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279节
当年,崔博望为报兄弟崔博亮之仇,意欲对贾琮不利。
他装扮成货郎,在蟠香寺附近向年幼的邢岫烟打听消息,还把一朵价值二十文的绢花,七文钱就卖给了邢岫烟。
邢岫烟遇到贾琮说起这事,才让贾琮心生警惕并躲过刺杀。
那时她还未脱稚气,只是女孩儿长得早,这两年时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更添秀妍风姿。
邢家上一辈子就厉害了一个邢夫人,邢岫烟的父亲邢忠是个懒散无能之人,年过四十还是一事无成,居无定所,只能混个温饱。
他们一家租赁蟠香寺的房子,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因此邢秀烟从小就和妙玉相处,又是半师半徒的情谊,关系十分亲近。
那邢忠懒散无能,常受他婆娘嫌弃埋怨,邢岫烟自小就常见父母,因为一文半钱的小事,相互争吵不休,让她苦不堪言。
所以常常会跑到蟠香寺找妙玉说话,躲躲清静,来往次数多了,妙玉喜欢她淡泊自处的性子,连修善师太也看重这有慧根的女孩。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比富人的孩子,更加早知事,会惜福。
邢岫烟看重自己和蟠香寺的缘法,她文静聪慧,无欲无求,从妙玉那学得诗书文事,禅经佛理。
空闲时便帮寺里的女尼做一些针线活计,虽然家中困乏难堪,她自己却也过得安贫乐道,平淡从容。
自从芷芍跟着贾琮回了神京,古寺空寂,妙玉和邢岫烟更加亲近,邢岫烟甚至常常都住在寺里,和妙玉日常作伴,也好不去听父母每日争吵。
邢忠夫妇自然毫不在意,甚至巴不得这女儿都住在庙里,还能给家里省些米粮钱。
也幸亏邢岫烟有了蟠香寺的渊源,不然以邢忠夫妇的困顿贪鄙,怎么都不会花钱让女儿读书写字。
邢岫烟最后只能长成个腹内草莽的漂亮女子。
……
只是听妙玉说贾琮和自己为表亲,她心中却有些不自然,这两年贾琮名传天下,他的家世传闻,自然也在坊间广为流传。
关于自己那位姑母的话头,可都很不好听的。
神情郁郁说道:“妙玉姐姐久在寺中,可能听到外头的话不多。
我那姑妈虽是贾公子的嫡母,外头人都说贾公子幼小便受她苛待,两人全无母子之义。
以前我不知道贾公子的身份,他必定也不清楚我的出身来历,若知我是姑母的侄女,还不定怎么漠视我呢。”
这两年妙玉因芷芍的原因,对贾琮的事多有留心,并不像邢岫烟说得,都没听过过外头那些传言,而且对那些传闻还很清楚。
不然她刚才怎么对贾琮这两年的行径,如数家珍说得明白。
“你也不用多想,他这人虽有些讨厌,但看着不是狭隘之人,你姑妈和你是两回事,怎能相提并论,你又从没得罪过她。
这人能做那等诗词,能博解元之荣,多少是个有胸襟的,据我看并不会如此浅薄,无辜迁怒于你。”
邢岫烟听了这话,心情有些明朗起来,当年在蟠香寺认识贾琮,那时虽年纪小,但已通晓诗书,对贾琮的卓异文采,很是羡慕。
如果因为自己姑妈的原因,被这样一个人物厌弃鄙视,多少是件难堪的事情。
转而又想到,妙玉姐姐开头闭口就说表哥讨厌,不过是伤心他带走了静慧姐姐,其实对他还是蛮关注的,甚至还会为他说话。
不然刚才也不会这么开解自己,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罢了。
第375章 江流现疑踪
凌晨,姑苏,铁岭关渡口。
经过一日的船航,次日天才微微亮,郑小海的双帆船已进入姑苏地界。
贾琮和芷芍站在船头,迎着清凉晨风,眺望眼前的风华旖旎的古城。
曦雾未散的渡口,有不少夜航船入港。
船老大撑杠驳船的吆喝,苦力来回搬运货物的身影,挑担小贩嘹亮叫卖声,交汇在一起。
不远处的寒山寺,黄墙黑瓦,楼阁飞檐,异常醒目,悠扬洪亮的钟声,庄严而沉郁,回荡在古城上空。
这一切的景象,像副被水墨点染的画图,在凌晨微明的光线下,虽影影绰绰,却轮廓清晰,充满朴素热闹的烟火生气。
贾琮和郑小海夫妇道别,在原约定的租金上,加了十两,又约定下次回程,还租他们的船来座。
那两夫妇千恩万谢的答应,说了不少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喜庆话,听得芷芍俏脸通红。
这一路上,郑小海夫妇见他们两人,青春年少,样貌出众,举止亲昵。
只当他们是对回门的小夫妻,如今得了人家大笔银子,总要说些吉祥话讨好。
等到贾琮和芷芍下了船,还隐约听到郑小海婆娘欢喜的声音。
“当家的,这两个月可是走了好运道,又遇上这么好的主顾,多来几次这样的生意,两年的吃穿都足够了……。”
郑小海笑骂道:“憨婆娘,你就闭嘴吧,这也瞎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贾琮耳聪目明,自然听到这几句闲话,笑笑也不在意,他包租了郑小海的船用了三十两银子,后来又见夫妇为人实在。
想着回程扬州时再座他们的船,所以付钱的时候加了十两。
四十两银子足够一个普通之家,衣食无忧过大半年时间,也怪不得这两夫妻欢喜。
……
