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690节
郭佑昌可是贾琮的举业座师,贾琮是他正经门下弟子,这等关系在官场算十分密切亲厚。
在两位礼部经历眼中,贾琮相当于礼部自己人。
不要说他少年得意,官爵贵重,本就是官场上该拉拢亲近之人。
单单顾及本衙上官情面,他们对贾琮多得风光体面,都是乐而为之的,这也是官场人情世故……
……
于是,原本盏茶功夫就能走完汉正街,愣被两位礼部官员走出两顿饭功夫。
参与游街的进士们都是盲目跟从,谁也不会去催礼部官员快些走路……
等御街夸官队伍走出汉正街,整条街道的气氛几乎燃烧到鼎盛,比起逢年过节还要热闹。
更吸引愈来愈多的神京百姓,从四面八方闻风而来,瞻仰今科进士的风采。
这些百姓更多注意力,都冲着那位光彩夺目,引动香帕飞舞、众人唱和的榜眼郎。
这一路上神京百姓被点燃的热情,并没因离开汉正街而消退,而是一路攀升,文华雅事,轰动全城。
原本御街夸官之行,半个多时辰就能完结,最终花了一个多时辰,进士队伍才走到礼部衙门。
探花陈启瑞兴高采烈,一路和贾琮聊得热络。
状元张文旭脸色苍白,魂不守舍,整个人似乎都要虚脱……
……
三百进士入礼部衙门,被告知明日午时,礼部大堂召办恩荣宴,以祝今科进士及第之喜。
大学士王士伦、吏部尚书陈默、礼部尚书郭佑昌,以及其他春闱属官都会出席。
众进士听了此事,皆心头雀跃,精神振奋。
进士及第,皇家赐宴,自古有之,最富盛名的进士赐宴,莫过于前宋琼林宴,因在皇家花园琼林苑设宴而得名。
到了大周立国,琼林宴便改名恩荣宴,设宴地点改为礼部大堂。
恩荣宴虽是皇家设宴,但皇帝多半不会出席,多派皇胄亲王或朝中高管主持。
此次恩荣宴主宴之人,乃是当今皇弟康顺王爷,也算规格隆重。
但是贾琮想起王妃猝然过世的赵王,心中却有了其他想法。
主持进士恩荣宴是荣耀之事,担任主事之人,必定要因此积蓄名望。
前几次恩荣宴都是赵王主持,但这次却改成一贯闲散,游离朝政之外的康顺王爷。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皇帝经过金陵卫军大案,心中疑窦猜忌生根,对皇子问题越发谨慎,不想再向朝臣传递错误信号……
……
等到官事完毕,众进士纷纷离开礼部官衙,各自返回住处。
今日他们天未亮起身入宫,参与整场传胪大典,人人都枯站一个时辰。
之后又出宫御街夸官,除一甲三人骏马得坐,其他进士都是脚底板走路,人人都已疲惫不堪。
此时,唯独探花陈启瑞,依然神采奕奕,言语热络和众进士寒暄道别,还与贾琮言道恩荣宴之后,再约小酌之日。
等到三百进士从礼部衙门鱼贯而出,散于神京各处,关于今日御街夸官的轶事,也飞快在城中流传……
……
荣国府,荣庆堂。
当宫中传胪大典结束,没过去多少时间,东西两府便开始宾客盈门。
这些客人不是贾家世交勋贵,就是故旧老亲,另有贾政、贾琮的官衙同僚,总之都和官场脱不了干系。
他们会在传胪大典结束,才纷纷上门道贺,就是知道贾琮为一甲进士,宫中必定要加封官职。
只有知道最终结果,他们上门道贺,才好把控言语尺度,斟酌利益远近,这是官宦之门交往迎合常理。
今日朝中四品以上高管,皆参与传胪观礼,皇极殿散班之后,贾琮得封翰林学士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
此时上门到府之人,都是心知肚明,庆贺之语也愈发热络亲切。
不要说武勋之家出了翰林学士,即便世宦文官之家出了翰林学士,那也是来不得的大事。
更不用说这位翰林学士才十五岁,本就官爵隆重,光彩耀眼,如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将来的前程注定难以限量。
贾政在荣禧堂替贾琮待客,更听了一肚子好话,人人都称他慧眼识珠,贾琮少时便看出其卓异之处,恩遇宽待,方有贾家今日之荣。
这些捧场奉承之言,将贾政听得晕乎乎,乐淘淘,如踩云端,实不知身在何处……
而那些同来堂客女眷,入内院荣庆堂向贾母道贺,言语更加热烈,开口一甲进士,闭口翰林人家,将贾母哄得十分开怀。
这些女眷上门,不少还带闺中女儿,一道向贾母贺喜,形状也比旁人更亲切些。
只是这些女客入荣庆堂时,都看到极其怪异的一幕。
贾家昔日凤凰公子,盛传衔玉而生的宝玉,竟当着客人之面,直愣愣跪在荣庆堂门口,现状颇为狼狈。
要说向自己这些客人敬礼,这世上也没怎么大的礼数,却不知贾家在这大喜之日,闹的什么玄虚……
第660章 奇变荣庆堂
荣国府,荣庆堂。
宝玉跪在荣庆堂门口,看到上门拜访的各家女眷,都用惊诧的目光打量他。
其中几位跟随长辈的妙龄姑娘,容颜气度都很出色水灵,看他的眼神充满惧怕嫌弃,就像他是怪物一般。
其实人家有这种神态,一点都不算奇怪,明明是有客上门,他却直愣愣跪在人前,被人轻贱鄙视,也在常理之中。
在这些佳人面前出丑,更让宝玉备受煎熬,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从此不再见世人,省得自己多受玷污摧残。
但慑于父亲的威势,又不敢肆意装疯卖癫,借此逃脱责罚。
