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成圣，从打造魔戒开始 第80节

　　一来到这里，这位年迈的国王显得有些思绪联翩，等待着他们的出现引来大狱的镇守者，在那位存在面前，垂垂老矣的安珀国王连孩童的年纪都说不上。

　　起风了，蒙蒙灰雾在流风中翻腾，水面似一张丝绸在荡漾，曲线平滑，如同沥沥春雨落在大湖。

　　威廉被迫从思考中脱离出来，他莫名地有些不知所措，心跳得越来越快，隔着雾气他闻到了令人不安的气息，甚至隐隐感知到了隐藏于生命本能的恐惧。

　　风突然止住，像是游曳在雾气中的庞然大物停了下来，周遭如此寂静，仿佛冬寒沁进骨子里，一股凉气顺着脊骨在向上爬。

　　安珀国王显得相当镇静，而威廉的面庞上隐约有汗珠在汇聚，当下颌处的汗水滴落在水面上，悠扬清脆的水声，骤然怒风咆哮。

　　两人眼前的雾气被伟岸的力量撕裂，掀起的狂风使他们的法师袍子猎猎作响，安珀在这时终于出手扶住了将要软倒的儿子，自己抬眼直面近在身前的存在现身。

　　没有什么言语能描述那种貌形，每一处细节都仿佛是大自然的杰作，历史上的吟游诗人和神秘学者曾经穷尽人类的想象力和辞藻华丽的极致，最终也只是在文献里留下了真正形态的只鳞片爪。

　　唯有亲身面对的人才能从灵魂深处歌领出无声的颂词，那是古老与宏伟，神秘与优雅并存的超凡存在，或许用一个字能够概括人们对其的初印象——龙!

　　锋锐的棱角，锋锐的爪牙，锋锐的弯角，灰白鳞片和林立的棘刺，周身上下每一寸像是利刃出鞘，透露出不能直视的锋锐感。

　　威廉站在龙的面前，他的头发和瞳孔是银色的，而龙的鳞片尖端也是银白的，像是染上的一抹璀璨颜料。

　　人与龙，白银之色完全相同，两者都是空间的象征，而威廉的身高只能与龙的脚腕根齐平，这还是在龙主动低伏身体的情况下，倘若龙昂首直立，他就只够得到龙的爪子。

　　在龙的威压面前，威廉浑身无力，像是空间的眷顾者遇上了空间的君王，在更高位的生命前被迫臣服。龙的白银竖瞳正凝视着眼前的两个人。

　　从始至终，龙没有主动放出他的龙威，仅仅是在这样近的距窝下，空间系魔法的气息发生了共鸣，安珀只能搀扶着儿子，让他免于失礼。

　　安珀国王淡定地直视龙的眼睛，在龙面前挺直属于人类的脊梁，再没什么能让他这位国王畏惧，他若是低头，人类的王冠就会坠落。

　　龙的呼吸悠长，远远长于人类的呼吸时间，而他像是打量完了威廉这个陌生来客，让风再次卷动，抬起了巨大的龙躯，以龙的姿态傲然立于两人面前。

　　安珀国王尊敬地表达了他的问候：“塞缪尔索利斯大人，好久不见，祝您身体安康。”

　　古龙塞缪尔索利斯低下头看着渺小的老人，他的声音宛如洪钟作响，在这片空旷的空间中低沉而巨大：“安珀，你是在讽刺我老了吗?”

　　安珀谦卑地颔首致歉：“您见证过无数次春华秋实，也将继续见证我们的未来，人族与龙族是永远的盟友，我们的盟友牢不可破。”

　　塞缪尔索利斯咧开嘴，他的牙齿交叉在一起，奥秘的符文在缓慢闪烁，“我已经记不得自己多少岁数了，倘若未来龙岛现世，我的使命结束，自然会回族复命，然后在家乡终老。”

　　“我在这个寂寥的空间待了这么多年，但是古龙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既然已经到了最后这点日子，你为何还要来打搅我的清净?”

