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锦衣卫明明超强却过分划水 第526节
上官世家能够被东宫挟为助力,本身就已经证明了对方手中握着的力量,对锦衣卫来说,无论庙堂还是江湖,任何强大的势力最好都不该存在。
而这也是祁云舟今日到此的原因,并非他与上官少钦之间有什么恩怨,而是从罗夫子这一脉传承下来的他,天生对于世家这种存在就毫无好感可言。
当年老皇帝初登帝位朝局不稳,之所以罗老夫子愿意将名下的弟子一股脑全部送进朝廷为皇帝效力,最关键的一点便在于老皇帝对世家的态度是敌视的。
祁云舟作为如今京中把骑墙之势发挥到极致的人,在外人看来,他既是陆府的常客,又是东宫的上宾,可谓朝秦暮楚,毫无立场可言。
可有一点却是他从没有摇摆过,那便是对世家的打压,陈氏这些执着于往日荣耀的腐朽大族,从来都是他所厌恶的对象。
而这一次他来到陆寒江府上,也是为了解决将来可能成长为又一个陈氏的上官家。
上官少钦之所以要将一切筹码都握在自己手里,除了不信任锦衣卫之外,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便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家族和锦衣卫完全绑在一块。
比起成为这辆名为“朝廷”的战车上的一个部件,他更希望能够自己驾驭这辆车马。
“在下有一言,还请大人静听,”祁云舟温声道:“听闻在府尹大人的审讯下,上官师弟说他‘发现’了家中一些产业与云中陈氏也有关联,此事确否?”
“的确如此,”陆寒江点点头道:“不过上官家作为江南首富,名下产业遍及九州,陈氏也是一方大族,他们两家有些交际也属合理,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在下的意思是,可否请大人出面,将京兆府的案卷里的文字,弄得模糊一些。”祁云舟笑着说道。
陆寒江呵呵笑道:“先生之意,是想要借此事将陈氏也牵扯进来?此举岂非画蛇添足,即便没有此事,陈氏也已经是朝廷的眼中钉。”
云中陈氏被世家作为先锋官来对付朝廷,早已经是诸位大人眼中的障碍,有没有这起案子,朝廷都要动陈氏,朝廷如今缺的不是给对方扣帽子的罪名,而是足够他们动手的时间。
“的确如此,但若是将此事坐实,上官小少爷或许能够逃得一条性命。”祁云舟终于道出了他的来意。
陆寒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叹道:“你们师兄弟情义深重,本官实在羡慕,可你要知道,即便上官北苍检举有功,但也不可能完全抵消他所犯之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能护下一条命来,已经足矣,”祁云舟心满意足地眯起眼来:“须知我那师弟可是个情种,对他的夫人那是万分的尊敬喜爱,对于这个儿子也是千万分的疼爱,只要还有一条命在,哪怕是前途千难万险,想必这上官家的继承人之位,也不会动摇。”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结,上官家想要更进一步,出仕是必须的,但若是一个戴罪之人成了家主,那整个家族都不可能再为朝廷接纳。
而想要让上官少钦放弃这个儿子那就更不可能了,他数年如一日所表演的深情人设,就是为了让天下人相信精明如他也会被情爱所误。
可若是他对乐芷璃的这份情义出了差错,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从而导致满盘皆输,所以一开始上官少钦想的就是将妻儿一并处理了,只要人没了,什么都好说了。
“哪怕将来上官世家再无寸进,最后只得泯然众人,想必我那师弟也是心甘情愿的,毕竟他最爱的女人给他生下的孩子,还能够好好活着。”祁云舟颇为感慨地说道。