如果他真的这么干,父亲贾政可没风光霁月的情怀,从来不懂自己的清白卓绝,更不会像老太太和太太,满脸疼惜的对自己疼爱迁就。
多半是自己一闹开,他便会让小厮摁倒自己,脱了裤子便施家法,到时自己一身卓绝不俗,顷刻要被践踏殆尽,岂不悲哉。
所以,宝玉只能满腔悲愤,忍辱负重,乖巧的跪在荣庆堂门口。
为逃避心中羞愧,于是他低垂头颅,对来往客人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心中升起一股自恋陶醉,跪得异常卓绝不俗,异常超然世外……
贾母和王夫人看到宝玉跪在堂口,一颗心悬的难受,揪得心痛。
但即便她们再宠爱宝玉,这会子都不敢开口让他起身,因为贾政那句举头三尺有神明,实在有些太吓人。
上回宝玉只在内宅说了几句闲话,第二天就把宗人府惹上门,被贾政打得两个月下不得床。
如果这样的事再闹一次,贾母和王夫人实在不敢设想,宝玉的名声会愈发狼藉,一顿皮肉之苦,更是在所难免。
她们都很担心,方才宝玉方才说的话,是不是像上次那样,已经被府上那个挨千刀的捅到外头……
与其事情闹得难以收拾,还不如现就让他这样跪着吧……
众目睽睽之下,即便传出话头,也可说宝玉有错,但家门已惩戒管教,宗人府也没太大借口上门,事情或许就能糊弄过去。
这也是贾母和王夫人,即便脸面有损,依旧照着贾政意思,让宝玉跪在堂口的原因。
等到客人纷纷上门道贺,贾母和王夫人心中还臊得慌,担心外客问起宝玉下跪之事,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可那些贵勋老亲女眷进了荣庆堂,就好像事先商量好一样,没一个人问起宝玉堂口下跪的缘故。
就像这些女人眼睛都出了毛病,入堂之时根本没看到宝玉这活宝贝,这让贾母和王夫人心中十分古怪。
不过人家不问这让人害臊之事,贾母和王夫人也没主动去说的道理……
……
其实这些道贺的贵勋老亲女眷,自然不会都成了睁眼瞎,只不过她们都不提宝玉之事,出于某种不约而同的算计。
这些能跟随男客上门道贺的女眷,都是各家勋贵大户的要紧妇人,不是当家主妇,便是长房太太,这些女人没一个不是精明人。
她们日常都和贾家相互走动,自然对荣国府的事知根知底。
要是贾琮承爵之前的贾家,宝玉就是荣国府的凤凰,荣国夫人最疼爱的孙子,还有衔玉而生的吉兆,当真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那时这些贵妇上门,也都喜欢在贾母面前,百般夸奖吹捧宝玉,逗得贾母高兴开怀,世家老亲也更和睦,花花骄子大家抬,人情世故罢了。
可如今贾家已变了天,大房贾琮一身荣耀,才华卓绝,一体双爵,承袭荣国家业,宝玉已沦为偏房子,早没了原先的份量。
再加上回宝玉在内院说太上皇是傻子,被宗人府下文贬斥,名声早就臭了大街。
听说这宝玉生来就有许多古怪,不说他娘生他时,还顺带生了一块玉,就说他自己连四书都读不通,偏常自述情怀高明,看不起天下读书人。
总之,外人如今都清楚,贾家到了玉字辈一代,真是竟出奇异之子,不过宝玉是奇到完全跑偏那种……
一个名声狼藉的贾家偏门子,读书还是个窝囊废,注定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翻不了身的老鳖。
如今这些老亲贵妇,再也没有那个雅兴,拿着肉麻当有趣,还在贾母面前吹捧宝玉。
再说上次宗人府上门的事儿,官场上的人哪个是不清楚的,其实宗人府之举,就是得了宫中授意,谁爹被人骂了,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些各家贵妇都是精明人,如今谁也不会为讨好贾母,说起宝玉什么好话,不然就是和当今圣上叫板,下回宗人府还不得去你家逛逛。
所以,今日这些贵妇上门道贺,看到宝玉跪在荣庆堂门口,便知宝玉必定又闯了祸事,不然又不是过年过节,也不该行这么大礼数。
而且哪里不好跪的,单单跪在荣庆堂门口,分明就是跪给外人看的。
至于他闯了什么祸事,让贾家人吓成这样,不惜这样惩罚寒碜昔日凤凰少爷。
杀人放火宝玉没这个本事,必定又是嘴贱犯了忌讳。
只是上回他骂太上皇和老太妃是傻子,这会难道又骂了那位贵人?皇子还是公主?不会是宫里的当今……
这些心思活络灵巧的贵妇,只要稍微往深里思量,就觉得实在有些晦气。
她们今日跟着家中男人,到贾家是给贾琮恭贺进士及第、翰林之喜,是要给这位少年伯爷捧场示好。
再说,原先荣国府是二房的家当,如今被圣上一道圣旨,变成了大房的家业,贾家大房二房之间能对付吗?
如果她们多嘴多舌,问东问西,万一勾出宝玉又做出什么祸事,坏了今日贾家的喜庆,这可就不是上门给威远伯道贺,而是让人难堪,给人拆台了。
所以,这些贵妇刚看到此景,只是撇了宝玉两眼,便不约而同装起睁眼瞎,视而不见,仪态万千的进入荣庆堂。
至于会不会对宝玉太过冷淡,她们是毫不在乎的,世家大族正溯传承,旁门偏房就是狗不拾,话粗理不粗,如今这世道就是如此。
对这些贵妇来说,一个是无能荒唐的偏门子弟,一个是嫡脉勋贵翰林学士,如何取舍实在太理直气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