　　“人类一向是狡诈的生物，直接说出你的要求吧，这么久你没有来过，现在突然来拜访我，而且还带着另一个人。”

　　安珀扶起儿子让他直视眼前的古龙，塞缪尔索利斯的目光又落在威廉身上，让威廉近乎失去自我意识，浑身颤抖。

　　安珀说道：“这是我的幺子，空间系魔导师，威廉·桑德。”

　　塞缪尔索利斯默默凝视了一会儿，对安珀说道：“你有个好儿子，空间之理眷顾着他，在他眼中学习魔法将会是剖开知识的伤口，褪色至银白的知识流淌从瞳眸的门扉流入颅液。”

　　“这份天赋，我从未见过能够出现在人类身上，未来或许有那么一丝可能触及到圣座的门扉?真不知道安珀你怎么能生出这样优秀的后代，他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

　　“你带他来见我是因为虚空侵蚀吧，他的天赋实在是太强了，人族的肉体在等价三角里成了拖累，而对于古龙种来说，这可不是危害，我们生来就是要驾驭时空的，也就是你们这种天生脆弱的种族才把这种天赋的恩赐看作伤害。”

　　“你的儿子，明明是一个纯种人类，但是生命体征已经濒临失控了，银发银眸，恐怕不需要几年，他的血液就会彻底化为银色，皮肤出现银白的纹路，然后孕育出一颗可以融入光界的核心，彻底改变生命形式，那时候他就只能在形态上被称为人类了。”

　　“安珀，你可得抓紧时间了，你们人类最喜欢讲究血脉传承，应该不想就这么看着你这个儿子失去人类的身份，即使不求到我这里，你也会带着他去觐见你们的圣者。”

　　塞缪尔索利斯似乎有点幸灾乐祸，他活得实在是太过漫长了，长久地驻守在这个寂寥无生命的地方，长眠都显得无趣。

　　安珀无视了古龙的嘲弄，他看了一眼通体银色的儿子，盯着塞缪尔索利斯说道：“人族守护者本就在放任我的儿子被虚空侵蚀，祂需要的只是认可自己为人的生命，而不在乎为人类奉献之人是不是生理意义上的人族。”

　　塞缪尔索利斯收敛了笑意，瞳孔细得成为一条缝，提及圣者的存在，古龙也需要谨慎，他仅仅简单地评论了一句：“人类终究是人类，一切都是老样子。”

　　安珀再次说道：“我带着我的儿子前来拜见你这位古龙，就是希望你能提出可行的办法，我们都清楚你对于空间的理解无人可比。”

　　塞缪尔索利斯不以为意，“安珀，你自己心里清楚，能够根治的方法就那么几种，凡事哪里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你只是舍不得。”

　　安珀微笑着，不慌不忙地吐出一句：“塞缪尔索利斯大人，你不需要再等待多少年，应该就要回龙岛了。”

　　塞缪尔索利斯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是古龙种，时间在我这里没有意义，而且我孤身在这里驻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

　　一人一龙，两位在各自种族中的老者就这么对视着，空气都像是凝固了。

　　在冲突即将亮出锋刃之前，塞缪尔索利斯率先说道：“你清楚的，要么我吞下你的儿子，让他在我的体内宿居，要么让你的儿子喝下我的血液，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安珀淡淡地说：“我想你也知道的，还有第三个选择。”

　　塞缪尔索利斯的瞳孔变得更加危险，“我是快回龙岛安葬的古龙了，我的逆鳞只会随我一起进入龙墓。”

　　安珀指着塞缪尔胸口隆起的那一块地方，对着威廉说道：“古龙是天生的时空掌握者，而在你面前的一个特例，作为在空间道路上剑走偏锋的古龙，体内诞生的空间可以让活物宿居，你本来可以在他体内休修习，等待成为大魔导师。”

　　“然而，可以挥霍的时间现在成了宝贵的财富，古龙终究是要回到龙岛的。”

　　安珀叹了一口气，“古龙的逆鳞是他们的力量结晶，最为珍视之物，你如果能随身携带塞缪尔索利斯的逆鳞，一样可以安然无虞。”

　　古龙无视了父子间的谈活，轰隆隆地说道：“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作出选择吧，除非你愿意把你的儿子送去龙岛，让他离开道格拉斯大陆，或者，你觉得你能找到第二个高贵的古龙种，然后得到他的逆鳞？”

　　塞缪尔索利斯最终无情地截破了真相：“你们人类总是这样矫情，你早就想好了结果，我感觉到那个杯子了。”

　　安珀闻言闭上了眼，苍老的眼角在抽搐着，他凭空拿出了塞缪尔索利斯口中的杯子，四四方方的，像大小两个方台倒扣在一起，未知的金属材质上镶嵌着各色宝石，杯壁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尼古梅洛酿血杯”，历史上最著名的酒中皇帝“尼古梅洛大帝龙血酒”就是由这个杯子酿出来的，世上已经没有多少这种酒的遗存了，久远到上上个纪元。

　　安珀双手捧着硕大的血杯，凝视着杯壁上干涸了两个多纪元的斑驳血迹出神，威廉可以肯定父亲一整年犹豫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现在这一刻多，为了他这个小儿子的未来，安珀这位国王操碎了心。

