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373节
在场的官员之中,除了极少部分已事先探知,此次圣旨与金陵周正阳之案有关。
大部分官员并不知传旨底细,倒是听了不少圣旨将带来官场震荡的传闻。
这也让在场官员心生忐忑,不知道倒霉事会落到哪家头上。
……
时间到了未时,太平门响起三声迎礼号炮,紧接着鼓乐齐鸣。
传旨钦差在数十名宫中禁军护卫之下,进入太平门。
队伍中有禁军手持肃静规避牌,上书四品乾阳殿监督领侍等字样。
等到钦差轿马停驻,礼部官员设置宣旨香案爵器,等候钦差宣读圣旨。
虽经过五六日长途跋涉,但宣圣钦差郭霖精神奕奕,毫无倦容,穿青织金妆花飞鱼服,头戴黑纱山冠,举止沉稳从容。
他走到宣旨香案前,随身的小内侍唱道:“圣上谕旨,百官跪迎!”
郭霖向跪迎的百官中瞟了一眼,目光在跪在队伍末尾的贾琮身上微微一顿,便展开圣旨,大声宣读:
奉天承运。
金陵乃大周江南半壁枢纽,先祖龙兴伟业之地,引领万国海贸交融,汇聚民生富庶鼎盛。
然近年官场糜烂,怪相横生,文有懈怠之过,武有肇恶之祸!
江南卫军各部,屡生祸乱之危。
嘉昭十二年,金陵水监司勾结倭匪,屠戮外海,饮血掠财,罪责滔天,国朝蒙羞。
金陵卫指挥使周正阳,下辖水监司,阴私坐镇,包容藏奸,是为主谋,私探国要,隐罪潜逃,其罪当诛。
苏州卫指挥使罗雄,枉顾国法,藏匿钦犯,罪及同谋,革除军职,由锦衣卫缉拿归案,从严论罪。
金陵都指挥使杜衡鑫,身居要职,统御无方,麾下五卫一司,罪愆者过半,怠职无能,革职查办,问纠论罪。
兵部右侍郎张康年,履职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佥事,下辖卫军履发罪案,难辞失查之责,从事之疑,即日停职查办,待各案稽查,再行论处。
大理寺、锦衣卫缉拿周正阳、罗雄归案,限期勘破案情。
大案稽查期间,传召钦差郭霖领圣意,赐金陵官衙部卫节制机变之权。
金陵城内水监司、金陵卫皆闭门自守,未得到钦差令谕,不得妄动,违者谋逆论处。
调镇江卫指挥使刘萧正、常州卫指挥使邵平,各率一千精卒,抵达金陵,城外驻扎,镇守靖安。
钦此!
……
郭霖宣读圣旨完毕,其中逐项圣意,着实振聋发聩,迎旨官员强自压抑,内里却满腹哗然。
周正阳逃匿无踪,众人皆知,但是他是被苏州卫指挥使罗雄藏匿,在场许多官员却并不知情。
也怪不得陛下震怒,言金陵都指挥使司无能,麾下五卫一司,竟半数以上有罪。
都指挥使司杜衡鑫被陛下革职查办,也不算冤枉他。
周围的官员,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今天圣旨之下两个倒霉鬼。
兵部右侍郎张康年,脸色惨白,神情阴郁,一言不发。
都指挥使杜衡鑫,神情淡漠,似乎已心如死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在场官员心中多有凛然,杜衡鑫和张康年,一个是江南卫军主官,一个曾是江南卫军次官。
他们都在卫军之中身居高位,在军中根基厚重。
金陵城内的金陵卫和水监司,共有兵员三千之众,都由金陵都指挥使司节制。
陛下心思冷厉深危,将他们革职查办,便防范他们迎兵祸乱,不仅下令城内的金陵卫和水监司,不得擅动。
甚至将镇江卫和常州卫兵马调集到城外驻防,还赐给宣诏钦差郭霖偌大节制之权。
圣上这是提前将事情做绝,让人没余力生出半点觊觎祸乱之心。
杜横鑫、张康年虽受到圣旨贬斥,或革职查办,或停职监察,但还未有实证落罪。
因此太平门宣诏之后,他们各自离衙回府闭门,但锦衣卫第一时间派出人马,在他们府邸附近驻守,已形同软禁。
……
宣旨完毕,迎候的官员各自离去,贾琮却迎到郭霖面前寒暄。
两人在神京之时,就多有接触,也算有几分故交之情。
甚至郭霖返回馆驿落脚,贾琮居然提出亲自相送,惹来在场官员的侧目。
贾琮是满朝皆知的文官种子,勋贵子弟,御封伯爵,多少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居然对一个宦官如此奉承。
如果不是郭霖还残留宣圣之威,部分以为清正自居的官员,大概会上前大骂贾琮有辱斯文。
倒是郭霖被贾琮搞得有些受宠若惊,他在神京和贾琮多有接触,也见过了贾琮在御前奏对。
他多少知道贾琮的为人,这位少年威远伯,可没有奉迎别人的嗜好,莫非今天吃错了药。
一直到贾琮跟随郭霖回到馆驿,郭霖正有些一头雾水,不知道对方这是来的哪一出。
却听贾琮正色说道:“郭公公,眼下金陵城内形势不明,太平门宣旨之地,有些话不便禀告,所以才入馆相告,事关要案,不容拖延。”
