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449节
孙占英脸色阴沉,说道:“锦衣卫和五军都督府即将抵达大同宣诏,兵部突然从辽东调兵换防,两相时间衔接严丝无缝,必有所图!
我虽没目睹过火枪军的威力,但日常主导军器司,听过不少这方面传闻,五十步以外,两千火枪兵对峙六千刀枪兵,尚有余力。
眼下情形已显而易见,锦衣卫和五军都督府此次北上,必定是要针对钱绍扬,两千火器兵就是朝廷以防万一,弹压大同边军。
锋芒直指钱绍扬,我孙家也是难逃其咎,大同这是要变天了,绍荣,这里已不是久留之地,一旦两千火枪兵入城,再想走就难了。
你和关防副将张天林说好的货物出关时间,在什么时候?”
孙绍荣心中凛然,知道孙家在大同终于走到尽头,眼下只剩下北上之路。
他声音低沉的回道:“货物出关时间明日日落时分,说好的一成红利,我也已经预付给张天林。
家中细软物资都已装车,已经大半分批运往各地藏匿,余下部分明日可随货物一起出关。
关外诸般事宜,四天前二弟已出关打点,想来到今日都已办妥……。”
……
宁荣街,伯爵府,贾琮院。
院子里阳光灿烂,晴雯和龄官正各自踢毽子玩耍,豆官在一旁数数,倩影跳动雀跃,笑声银铃婉转。
书房之中,英莲帮贾琮收拾书房,看到他写好的奏章还摆在桌上,便小心收起,放进桌上储物抽屉,免得桌上笔墨茶水玷污。
英莲一向颇有文事天赋,这两年管着贾琮的书房,日常都跟着他读书写字,已经熏陶出满腹文秀。
那本从龄官那里借来的西厢记,英莲本来看得颇为入迷,里面缠绵动人唱词诗句,让她觉得句句精到,读之口齿留香。
那日在凤姐院中,王熙凤和贾母那番话,在场的听到的人可不少,没过一天时间,便在西府传遍。
第二天一早,东府也听到风声,而且贾母和王熙凤那番话里,还提到了英莲的名字。
大早绢儿去园中水井打水,遇到了迎春的丫鬟绣橘,随口和她说起那日的事情。
英莲性子柔软,在贾琮院里人缘极好,个个都爱和她亲近,娟儿回来自然都咬耳朵告诉了她。
英莲听了这消息,勾出满腹心事,那本让她爱不释手的西厢,便被她意趣阑珊的丢在一旁,只觉得书里故事都在哄人。
书房里静悄悄的,就只有她一人,她有些聊赖的坐在书案前,一人在那里发呆。
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你一人做什么呢,好好的怎么发起呆了。”
英莲一回头,见贾琮正走进房间,脸上不由自主的一红。
说道:“少爷写好的奏章,我收到抽屉里了,既然都写好了,怎么不送到宫里。”
贾琮笑道:“昨天还不是送的时候,她们在院子里踢毽子玩,你怎么不去,我这里不用守着,去玩吧。”
贾琮见英莲糯糯的也不动地方,半晌过去,才红着脸说出一句:“少爷,我今年都十三了,也就小少爷一岁……。”
贾琮好奇的看着英莲,对她突然冒出稀奇古怪一句,而且语气中还有些不服气,心中有些诧异。
昨日迎春回来东府,自然把凤姐院子里的事,全部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想到英莲这个我也不小的突兀话头,多少猜到其中意思,
必定是昨日凤姐院中的事情,传到英莲的耳中,贾母那句英莲还小,养几年再说,伤了小姑娘的面子。
贾琮心中忍住笑,轻轻拉着英莲的小手,触手温软柔滑,说道:“别人说什么让他们说去。”
英莲问道:“老太太说了好几次,也不算数?”