陆寒江抚掌而笑:“上官先生有您这样的同门师兄,真是他这辈子的幸事,说来本官也拜在了夫子门下,此事若不帮衬一二,岂非禽兽不如。”
陆寒江应下了此事,他说道:“京兆府的案卷那里自有本官来处理,不过上官贤侄那里,却需要先生亲自去指点一二了。”
“大人放心,此事在下定会办得漂亮。”祁云舟说道。
上官世家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好办的,比起此案里牵扯的另一方势力来说,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此次案情里最麻烦的不在上官少钦一家人如何,而在东宫,案子从早间开始,一路审到月上枝头,京兆府一直只在收集整理上官少钦提供的证据。
不是他们偷懒,而是此案另一头牵扯的是东宫太子妃和太孙殿下,本朝建立至今二百余年,还从没有过传唤证人传到东宫的先例。
但府尹大人也知道自己再拖也拖不了多久,虽说此案一头是东宫,但须知,那另一头却是锦衣卫和书院!他便是想要抖机灵,也该知道谁的胳膊肘更粗才是。
于是纠结一晚上,府尹大人终于是鼓起勇气亲自带着人前往东宫拜见。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君臣两离
府尹大人是登门东宫的心情,和上坟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尤其这还是在给他自己挖坑立碑。
但箭在弦上,发不发已经由不得他了,顶着一张哭笑不得的脸,府尹大人硬着头皮前来拜见,没想到的是东宫的人异常好说话。
对于上门质询这种折辱脸面的事情,东宫从侍从到内官,没有一个人对府尹大人恶语相加,可这并没有让他轻松多少,反而是更加紧张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果不其然,在好不容易拜见到了太子妃殿下之后,对方开口第一句便把他整不会了。
“你说太子殿下?嗯,殿下的确还活着。”太子妃一句话就让府尹大人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在来东宫前,他预想过太子妃殿下可能会否认,可能会大怒,可能会以权势逼迫自己立刻去把报案的上官少钦处理掉,但唯独没有想过,对方会坦然承认这一点。
须知,本朝律法,知情不报同罪论处,太子妃殿下明知道太子殿下还活着,却仍然对朝廷,对皇帝陛下隐瞒此事,这本就是欺君的大罪.慢着!难道皇帝陛下真的不知道吗?
脑海中一个猜想的浮现,让府尹的心脏直接漏跳半拍,从昨日案发到今日他登门东宫,一日一夜的时间,哪怕内行厂和东厂的人全都是属蜗牛的,那紫霄宫中的皇帝陛下也该知道这事了。
可是为何直到现在,宫中仍然没有明发任何谕旨,别说旨意了,就是连一句口谕都没有,好似陛下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一样。
府尹大人的腿开始打哆嗦了,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可对方既然知道了,却没有任何反应,难不成是支持东宫的意思?
事实上不止一个人揣测过皇帝陛下此刻默不作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除了陆寒江等人知道对方是因为没工夫理会这些闲事之外,其余人不约而同地都和府尹大人有了同样的猜想。
这就十分可怕了,若是皇帝支持东宫,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从太子遇刺之后这位陛下就再没有设立过新的太子,不是担心悲剧重演,而是一直都在给人家留着位子?