郭霖也是见多世面,历来知道贾琮的本事,这次圣上之所以会下旨,就是贾琮在金陵查探所得上书之故。
见他这番言语神情,必定是有重大别情。
等到贾琮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拿出邹怀义留下的书信和秘帐。
郭霖翻看手中的蓝皮本子,神情充满凝重和震惊。
贾琮上书神京时,只是发现罗雄藏匿周正阳之事。
这才过去没多少时间,他不仅独力将周正阳、罗雄秘密缉拿,且找到邹怀义留下的物证,将水监司大案遗留之事全部查清。
就等自己到金陵宣旨,再顺势了结此案,此等心思谋算,雷厉风行,确有些令人咋舌。
郭霖没想到自己这次来金陵,居然是桩美差,此事功成,自己便白捡了一份功劳,和贾琮这样的人共事,真乃幸事。
他也总算明白,贾琮如此年纪,为何能攀上令人瞩目的高位。
此人才干谋略出众,气数福运也是一往无前,这次他回京,只怕圣上又有优容嘉赏。
……
郭霖看着手中蓝皮册子,语气凝重说道:“圣上收到威远伯奏本,对金陵之事颇有隐忧,这才派咋家南下宣诏。
邹怀义秘帐所录,外海抢掠船只,牵扯诸多官员,但于幕后主使,却并未明言指正。”
贾琮回道:“邹怀义心思缜密,他不在秘帐上明言,是想多留一手底牌,在自己手中,我们只要审讯周正阳和罗雄,就能得知此人是谁。”
郭霖微笑道:“好在威远伯圈定大致嫌疑,诸般手段,暂时稳住对方,不然引动兵祸,后果不堪设想。”
贾琮说道:“郭公公,如今镇江、常州卫军兵马还未到金陵,无法形成钳制之势。
郭公公得陛下节制之权,应当机立断,城内拖延一天,便多一天风险,需尽快动手。”
郭霖有些担忧的说道:“出京之时,圣上曾经告知,威远伯手中有从辽东秘调的五百火枪兵,就凭着些人马,是否会力有不逮?”
贾琮说道:“我事先已做多番筹谋,宣和门外还驻扎三百火器兵,把总周勇曾论调辽东,与再下有袍泽之情,此人可信可用……!”
……
太平门宣诏之后,迎旨官员返回各自官衙。
圣旨内容便在金陵官场火速传开,引得金陵官民议论纷纷,平添无数揣测和波澜。
正当金陵官场隐生恐慌,人心浮动之际。
宣诏钦差郭霖返回馆驿后,很快传唤数名官员议事,等这些官员离开馆驿,整个金陵城风气迥然变化。
大批五城兵马司军卒在城内调动,锦衣卫各百户所抽调人手,四处活动。
原先驻扎的宣和门外的三百火枪兵,突然被奉调入城,城内情势一下子变得严峻。
……
金陵,丰乐坊。
哪所三进宅院之中,仅有的几个家仆,如今已没了踪影。
宅院里来往出没的都是身形彪悍的汉子,各自身携兵刃,气氛萧杀沉郁。
书房之中,刘轩和宅院的主人说道:“大人,外面已传来消息,郭霖急调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封闭金陵四门,必定有所异动!”
中年人神情冷厉,说道:“看来贾琮不仅拿住周正阳,必定还查探出了其他事情,如今周正阳已死,他这是要出尽底牌了!
我在城中经营多年,原本想着关键时刻,尚有一搏之力!
没想到圣上谋算深重,圣旨发出前,竟然做了改动,神京传递的信息出现偏差,让我们防不胜防。
不仅给个太监赐城内节制之权,还将镇江、常州的兵马调动城外驻守。
皇帝谋深疑重,手段险恶……。
如今先机已失,就算我振臂一呼,城内之人也会掂量其中成败,没人会在这种形势之下,贸然举兵响应。”
中年人神情萧然:“大势已去,好在后路早就铺好,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刘轩说道:“大人,如今城中四处戒备,现在要走,只怕不容易。”
中年人冷笑道:“这些手段困不住我,我早有安排……。”
……
金陵城西,金陵卫大营,水监司营寨。
太平门宣旨后,金陵卫和水监司成为众矢之的,皇帝圣旨明谕,这两处兵营闭门自守,不得擅动,防范凶戾昭然若揭。
水监司、金陵卫先后出现变故,已让皇帝对金陵卫军彻底失去信任。
面对镇江、常州两卫即将兵临城下的威慑,水监司和金陵卫之中,那怕有人胸存乱心,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五城兵马司封锁四门后,水监司和金陵卫大营附近,出现许多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人马,静观戒备。
在这些监视人马中,还有出现大批精悍的五军火器兵,两处人数合集,远超曾驻扎宣和门外的三百火枪兵。
没人知道,这么大基数的五军火枪兵,来自何处,他们就像是从地底冒出来一样。
到底是谁可以如此瞒天过海,将这等数量等级的火枪兵,神不知鬼不觉调入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