贾琮笑道:“我们东府的事情,我说了才算数。”
英莲明眸闪动,看了一眼桌上的西厢记,红着脸默默不语。
贾琮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英莲入府已经两年多。
如今的日子吃睡安稳,小姑娘也到了抽条年龄,似乎还有些早熟,已脱去当年的稚气,养得亭亭玉立,窈窕婀娜,颇为动人。
贾琮扶了扶她戴的金项圈,笑道:“外面的话不用放在心上,我都记得你的好处呢,况且你哪里就小了。”
他回头又从抽屉拿出那份奏章,翻阅了一遍,又在上面改了几笔,说道:“别在这里发愣了,去找她们玩去。”
英莲想到贾琮那句我记得你的好处,心中一阵安乐,展颜一笑,拿起桌上那本西厢记,抱在怀中出了书房。
等到英莲加入踢毽子游戏,几个人才玩了一会儿,便见贾琮出了书房,还换了正装,手上拿着那本奏章出了院子
……
大周宫城,乾阳宫。
嘉昭帝在坐在御座上,浏览谢鲸、戚建辉、裘良等三人的审讯供状。
御案之前,还站着礼部尚书郭佑昌,宗人府大宗正忠顺王爷。
皇帝手中这份供状,由锦衣卫审讯记录,大理寺复审勘查,又经这三人画押认罪,已是铁证如山。
供状上记录此三人自去年始,通过各家在神京开办南货店铺,勾结大同孙家三公子,往来九边之地,贩卖茶盐铁违禁,牟取巨额暴利。
嘉昭帝看了供状脸色阴沉,此三家不仅贩卖违禁的时间早于贾赦,且涉及银流也在数倍以上,才真是其罪难恕。
嘉昭帝将手中的供状丢在御案上,问道:“两位爱卿,此次大同盐铁违禁贩卖大案,涉及神京四家世传勋贵,兹事体大,有伤国体。
该如何论罪惩戒,你们可有方略对策。”
忠顺王爷率先说道:“启禀圣上,谢鲸、戚建辉、裘良等三人,都是立国勋贵之后,世代沐浴皇恩,享尽荣华富贵。
然此三人不知感念皇家恩遇,反而勾结边军将领,大肆贩卖盐铁违禁之物,难逃资敌之嫌。
如今已按律法,宗人府与礼部,已按国朝规制礼法,削此三人爵位。
以臣所见,请除此三家世传勋位,阖府查抄,其子嗣三代不得叙用,以儆效尤,以清宗人清誉!”
嘉昭帝听了忠顺王爷的话,默默不语,
礼部尚书听了忠顺王爷的话,倒吸一口冷气,都说这位大宗正对行为纨绔的旧勋子弟,一向十分厌弃,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谢鲸、戚建辉、裘良已因罪被削爵,这位大宗还要将其家族除爵抄家,甚至降三代不得叙用的酷法。
这不仅是要赶尽杀绝,还要坏人家数代子孙的前程,手段未免太毒辣了些。
郭佑昌见嘉昭帝听了这番话,并不做评判,虽然不能算是默认,但是这态度太令人寻味。
他想到当今圣上对四王八公的旧勋,也是始终抱有隔阂厌弃,和忠顺王这位大宗正似乎如出一辙。
只不过圣上行事深思熟虑,不露痕迹,不像这位大宗正这样毫无顾忌。
或许只有忠顺王爷这样的人,才适合做圣上想要的大宗正,言其不能言之事,彰其不可说之意,筹谋行事,取其所图。
忠顺王爷继续说道:“近年国朝勋贵,举止日益奢靡败坏,贾家宁荣两支,得到太祖皇帝恩遇,一门双公,立国以来仅有。
其身为八公扛鼎之家,子弟形状更令世人侧目,当年宁国府父子作恶,戕害百姓,罄竹难书。
圣上虽削爵抄家,但还是降下宽宥之恩,准其三年之内,宁国子弟立下军功,便可相机复爵。
然神京贾家不知报陛下隆恩,荣国府贾琏乃世子之身,竟同犯贩卖盐铁违禁之罪,与谢鲸、戚建辉、裘良等三人其罪同列。
臣请圣上除荣国爵,查抄敕造荣国府,以正国法,以彰民意!”