　　对最后的决定不情愿使得心思停在血杯上面，安珀不愿让儿子看到他现在真正如风烛残年的老人模样。

　　他仿佛自言自语地对身后的威廉说道：“酿血之杯可以过滤掉龙血的毒性，但经过血杯的浓缩后，喝下龙血成为龙族血裔，就注定回不了头了。”

　　塞缪尔索利斯说道：“成为龙族血裔，多少人类求之不得，你仍然如此犹豫，到时候你的儿子拥有了龙血，看在他的天赋这份上，我回归龙岛的时候还可以带他去见见龙皇陛下，陛下肯定会喜欢他的。”

　　安珀直视高高在上的古龙，诚如塞缪尔索利斯所说，成为龙裔确实只有好处，四大王国内繁盛的龙血家族都位高权重。

　　可是初代龙裔的血脉一向不稳定，经过至少十几代的混血才能完全可控，并且威廉一旦成为龙族血裔就不可能继承鲁伯特王国的王位。

　　威廉是安珀国王的第七个儿子，是最优秀且最受他宠爱的那个，他老了以后，心心念念的就是他逝世以后的王位传承，他在犹豫，这种痛苦已经折磨了他很久，他不能想象自己看着威廉喝下龙血，那样无异于剖开他的心脏。

　　威廉看出了父亲的痛苦，主动说道：“父亲，我不会喝的，我们回家吧。”

　　安珀国王凝望着儿子的银色瞳眸，呵斥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这一幕让古龙塞缪尔索利斯都主动说道:“你们先回去吧，能够创造血裔的血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流出来的。”

　　安珀真正褪去国王的光鲜亮丽，成了为儿子操心的老父亲，“塞缪尔索利斯，送我的儿子回去，威廉，在外面等我，我要跟他单独聊聊。”

　　安珀嘱咐着自己的儿子，没跟他说自己最终的决定。

　　塞缪尔索利斯回应了安珀的要求，威廉骤然被碧色的水面拖下去，消失在涟漪之中，现时这片迷蒙虚妄的世界只剩这一人一龙，寂静得好似天地初开，人与龙的初遇。

　　安珀目送威廉沉入水中，手指摩挲着法杖上的纹理，脸上才像是戴上了名为国王的面具，整个人的气质完全改变。

　　感受到强烈的危险气息，塞缪尔索利斯也重新拾起龙的高傲，这才是他们两个相处的常态。

　　安珀背对着古龙，淡淡地说道：“您何必说得那么露骨，该知道的我都知道，而很多是威廉不该知道的。”

　　塞缪尔索利斯语调低沉，发音像是在喉中震颤：“你的儿子是空间系魔法上的好料子，哪怕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可能触摸圣域之门，我们都不应该让他毁在这种事情上，不论是龙皇陛下，还是你们的守护者，都会默许的。”

　　安珀猛然转身，默默地把兜帽戴上，面孔隐没于阴影之中，嘴唇微动：“事实上，我还有一个选择。”

　　塞缪尔索利斯咧开嘴，龙牙之间隐约有透明的波纹，龙爪刨开水面，说道：“这样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安珀。”

　　安珀国王微微抬头，在兜帽的阴影下，他的瞳眸闪烁着红芒，“您已经执行使命这么多年，可以去休息了。”

　　塞缪尔索利斯的瞳孔缩成窄缝，原先因为年龄而有些暗淡的鳞片变得鲜亮起来，隐秘的魔力在巨大的龙躯上闪烁起银光，他的言语如风扰动波纹：“凡事做之前要多想，慎重，安珀，你和我一样，都已经老了。”

　　安珀的语气决绝，“我早已准备好去任何地方，鲁伯特是这样，您，也该是这样。”

　　安珀直视着眼前的古龙，“我会亲眼看到威廉坐上鲁伯特的王座，没有什么可以阻止这个未来。”

　　一人一龙都沉默了，言语已经失去了意义，他们周围的神秘力量在急速攀升，到了已经跨过能压抑的阀值，这片空间的锚点都开始振动。

　　空间泛起重重叠叠的涟漪，他们俩好似身处无形的暴雨之中，未知的弦已经悄然绷紧，一触即发。

　　最终，塞缪尔索利斯叹出一口气，神秘力量的浪潮迅速回落，他有些怅然若失地说道：“古龙一向不在意时间，而我这头老龙知道生命也有尽头，等到应该回家的时候，会有来接我的同族，我自己就不回去了。”

　　安珀国王深深鞠躬，诚恳地说道：“我代我的儿子，感恩您的付出。”