确实,如果太子还活着,他既是嫡子,又是长子,承继大统有着先天上的绝对优势,但他有一个说不过去的地方,那便是这失踪的二十年。
情理上,朝臣或许可以理解,太子是因为遭受了刺杀想要自保所以假死,但在逻辑上,朝臣根本无法接受一个鬼鬼祟祟躲藏了二十年的太子。
一时间,东宫的承认,皇帝的沉默,以及百官的失声,让这京中的乱流更加汹涌了起来,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下,上官家的案子,显得反而不是那么重要的。
上官家的案子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上官夫人乐芷璃自首认罪肯定难逃一死,上官少钦虽有失察却情有可原,看在罗夫子和书院的面子上,等到东宫一案结束,便能够放其自由。
唯独上官少钦的儿子,上官北苍的处理有些暧昧,既没有像上官夫人那样明确地要处斩,也没有像上官少钦那样打算放了。
这模糊不清的处理态度,让上官少钦心底忽然有些没底,想到今日前来牢房中看望自己的师兄祁云舟,他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可是此时,众人关注的重点还是在东宫之上,无论皇帝支持与否,蓄养私兵都是一件犯忌的大事。
即便最终受害者是皇帝陛下本人,但对于朝廷而言,这样一支游离在朝廷系统之外的军队,同样也是极大的威胁。
所以哪怕东宫的欺君之罪能够避而不谈,但这支私兵是朝臣们绝对容不下的。
太子妃承认了太子还活着的事实,同样也没有否认上官少钦对东宫的控诉,从上官世家查抄出的那些账册已经为朝廷明确指出了太子的所在——
北地,玄天教。
按照常理,无论太子是怎么谋划的,如今暗处的人被翻到了明处,大家按规矩来,这时候也该派人去“请”太子殿下回宫了。
只是这事需要皇帝陛下点头,毕竟玄天教的体量摆在那里,按照锦衣卫给出的情报,单就聚集在北地的玄天教教徒,便有不下三万人。
算上对方布局在天下各州的人手,玄天教的总人数可能会是五万往上,这已经不是派一两批锦衣卫能够轻易处理的事情了,怕是得请驻守北地的赫连将军手中的白甲军出动。
毕竟在大家的设想里,太子费尽心思聚拢了这么庞大的一股势力,不可能因为一两句话就乖乖跟他们回京的。
但是朝臣们左等右等,却始终没有等来陛下发下旨意要召回太子,反而是等来了年尾祭礼照常举行的消息。
一时间就连内阁的诸位大人也想不通,祭礼是为了祭祀先祖,以祈求明年的风调雨顺,可若是不把东宫惹出的这个大麻烦不处理掉,那天下大乱就在眼前了。
不过皇帝仍然固执己见,倒也并非他完全不在意太子和东宫的动作,事实上,早在这消息传入紫霄宫之时,皇帝是发了大怒的。
太子活不活的,老皇帝根本无所谓,本来他也就没多在意这个儿子,如今有了太孙做替代品,这个儿子没出息想要在江湖上称王称霸那也随他去,眼不见心不烦。
皇帝陛下之所以发怒,是因为锦衣卫,或者说是因为孟渊对他的隐瞒!
皇帝陛下对锦衣卫的能力有着足够充分的正确认知,即便上官少钦真有鬼才之谋将一切都策划得天衣无缝不露痕迹,但玄天教这么大个东西杵在北地,他不信锦衣卫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即便查不到实据,哪怕一些猜想,哪怕对玄天教如此庞大的势力多进行一些渗透,锦衣卫也绝对能够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可是孟渊什么都没有对皇帝陛下说,此刻他是否提前知晓了东宫太子就藏身玄天教已经毫无意义,皇帝对他的信任已经出现了裂痕,两人这份君臣朋友的情义,终归是败给了时间。
老皇帝的脸上交织着悲痛与愤怒,变幻的脸色犹如阴晴不定的天空,曹元胆战心惊地侍候在旁,半晌后,终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是否要奴婢前去将他带来?”
“你行吗?”皇帝冷眼扫过曹元,后者羞愧地跪地磕头不再多言,片刻后,只听皇帝沉声道:“明日便是年尾祭礼,你亲自去传命,明日诸皇子入宫后,让温空横镇守皇城外门,陶元朗镇守内门,祭礼结束之前,不得放任何人出入皇宫。”
“奴婢遵旨!”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成事在天
“陛下好像没有反应.也不对,应该说陛下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了?”
陆寒江今天难得来锦衣卫衙门上值了,同行的还有孟渊,明日便是一切落定之时,老爷子已没有必要继续藏在南街的小院里了。
“不是不在意,是此时的陛下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处理这些俗事。”孟渊的语气难得有些惆怅。
“看来陛下真的是孤注一掷了,”陆寒江眉头轻蹙接着又松开,继而再度蹙起:“长生之说虚无缥缈,陛下为何能够坚信数十年.老爷子,天下真有长生之法吗?”