忠顺王爷这番话音气势汹汹,将在场的郭佑昌,还有随身皇帝左右的郭霖,都吓了一跳。
当初宁国府贾珍父子犯下大罪,圣上虽然削爵抄家,闹出好大一场阵仗,但即便如此,还是顾忌视听,颁下封爵三年的旨意,以作缓和。
要知道削爵和除爵虽然一字之差,前者可以降等承袭,后者却是永除爵位,两者天壤之别。
如今,荣国世子涉罪,忠顺王竟让圣上除荣国爵,抄荣国府,难道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御案之后的嘉昭帝,听了忠顺王爷这一番话,沉吟不语,目光闪烁,让人看不出喜怒允否。
第495章 君臣定爵资
大周宫城,乾阳宫。
礼部尚书郭佑昌虽深知,皇帝对四王八公等勋贵,心底深藏厌弃和隔阂,颇有除之而后快的算计。
但是他身为礼部大宗伯,有秉正国朝法统礼教之责,如任凭忠顺王爷这样的枭然之言,践踏道统礼数,他还有什么颜面做礼部首官。
虽然郭佑昌这个礼部尚书,是当年嘉昭帝借贾琮被诬告之事,乘势兴起大礼仪之争,才赶鸭子上了位。
但郭佑昌当了一辈子礼部堂官,当年柳静庵担任礼部大宗伯之时,他在柳文宗麾下久受薰陶,历来将道统法度看得极重。
像他这样的人,十年寒窗,做了几十年礼部文官,些许礼义风骨绝不敢抛弃。
即便深知嘉昭帝心有深思,但对忠顺王爷这样的狂悖之语,他万万做不到置若罔闻。
况且贾琏不过是个没承爵的荣国子弟,如因他身有罪愆,就革除荣国相传世代的爵位,甚至还要抄家贬族,无异于妄行暴政。
如果都按这个尺度,满神京的世传勋贵都要被除爵抄家,因为但凡世家大户,谁家没有几个贾琏这样的不肖子弟。
如果到了那个地步,岂不是大兴连坐酷政,国朝法统礼数何在。
郭佑昌昂首说道:“启禀圣上,大宗正此言有违刑律公道,有逆道统礼教,万不可行!
谢鲸、戚建辉、裘良等三人是承爵勋贵,身犯重罪,以宗人之法除爵抄家,尚在商榷之列。
荣国府贾琏,并不是荣国承爵人,不过贾家一子弟耳,其身犯罪愆,应以民之刑律惩戒,不涉宗人法度。
如荣国府因一不肖子弟落罪,而妄行除爵抄家之举,有悖常理,有违法度,一旦成行,必定搅乱人心,招致非议,天下侧目!”
一旁的忠顺王爷见郭佑昌言辞犀利,将自己的话驳得一文不值,对自己不留丝毫情面,气得脸色紫涨。
说道:“圣上,臣之所以提议除荣国爵,实在是因荣国子弟荒悖无德,根本不配担当勋爵之荣。
荣国一等将军贾赦已亡,世子贾琏犯下大罪,已无承爵之资,依宗人法度,长房无人承爵,需兄终弟及,由二房续承爵位。
然荣国二房贾政才略平庸,十余年枯坐官堂,毫无德行建树,承当勋爵之位,也不过是勉为其难。
宗人贵勋承袭爵位,既有兄终弟及,更讲究子承父爵,嫡庶有别。
贾政嫡子贾宝玉,文武不成,游手好闲,懒惰荒唐,德行败坏,甚至口出狂言侮辱父皇,宗人府曾发文严斥。
此等无德逆君之徒,绝不能让之承爵勋位,不然将至圣上与诸臣弟之孝道体面于何地!”
郭佑昌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凛,这位大宗正不知是得了圣上的授意,还是对荣国贾家抱有极深成见,当真有些除之后快的急迫。
他这么寥寥几句,就将话头架到圣上和皇室的孝道体面,这可是万万无法逾越的门槛。
贾家那个什么衔玉的贾宝玉,必定就此断了承爵之资,对一个世家子弟而言,相当于被废黜一生。
荣国贾存周,虽才略平庸,但德行还算颇为周正,但子不教父之过,在教养子嗣一事,他难免终生留下话柄。
倒是贾家长房的贾玉章,从小被生父嫡母虐待歧视,天生地养一般,却能出落龙驹凤雏一般。
门户之内,冷暖悬殊,出了天差地别的两人,也是一件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