鸣远比蒙古人要强的多。不过想到这是方志兴、黄药师全力所为，郭靖、黄蓉等人仍是压下这种悲怆，招呼众人前行。襄阳城突围的江湖人士和兵马如今都在二十八宿大阵中，相互连接之下，对于这声音的抗力要比单人高出的多，即使其中有人受到影响，也会被身边其他人带动，继续向前。

没过多久，众人便接近了蒙古人包围之处，一些离的较近的人看到这些人在星光下呆呆站立，似乎悲怆之意更浓，让他们心中既感惊奇、又是惊骇不已。这般诡异情形，让他们心中同时泛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却又不得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见。有些人想到传说中的神仙、妖道，心中更是浮现了一个想法：“难道中神剑方真人，真的成为神仙了？”眼前景象，让他们只能想出这个解释。

不过当此之时，却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郭靖、黄蓉等人深知方志兴黄药师如此作为，定然消耗极大，一旦出了纰漏，更是会让蒙古人惊醒过来，因此一直急催众人前行。不过饶是如此，随着人群中一人忍不住痛哭出声，许多人都是哭出声来，整个队伍也渐渐停滞。

眼看便要脱离蒙古包围，却最终出了这种状况，郭靖顿时心中暗叫“不好”，生怕旁边的蒙古人受到警醒。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哭声一起，周围的蒙古人同样痛哭出声，哀嚎不已，悲伤之处，似乎亡国的是他们一般。就连他自己，受到这哭声影响，也同样悲怆不已。

刚刚浮现这种感觉，郭靖便将它强压下去，心中一阵焦急。作为当世最顶尖的高手之一，连他都受到了影响，可见其他人的感受。想到这里，他不由放声歌道：“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歌声过半，琴声突然止了下来，一些从襄阳突围的高手，慢慢止住了哭声，随着郭靖放声道：“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终于，这一遍歌声之后，歌声、琴声都是止了下来，从襄阳突围的许多人，也是止住了歌声。见此，郭靖来不及思考其中缘由，急忙挥动令旗，在旁边蒙古人仍在痛哭之时，迅速带队离去。

没过多久，蒙古大营之中，陡然响起一阵战鼓、号角之声，鼓声高亢、号角激昂，越来越是响亮，还夹杂着一些金铁之声。似乎蒙古军中的战鼓、号角、金锣，甚至兵器，都是响了起来。在这种熟悉的声音中，许多蒙古士兵，终于从悲怆中回来，止住了自己哭声。一些人心中还奇怪不已，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痛哭。

不过没等他们疑惑多久，不一会儿，许多蒙古士兵便已得到命令，在将领带领之下，顺着襄阳众人留下的足迹，迅速追赶而去。

第554章 汉水鏖战

却说郭靖、黄蓉等人带领从襄阳出来的众人，在歌声停止之后，再无丝毫停留，迅速狂奔而去。按照约定计划，方志兴、黄药师等人早已准备好上百艘船只，在汉水等着他们。一旦上了船，蒙古骑兵反应过来，也只能徒呼奈何！至于蒙古人的水师，他们的统领刘整已身受重伤，河道中众人又已做了安排，也是不足为虑。

众人行了没多久，便听到身后一阵鼓角传来，心知蒙古大军已经警醒，脚下更是快了几分。正在这时，突然有两人一雕，从后面斜插过来。郭靖、黄蓉等仔细看去，认出是方志兴、张君宝和神雕，急忙招呼他们会合。

两人一雕来的极快，没过多久，便已到了近前。看到神雕背上还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青衫老者，另有一把瑶琴，黄蓉想到刚才突然中止的琴声，心中猛然一颤，脱离队伍，向这边走了出来。

“黄帮主，大事要紧，还请速速向前！”方志兴见此，急道。说着他呼喝一声，神雕翅膀一张，陡然滑跃而起，远远落到了众人前面，向着汉水而去。它自十年前开始再次蜕变，虽然到如今也未完全完成，速度却是更上一筹，纵然是绝顶高手，相比也有所不如。

见此，黄蓉心中不好感觉更浓，悲喊一声，向前追刚过去。见此，方志兴急命张君宝接替黄蓉位置，迈开北斗步法，也是追了上去。他虽然功力极为深厚，但方才使用慑魂音和黄药师一起迷惑蒙古大军，消耗却是极大，到了如今，也只是服用丹药后，使用北斗步法在奔行中恢复功力而已。