“老夫不知道。”
这一次,孟渊的回答不一样了,但他眼底静静燃烧着的那团火焰却没有任何熄灭的迹象,只听他又说道:“但是陛下的长生之法,不可行。”
“因为办法不对?”陆寒江问道。
“是因为人不对。”孟渊长叹一声。
两人沉默片刻,蓦然,陆寒江说道:“如果今日我们便动手,胜算能有多少?”
孟渊深深看了陆寒江一眼,然后说道:“若是明日动手,胜算有九成,今日动手,怕是只有不到三成了。”
陆寒江挑眉道:“为何?”
“因为四个字,名正言顺,”孟渊款款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你记好了,我们是挽救社稷于危亡的忠贞之臣,而非野心勃勃的篡位之徒。”
陆寒江微微点头:“原来如此,那如此说来,陛下身边真的没有其他力量了?”
“有锦衣卫,还有禁军,还有曹元的内行厂和东厂,这些还不够吗?”孟渊盯着他说道:“须知陛下并非凡人,若你今日动手,哪怕是锦衣卫之中,也会有半数以上的兄弟迷茫不前。”
这是一个无可奈何的事实,锦衣卫的要旨在于忠军,即便陆寒江和孟渊对这股力量渗透至深,但也不可能叫他们把绣春刀对准皇帝。
若是扶持一位皇子和另一位皇子进行对抗,锦衣卫不会有任何犹豫,陆寒江指哪他们就打哪,哪怕是皇亲国戚在前,绣春刀也不会有半分迷惘。
可皇帝不同,那是天子,是他们效忠的对象,从这些人入锦衣卫第一日起,就没有一个人教会过他们有朝一日可以把刀子对准皇帝。
皇帝知道孟渊离心了,但他却没有立刻处置锦衣卫,也是这个道理,他有绝对的自信,这些人不可能把刀对准他。
这一场博弈,双方都在赌,皇帝赌的是问道长生,待他寿与天恒,便有无限的时间来料理朝廷之事,些许风浪,根本不值一提。
而孟渊也在赌,他在赌长生一说从头到尾都是骗局,哪怕退一万步说,这见鬼的法子真的有效用,那皇帝更是死路一条,因为至关重要的一个棋子被人给替换了。
“听说,前几日你安排了一个人进宫?”孟渊忽然问道。
“嗯,”陆寒江点点头,然后笑着道:“不是信不过老爷子,也不是信不过阿绣姑姑,只是我毕竟是公主的驸马,安排个人过去看着,也好能安心。”
孟渊点点头,没有再多纠结于此事,他转而说道:“想必你也早就猜到了,宫中那位羽殿下只是个靶子。”
“算是吧,毕竟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太子妃殿下的孩子。”陆寒江笑眯眯地答道。
揶揄了一句后,他又道:“所以小子十分好奇,太子妃殿下是如何瞒天过海的?”
皇帝如此执着于长生,想必从长生的方法到所耗用的道具全都要细心检查,陛下既然如此有把握,那肯定不会是因为太子妃的一面之词,他必然有着自己的验证方法。
果不其然,孟渊接下来便说道:“大宗正院对这类流落在外,未上皇家玉碟的皇子皇孙,有一整套明确的鉴定方法,以保证没有人可以混淆皇家血脉。”
说这话的时候,孟渊的脸色有种说不出的嘲弄,这也难怪,毕竟大宗正院虽然二百余年来从未在此事上出过一次差错,但那是因为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胆大包天到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
陆寒江疑惑道:“既然如此,太子妃殿下是如何让皇帝陛下相信,羽殿下便是真正的太孙呢?”
“大宗正院的检测手段诸多,但至关重要的只有一样,那便是确认对方身上流淌着的,确实是皇室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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