他看着码头上熙熙攘攘停靠的船只,突然想到周正阳牵扯进水监司大案,他在大周已无立足之地。
如果换了是自己,最好的对策便是出海外逃,从此天高皇帝远。
不过沿途有数个卫所镇守,只怕他插翅难飞。
各卫指挥使都和周正阳平级,军中同级军将,都是可相互替代和竞争的冤家,这个时候那個会对他客气。
这个念头只是略微想了想,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回头看向身边,芷芍拎着小包袱,望着在晨光中渐渐喧嚣的姑苏城,明眸波光流动,肤如凝脂,俏脸生晕,说不出的娇美可爱。
贾琮见她眼梢眉角,喜动颜色,更增风姿,想来是立刻要见到师傅师姐,心中十分愉悦。
笑着从她手中接过包袱,背在自己身上,也不叫马车,只是牵着她的手出了码头,准备找个地方吃过早食。
然后沿途看看姑苏的风情,再去蟠香寺落脚。
……
就在贾琮和芷芍走出码头时,另一艘客船正从码头启航,沿江而上,向着金陵的方向行进。
这艘船上的水手只有三四个,乍看和一般的行船汉子没太大区别。
但有心留意,就会发现,这几个水手精神健旺,手足轻便,和寻常水手有些不同。
船头站在一个身材婀娜,眉眼秀丽,风韵撩人的少妇。
和她并排而立,是个身形苗条高挑的少年,脸如敷粉,发乌如墨,俊美照人,只是目光有些冷漠,让人难以亲近。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少年雪腻的耳垂上,有细微精巧的耳孔。
不过就算有人发现这样的细节,也不会放在心上。
江南数州自古富庶,文教发达,民风也比神京等北地大城开明,富商豪门千金,易钗而弁,出门游玩,也是常见之事。
那风姿撩人的少妇说道:“邹公子,我们这一路不仅去了海山渚,连沿途水路都查看过,还是毫无头绪。”
这两人一个是入金陵不久的邹敏儿,另一个是姚家酒铺掌柜许七娘。
那日两人见面谈起,中车司在金陵卫安插的密探陈魁山,随着周正阳逃窜而失踪。
有人在镇江以东,一个叫海山渚渔村,见到陈魁山露面,但之后这个人又销声匿迹。
金陵卫中和周正阳相关的要犯,不是随着周正阳逃窜,就是被人暗杀灭口。
所有相关的线索,都成了断线的风筝,金陵应天府和派驻大理寺都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那个失踪的中车司密探陈魁山,是邹敏儿唯一可以抓住的线索。
当邹敏儿提出要沿江查找线索,并且亲自去一趟海山渚,许七娘也感到有些意外。
在邹敏儿下金陵之前,金陵中车司人员并没接到,收集追查周正阳下落讯息的手谕,因此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深入。
许七娘之所以会打探出陈魁山的讯息,并不是要探寻周正阳的下落,而是因为陈魁山是中车司的人,不能无缘无故失踪。
她没想到邹敏儿样子文秀,竟也不怕辛苦,要做沿路巡查苦差事,用心执着,做事勤勉,和她稍显柔媚的外面,迥然不同。
她还知道邹敏儿身在教坊司贱籍,这样不堪的身份,却能被神京杜档头器重,果然是有些不同寻常。
根据神京中车司手谕,邹敏儿下金陵全权署理周正阳一事,金陵中车司入档人员,都要在此事上受她节制。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邹敏儿既然要沿途水路巡查,作为邹敏儿在金陵的第一关联人,许七娘自然要全程相随。
甚至她还带上姚家酒铺里精干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
而这一路巡查过程中,许七娘见邹敏儿事事亲历,安排细密。
每到一处便在码头、脚店、酒肆等处查问,深思谨慎,不厌其烦。
许七娘不是没见过处事用心之人,却没见过像邹敏儿如此执着坚韧的,行事举止和她年轻娇嫩的外表,实在很不相称,透着古怪味道。
她只知道邹敏儿的身份,是一名教坊司的乐伎,却不知道她曾是金陵水监司邹怀义的独女。
而周正阳一案,隐藏当年水监司大案内幕,多半就是邹家堕入阿鼻地狱的根源。
这是邹敏儿最大的心结,她对此事倾注的执着和狂热,局外人是很难理解的。
……
邹敏儿说道:“周正阳提前得到讯息,逃过大理寺缉捕,按常理他绝不敢躲在金陵城中某地。
金陵城就算再大,也经不起应天府、大理寺、锦衣卫等各方排查搜捕,躲得再隐秘都会被人翻出来。
而且据七娘所说,金陵都指挥司为了回避嫌疑,都指挥杜衡鑫也派出精干人手,在金陵城协助搜捕周正阳。
所以此人必定不可能隐匿在金陵,而是第一时间就已离城出逃。
陈魁山身为他的心腹,没在金陵城中被灭口,而出现在距离金陵百里外的镇江渔村,只能说明周正阳也曾逃匿到此处。”
许七娘见她年纪轻轻,应该没太多任事阅历,但心思缜密细腻,句句都说在点上,丝毫不差,心中也惊奇。
一个教坊司的乐伎,到底是怎么练出这种气度能耐的。
许七娘却不知道,邹敏儿被贬入教坊司后,才被杜青娘搭救并招揽入中车司。
那个时邹敏儿被悲惨不堪的遭遇,扭曲和磨砺出异常坚韧的心性。
将近两年的时间,杜清娘只让邹敏儿做一件事,负责各地线报的筛选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