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成圣，从打造魔戒开始 第82节

　　当魔力激荡的波动散去，一扇古朴的双开木门浮现在虚空中，来者直接站在出现在脚下的石板上，仿佛姗姗来迟的客人抵达城市路边的朋友住房，期待着一场会面，星光带来的光线下，那人伸手拉开了门，走进黯淡的光辉中。

　　这是一个不算宽敞的房间，地上铺着黑色的毛皮地毯，墙上没有挂着画，甚至没有糊墙纸，视觉上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黑色，吞噬了照射过来的光线。

　　房顶没有吊灯，光线来自桌上摆着的一盏烛台，但是连同桌椅都是黑色的，一种古怪的木头质感，显得银色的灯座和蜜色的香烛非常鲜艳。

　　长桌尽头的身影倒是颜色丰富，金线刺绣的袍子套在绣着红纹的白色衬衣外，头上是一顶璀璨夺目的宝石王冠，颈脖和手上的首饰都是各色鲜艳的宝石，倚在手边的权杖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那道身影带有明显的男性特征，他被淡淡的彩色灵光笼罩，那是每件随身器物混合在一起的魔法波动，携带着各种祝福和加持。

　　他坐在那里，一边是正在翻阅的书籍，旁边是一个书堆，另一边是个文件堆，不时从中抽出一份，用羽毛笔加以批注。

　　头发和胡子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变白，缕缕白色夹杂在黑中显得有些刺眼，他的皮肤苍白没有血色，像是常年不见阳光，脸上颧骨突出，单薄削瘦的身躯撑起一身显然重量不低的衣物和首饰。

　　他确实是到老的年纪了，不仅是白发增多，眼旁的鱼尾纹也越来越重，瞳孔是碧蓝色的，眼神和他的眼睛一样像是大海深不见底，偶尔才闪过一次波涛。

　　国王始终低着头，没有因为有人进来而抬头理会，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手头上的工作。

　　来人是情报大臣格罗多，他深夜一路赶到王宫，出门时都没来得及佩戴从不离身的终身荣誉勋章。

　　“臣参见陛下”，他没有按往常一样单膝下跪，能够让国王知晓情况紧急。

　　伦纳德·伯格，这位法兰王国的国王，伟大的伦纳德一世，抬起高贵的头颅看向眼前的人，示意大臣格罗多向他汇报工作，手上依然按照刚才被打断的节奏继续工作，把笔尖在墨水瓶里蘸了蘸，在一份文件上签名。

　　“陛下，兰威王国王室派遣的使者已经抵达厄尔，骑士团团长希亚·罗格什和大魔导师摩斯·法尔登乘坐‘歌颂者号’战舰从血港起航，经鹰港进入萨尔维厄大陆，将以使者的身份献上国书。”

　　国王以手扶额，魔力涌动，所有镶嵌在王冠上的宝石一起闪耀，荆棘状的冠身如同活过来一样，金属枝条轻微摇曳，这一幕显得有些诡异，一颗颗宝石在晦暗的夜厅里灿若繁星。

　　情报大臣静候国王的命令，“明早召开内阁会议，我会亲自到场”，“遵命”，格罗多深深地埋下头，起身鞠躬，转身离开了夜厅。

　　国王没有目送他离开，盯着银白的烛台目光闪烁，长久没有动作，烛光中，这位国王的首饰越发暗淡，像是被时光快速剥去了光泽，那是夜厅的“守密”特性在完全释放，甚至波及了保护国王的魔法物品。

　　光芒被抑制，房间里渐渐不能视物，最后的光明里，伦纳德国王双眼紧闭，眼角偶然的抽搐暴露了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一样平静。

　　被黑暗彻底吞没，他整个人宛如身处深海或是夜空，只听见他用古赫拉语低喃了一句：“这是法兰黎明前的黑暗。”

　　次日清晨，太阳永恒地重复着每日带给生灵的震撼，王都厄尔的大街陆续熄灭了彻夜燃烧的灯火。

　　阳光还没来得及照亮每个角落，日出时分，黎明比夜晚还要暗淡许多，王庭内迎来一位位官员，他们大多行色匆匆，衣着考究并且统齐划一，揭示着整个王国的中央系统如军队般井然有序。

　　相较于昨晚的冷清，维尔萨宫开始有了些许生气，在升起的太阳下透出本来的鲜艳颜色，然而在诸位内阁大臣陆续通过那扇镶满了宝石的门扉后，王宫再次陷入宁静之中。

　　法兰王国保持着传统的君主制，但是它没有封地贵族，爵位只作为荣誉被授予给个人而不是家族，这或许就是这个新王国建国时的宏愿，为了在这片全新开拓出来的土地上建立一个崭新的世界。