　　塞缪尔索利斯闭上了眼，此时他好似更苍老了一点，沉默的时光在古龙身上留下了深刻的伤痕。

　　他确实是老了。

第97章 新大陆

　　“老师，好久不见。”

　　清晨的气息是新鲜的、淡雅的，干净得像是雨洗刷了城市里常有的滚滚尘埃，给期待太阳再次升起的人们以新的开始的风景。

　　这里是萨尔维厄大陆，平民习惯将其称为新大陆，而他们在那场开拓战争中鲜少握有前往新世界的船票，没有载他们前往新世界的船。

　　苏帷的念力强度已经能够支撑他在光界漫游，而光界是世界表皮之下的世界，它忠实地倒映着现世，于是在种种诡谲瑰丽之中，光界可以到达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地方。

　　然而苏帷可以跨越两个大陆见到自己未来的老师，还是因为他的老师艾尔林拥有现在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精神念力，在光界之中像是一个耀眼的灯塔，主动接引着自己学生的到来。

　　念力一向是很特殊的力量，如果说魔力是构建一切物质和物质关系的基石，那么念力就代表了生命与世界上的浑沌体系，正是念力与魔力组合才有了一个完整的、有希望的世界，而不是一成不变，死气沉沉。

　　当精神念力修习到极致，就如苏帷·赫尔墨斯自己和他的老师，都已经窥见了世界的真理，尊名之中都会出现与世界本质有关的字眼，例如苏帷的“缔造世界的黄金之手”。

　　当初苏帷一个在平民圈子里摸爬滚打的玩家一文不名，而老师艾尔林第一次见到他，便说出了改变他一生的那句话——“苏帷·赫尔墨斯，你将成为我最骄傲的学生，现在，称呼我为老师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当苏帷再次看见阔别已久的老师艾尔林的时候，许久过后，只有一句“好久不见”，而老师看起来还是当年模样，他听见自己的老师说道：

　　“赫尔墨斯，我未来最伟大的、成就最高的学生，你身上为什么有‘血色颅骨’那股腥味？你最近接触了什么人？”

　　“老师，您很了解兰威王国的‘血色颅骨’军团吗？”

　　艾尔林和蔼地笑道：“我在‘血色颅骨’服役了几十年，里面有一支秘密部队，名为‘血鳄’，而我就是‘鳄首’。”

　　苏帷惊讶地盯着自己的老师艾尔林，他跟随在这位老人背后学习了这么多年，但是他从来没有听过艾尔林说起过这些往事，只是隐约知道身为兰威人的老师曾经在军队服役过。

　　艾尔林同他提及过永不离身的黑色羽衣的来历，那是他在军队中获得的馈赠，而那身黑色羽衣一向是艾尔林的标志，满头白发与黑衣形成鲜明的对比，如同一位气质温润的老派贵族。

　　苏帷和自己老师对视，精神念力的自然溢出让常人不能直视艾尔林的眼睛，那种感觉就像一柄刀的刀尖顶在眉心。

　　艾尔林还是那副淡淡的微笑，“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都多少年没上过战场了，但是那股独特的血腥气，时至今日都令我相当敏感。”

　　“我们本应是无梦之人，因为圣者无梦，而我偶尔还会梦见自己服役那段日子，这也是我一生触及不到圣座门扉的心疾。”

　　苏帷听见自己老师的感慨，沉默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句：“可您还是披着从前的羽衣。”

　　艾尔林眼眸低垂了一些，“看看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我曾经设想过，若是在我死前，能看见人类有征服萨尔维厄大陆中部平原的一天，我就从此把这身衣服脱了，去周游世界。”

　　“老师，我已经替您完成了这个心愿……”，苏帷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反而代之的是另一句话：

　　“既然如此，老师，我明白了，那是您没有见过的后辈，您恐怕只听过他的名字，事实上我也没有与他亲自会面，我遇见的是那个人的儿子，封地姓氏是康奈利。”

　　艾尔林因为一生岁月而惆怅，目光一度如晚霞般宁静，然而那种和蔼迅速熄灭了，代之和年龄不符的锐利，仿佛随时会刺出灰蒙蒙的浑浊瞳孔。

　　“你应该知道的，苏帷，兰威王国再次找上了新大陆，前不久刚刚抵达鹰港，不日就会来到这座法兰王国的国都，伦纳德一世陛下已经准备接见他们。”

　　“是的，老师，我知道这件事，第二次葬海战争在诸王国眼中都是势在必得的，人类需要海洋来沟通两个大陆，所以异族就必须为国王们的意志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