“爹爹！爹爹……”黄蓉在后追着，不住悲喊出声，声音极为凄切。见此，方志兴也只得命神雕停下，让黄蓉追了上去。看到自己爹爹伏在神雕背上，却再无一丝声息，黄蓉心中悲痛不已，忍不住痛哭出声。其余从襄阳突围的人见此，也猜到黄药师多半已经离去，心中一阵悲痛，阵型也有些散乱。尤其是郭破虏等人，更是想要前去查看。

正在这时，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却是蒙古大军反应过来后，终于派人追了上来。蒙古大军纵横天下，靠的便是迅捷如风的骑兵，这些人骑着快马，不一会儿便顺着郭靖等人的足迹追出了数里，看到前方从襄阳城突围的一群人，呼喝一声，带兵包围过来。

“朱兄弟、史兄弟、君宝、破虏，你们带人快走。靖康军，随我留下阻敌！”见此，郭靖大声喝道。带着自己阵中的靖康军一起，向后迎了过去。

朱子柳、史叔刚、张君宝、郭破虏见此，心中一阵焦急，但眼看汉水在望，却也只能强压下心中担心，带队向前奔去。只要到了船上，郭靖等人也就能撤回来了。

“黄帮主，鞑子已追上来了，还请快快离去，保住黄岛主遗体！”方志兴见此，大声向黄蓉说道。不过此时黄蓉沉浸于对自己父亲的怀念之中，却对此丝毫没有反应。

见此，方志兴一阵焦急，眼看蒙古骑兵已经从侧面包抄过来，他陡然伸手制住了黄蓉穴道，将她丢在神雕背上，让神雕负着离去。黄蓉悲痛之下，对此恍若未觉，被神雕负着，向汉水舟中行去。

方志兴回头望去，只见郭靖带着数百还算完好的靖康军，已经和蒙古骑兵纠缠起来。蒙古人数虽多，郭靖的靖康军却都是军中精锐，许多人更是武林中的高手，足以以一当十。此时全力之下，面对数千蒙古骑兵，也是丝毫不显弱势，将他们牢牢拖在这里。

那追来的蒙古将领见此，陡然呼啸一声，留下大半兵力和郭靖纠缠，带着两个千人队，向前继续追去。却是他看到朱子柳等人带着襄阳众人正在上船，急忙追了上去。

见此，方志兴纵然身体极为衰弱，却仍是暴喝一声，手中一枚石子陡然甩出，正中那蒙古将官。那人哼也不哼，一头栽在地上，再也没有声息。一众蒙古士兵见此，呐喊一声，向方志兴扑了过来，连连发射箭矢。方志兴虚弱之下，也只得不断躲避，和郭靖等靖康军士兵会合到一起，进入军阵之中。那两个蒙古千人队见此，呼喝一声，继续向前追去。

再说朱子柳等人到了汉水边上，正在带着众人上船，便见到两个蒙古千人队追赶过来，急忙率众迎敌。他这边还有近两千人，虽然老弱病残居多，却也不凡仍有战力的江湖人士，在他和武敦儒、武修文等人率领下，迎上了一个千人队。至于另一边，史叔刚大喝一声，率领丐帮长老、弟子，同样迎了过去。一时前后双方，都陷入缠斗之中。郭破虏、张君宝两队，则加紧上船撤退。

如此鏖战片刻，郭破虏一队终于完全撤到了船上。见此，郭破虏让从襄阳出来的人代替原在船上的人操桨，自己带着船上的人冲了出去。他这次来到襄阳，自己也带了数百从流求带来的军士，颇有战力。前来接替朱子柳一队。

未几，张君宝一队也完全撤到了船上，带领一队江湖中人冲了出来，前来接替史叔刚等人。襄阳城被围五六年，从各地赶来支援的英雄义士着实不少，虽然自杨过之后无有成功突进襄阳之人，但留在周边的也仍有许多。方志兴和张君宝一年前来到之后，就将这些人整合起来，如今也成了一只颇有战力的力量。前些日子他们和郭破虏带来的人一起，在各地搜集船只，如今终于又有了发挥的时机。

有了这两股生力军加入，朱子柳、史叔刚两队压力顿时一轻，不过他们却不急着上船，而是和郭破虏、张君宝一起，奋力绞杀了这两个蒙古千人队，而后让郭破虏、张君宝带队前去救援郭靖等人，这才上船而去。

此时，郭靖、方志兴那边，形势已然更岌岌可危，后续的蒙古大军也正在源源而至。远远望见后方蒙古骑兵带来的烟尘，郭破虏、张君宝心中一阵焦急，带队急冲过去。

第555章 慨然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