　　随之而来的是从御前大臣制度演变来的内阁，有了辅佐国王治理国家的首相，与巴摩尔河畔的议会大厅相比，作为内阁议席的昼厅里面只有寥寥十几个座位，围着一张半圆的弧形长桌，房间内还有特殊的两个靠背椅。

　　今天的议席稍微有点沉默，国王还没驾临，大臣们在安静等待，首相艾尔林撑着脑袋闭目养神，像是年纪大了整天嗜睡的老人，与那些正在互相交换眼神的大臣们相比，像是个单纯来此列席的外人。

　　大臣们时不时让目光扫过情报大臣格罗多，正是这位同僚通知了大家开会，而格罗多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幽默风趣地活跃气氛，让久经考验的大臣们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他们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国王座位背后的门扉，那扇门扉本来一直散发着透明的空间波动，转瞬间所有波动凝固，门上的花纹由亮金色迅速染成黑色，标志着昼厅与夜厅之间的通道接驳。

　　门开了，露出代表夜厅的璀璨星空，星光在空间的扰动下扭曲成一洼洼湖水，像是黑色幕布上不规则分布的色块。

　　如同微雨落在水面，涟漪交融破碎，一个人穿过光幕给空间带来扰动，来人直接走向圆心处的座位，拄着沉重的手杖，走起来衣角带风，见不到一丝老态。

　　众臣纷纷跪地，只有首相艾尔林没有起身，睁开了眼睛，像是陷入沉眠中的老人被外界的声音吵醒。

　　“参见陛下”，众大臣异口同声，首相也颔首致意，姗姗来迟的国王伦纳德点头回礼。

　　随着国王落座，把权杖插在座位护手的凹槽里，没有机械运转的声音，前后两扇门退入墙里，纯白的墙壁隐隐显现出一圈圈六芒星法阵，无色透明的波纹在墙壁上持续震荡。

　　房顶上，一重重圆盘状的法阵重叠在一起，模糊成了一团白光，同时给昼厅提高了亮度，这一点正是昼厅得名的原因之一，代表永恒的白昼。

　　国王伦纳德的目光停留在首相身上，他莫名觉得这位熟悉的老人变得与平时有点不同，但是他说不出这种异样感来自于哪里。

　　“兰威那边向我们派来了使者，邀请我们参与第二次葬海战争。”

　　没有大臣接过话头，国王亲自出席会议代表议程将是一件国家大事，早已由国王定下结论，内阁会议不过是走个法律流程，并且下达任务。

　　“几十年了，战争结束后就没再联系过，现在他们主动找上门来，这是个机会”，作为首相，艾尔林淡淡地开口。

　　国王依然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首相，“关于筹码，厄德尔斯之壁那边会需要我们的魔导炮，这也是我们应当尽到的责任”，艾尔林继续说。

　　国王点了点头，回复道:“多少年没有听过希望航线了，是时候让这条我们的来路再次畅通。”。

　　艾尔林仿佛不是在与国王讨论，而是在自言自语，“现在北方和南方都顾不上别的事情，法兰可以打开门出去走走了。”

　　国王很快就接过了首相抛来的话头，“有道理，不仅仅那些不安分的海族，兽族也应该为过去偿还血债。”

　　群臣在国王和首相两个人的自说自话面前只是表面轻松，虽然新大陆这边的势力格局一直倾向于稳定，但是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时间就可能战乱四起，法兰作为一个国家还是太年轻了。

　　国王环视群臣，“拉达尔”，军务大臣骤然起身，“让伊瑟拉魔导军团向边境移动，命令他们携带魔导学会那些人研究出来的新武器。”

　　“瑞尔德、科森”，财务大臣和工业大臣都起身听命，“从国库中调出资金，我要看见计划表上的工厂在战争来临之前就开始生产。”

　　“马丁，去通知索托斯，以国王的名义，命令他代表法兰王国出使兰威，你安排一下礼仪事务”，“臣遵旨”，礼仪大臣行礼。

　　“克里斯，通知鹰港，让‘无限边疆号’预热炉心，准备向道格拉斯大陆起航”，海务大臣行礼，“臣遵旨”。

　　“苏摩拉，安排一位大魔导师随行，并且向索托斯开放内库”，国王摘下了手上的戒指抛向魔法大臣，“臣遵旨”。

　　国王拍了拍手，“首相留步，其他人离场”，群臣遵循国王的命令，一言不发地陆续离开，不论国王到场与否，内阁会议一直是这种高效的风格，沿袭着开国以来的习惯，或者说，是曾经的军队联席会议的习惯。

　　艾尔林静默地站着，直到所有大臣都已离开，他的目光还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伦纳德看着这个老人，冰封的表情浮现一丝丝裂痕，“陛下，法兰冬天的空气很好，你可以出宫看看，或者扩建一下皇家园林”，艾尔林抬起头与国王对视。

　　“就不要因为我浪费国民交上来的税了，一次性启动这么多计划，国库可有些吃不住了”，“我们的口袋从来都没有宽裕过，钱都到了该去的地方。”

　　艾尔林坐了下来，“军事开支太大，西边也没什么大动静，骚扰倒是一直都在，但是起码这几年里比较太平。”

　　“自从第一只比蒙巨兽死在魔导炮的炮火之下，它们就不会轻举妄动”，国王捏了捏眉心，“军事上的事你比我懂……而我只知道，野兽的怒吼压抑在喉咙里，总有一天会忍不住的。”

　　艾尔林微笑，“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儿子为我们带回好消息……但愿索托斯能接过你头上的‘奈格里之冠’。”

　　“‘奈格里’有自己的判断，我们俩就不用多担心了”，“到时候他接过的疆土一定会比现在大得多了。”

　　国王和首相平静地对视，伦纳德这位国王是被艾尔林这位首相看着长大的，他们私底下不像寻常君主和臣子之间那样距离遥远。

　　这对法兰王国双极，规划着整个国家的秩序，大事只需要他们两个讨论就能敲定。

　　国王起身，“我得去接见兰威派过来的人，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艾尔林欠身，目送着伦纳德从来时的门离去。

　　首相在空旷的昼厅里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用古赫拉语淡淡地说了一句：“新时代来临，世界将因火而光耀”，最后也转身离开了这个白得让人感觉像坟墓一样的地方。

　　平静了几十年，隐藏在历史里的那场战争，又将重开大幕。

第99章 仰望世界

　　“影都”永远沉浸在黑暗里，不是因为它本身的锚点在地下，而是这里本就不容许光明存在。

　　辉光是一个疑问，在“影都”里蠕动的潮湿的黑暗中，对辉光的回答永远为否，这里保持缄默，这里封存秘密，执行着秘密知识被隐藏的律法。

　　奥斯蒙最近几天在“影都”里的时间比过去一生走进这片黑暗的时间加起来还长，他渐渐习惯了这里的幽邃环境，那是一股有重量、有思维的黑暗，沉重、纯粹和潮湿，没有丝毫情绪。

　　这里没有任何光线，但是他还能正常看清东西，这种先古构造的原理，即使是皇家魔法协会里的那些大魔导师都无法作出解答。

　　奥斯蒙能在里面自由穿行，只是因为他作为兰威王国的王储，血脉天然赋与了他这个权限，而他对“影都”本身的奥秘一无所知。

　　“影都”没有自我意志，奥斯蒙明确清楚这一点，却总是不自觉地还会以为“影都”有生命，也有思想。

　　每次走在里面，起点和终点是相对固定的，而路线永远不会重复，按照奥斯蒙的推想，“影都”好似一张膜上浮着的物体的集合。

　　这张膜上有相当整体保持不动的泡泡，这些空泡有些是翘曲着通向膜外，也就是王都兰斯通往“影都”的、大大小小的出入口。

　　那些空泡是封闭的、无边缘界限的球体，那就是大部分“守秘者”镇守的房间，其中规模小一些的是无人看护的皇家宝库，不会轻易与通道连接。

　　当有生命体进入这张膜，膜上平坦的面就开始出现褶皱，无数可能的皱褶路线随机生成实体通道，理论上路线可以是无限多的，只有起点和终点是固定的。

　　对历史上所有生成过的路线求和能解出任一路线的概率，甚至反解出混沌中的秩序，但是在实践上想要完成这种壮举是极端困难的，因此奥斯蒙得出一个推论，“影都”内必有一些通道是恒久存在的，只是从不固定地漂移着。

　　有了长久存在的通道作为节点和材料，才能生成那看似完全不变的路线，而空间距离的差别也将在心理方向上被忽略，只有像他这样拥有完整权限的使用者，才能从重复中看出现象中的隐秘。

　　不仅仅于此，“影都”是不断在“自我进化”的，作为宏伟的人造奇观，奥斯蒙这位权限拥有者能作出的修改只有添加新的空泡，而最终协调包容新的内容物的还是“影都”本身，奥斯蒙因此感慨过“影都”的存在挑战了生命的定义。

　　清晨刚刚到来，“影都”墙壁上生成的石头时钟显示太阳已经脱离地平线，奥斯蒙没有任何仆从帮助，只能自己换衣起床，勉强弥补深夜工作的劳累，神色可以自己伪装，但是身体状态还需要魔法维持。

　　奥斯蒙年纪称不上大，自己又是一位魔导师，这种程度的睡眠不足和长时间工作还不足以击垮他，问题在于他身处“影都”溢出的高神秘度区域，心灵上、身体上和灵魂上的长久压力让疲倦沁透他的身心。

　　奥斯蒙望着墙上新生成的镜子，然而就在刚刚同样的位置，那里还是一个时钟，他不喜欢这种现象，像是一切想法都在被“影都”监测，固然方便，却令人类本能地排斥。

　　果不其然，他一有厌恶的表征，面前的镜子就重新塑造成粗糙坚实的墙体，但人内心的厌恶感依旧会存在，“影都”终究没有生命和情感，揣测不了人类的心情导向。

　　奥斯蒙思绪飘离，踱步离开他休息了两晚的简朴房间，而他明白这两个夜晚过去，这里已经不是同一个房间。

　　虽然表面长得一模一样，明白前方通道的黑暗既没有尽头，也不一定是他自以为的直线，但只要心中一想，目的地就近在眼前。

　　奥斯蒙漫无目的地散步，与此同时，他怎么也走不到头，因为“影都”不知道王储想去哪里。

　　在“影都”漫步是很浪费资源的，漆黑一片的地下空间毫无风景可言，只有重复再重复的石墙和石头房间，而“影都”的运行需要海量的能量。

　　奥斯蒙这样无尽头地让“影都”生成通道，“影都”纯粹是在空载，但是他确实需要放空一下沉重的思想，让心灵有时间漫步一会儿，也让灵魂失去多余的重量。

　　今天为止，不用再整日不见阳光了，那种幽暗阴冷的环境和一成不变的石头，人在其中就像是身处陵墓，像是即将下葬的逝者，而时间久了，连心态也会逐渐老朽，如同历经风雨的顽石。

　　走着走着，旁边的墙上突然开始落下细碎的小石块，像是极速经历了千百年的风化，剥落后形成两幅人像和大堆成行的数据，奥斯蒙扫了一眼，这是“影都”察觉有人进入后，将全方位监测的结果直观地呈现出来。

　　在“影都”行走没有距离可言，在很小的范围从内部一点到其他任何一点的距离不变，奥斯蒙一旦有了目标，没有走多久就看见了久违的光线，那是临近入口处的一处房间，刚刚生成出来，他在火光里看见了静静伫立的西尔维奥，一位供职于皇家魔法协会的大魔导师。

　　前殿是唯一直接泊接王城兰斯的“影都”部分，从这里可以走入现世的王城，而支线连接的通道永无止境，翘曲点随机勾连无数的暗道口。

　　王储驾临，大魔导师立即行臣子礼，奥斯蒙向这位老人颔首致意，向一扇古朴的石门走去，西尔维奥默默跟随在王储身后。

　　“希亚他们应该已经抵达厄尔，面见我那位亲侄子，法奥兰洛斯王国国王。”

　　“格里罗纳已经再度沉睡，我命令‘影都’隔绝了它的位置，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我们不用再惊动它了。”

　　大魔导师自然领会王储的言下之意，没有擅自接话，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行在昏暗的甬道里，灯光随着他们的脚步亮起又熄灭，直到他们来到王宫内的一处书房。

　　奥斯蒙知晓兰威王国已经向新大陆的法兰王国派去了使者，而他这位高贵的王储对那片土地上这么多年发生的变化可谓是一无所知。

　　那顶失落在新大陆的“奈格里之冠”隔断了过去、现在和未来，命运系魔法全部失效，再也看不见迷雾下的信息。

　　奥斯蒙对新大陆的印象还停留在开荒时期的记录，但是他深知海那一边的人可以说是相当了解兰威王国，因为他们本就来自这里。

　　信息是严重不对称的，奥斯蒙在父亲索尔金大帝作出派遣“歌颂者号”远航的决定之时，就吩咐皇家骑士团团长希亚在护航的时候携带“格里罗纳之瞳”，并且叮嘱他不要亲身接近法兰国王，等同于不要接近重器“奈格里之冠”。

　　希亚这位王国重要战力，在名义上只负责护航，作为使者面见法兰国王的是皇家大魔导师摩斯·法尔登，而希亚则负责收集情报。

　　只要不直面“奈格里之冠”，“守秘者”之一，“倒逆因果之蛇·格里罗纳”的核心，“格里罗纳之瞳”便能锚定希亚的命运，确保其不被扰动。

　　在如今的兰威王国，“格里罗纳之瞳”是“奈格里之冠”的替代品，从前没有失去那件国之重器的年代里，这件魔法物品一直在格里罗纳身上蒙尘。

　　当初罗杰斯一世国王下令猎杀格里罗纳并将其炮制成“守秘者”时，它的第三只眼就被制作成了魔法物品，并且被一起投入暗无天日的“影都”。

　　这么多年后重新启用，如今那件魔法物品成为了兰威王国的重器之一，负责命运系魔法方面的事务，同时也是王国秘密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