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怪谈 第456节
高延宗这才没有说话。
而皇帝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天,次日方才继续赶路。
高延宗就这么看着远处的城池一点点的放大,却始终都到不了,就在他几乎要发狂的时候,晋阳那边的人终于忍不住了,段韶主动领着兵马前来相见。
高延宗看到段韶的那一刻,犹如是看到了救星。
他急忙行礼拜见,眼里是说不出的悲愤。
“延宗,你们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斥候告知你们要来,已经说了四天了,我每天都出来迎接”
“陛下不愿意走的太快,大王来的正是时候。”
高延宗解释了一句,便带着段韶去拜见皇帝。
在队伍的最中间,小皇帝正在跟几个玩伴抓虫子,他们抓来各种各样的虫子,而后逼迫那些阉人吞下去,以折磨人来取乐。
听到远处的脚步声后,陆令宣赶忙让皇帝住手,又将那些趴在地上的阉人们给拖走。
高纬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凶狠。
“大姊,为什么要让他们走?”
“陛下啊大司马要来了,可不能让他看到这些”
“为何不可?!”
高纬的声音顿时变大,他的眼里布满血丝,他看着周围,愤怒的说道:“当初说有高睿,高睿死了说有高浟,高浟走了说有胡长仁,如今胡长仁都死了,还不许朕做点好玩的事情,大司马?”
“那是不是要天下人都死绝了,朕才能无忧无虑的玩耍呢?!”
听到高纬的质问,陆令宣脸色如故,她温柔的说道:“陛下,这也是一种游戏啊,就像您前几天跟高延宗玩的一样,您做着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却还不被他们发现,被他们夸赞这难道不好玩吗?”
高纬的嘴角再次咧起来,他大笑起来。
“好,好。”
周围几个心腹纷纷看向了陆令宣,这些人的脸上也不自然。
皇帝的蜕变越来越快。
这些时日里,他变得越来越蛮横,越来越残酷,暴虐,甚至在面对陆令宣的时候,他都变得不太客气了。
尽管陆令宣面对皇帝很有办法,可他们总觉得,如此下去,迟早有一天,陆令宣会压不住这头迅速成长的猛兽。
高纬收起了那狰狞,脸色又变得青涩稚嫩,带着淳朴的,人畜无害的笑容。
段韶很快就来到了高纬的面前,行礼大拜。
高延宗不曾前来,他不喜欢这个皇帝。
“平原王请起。”
高纬文质彬彬的虚扶,让段韶起身,随即说道:“晋阳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曾,臣是担心此处出了什么事”
“不曾出事,朕第一次领人巡视地方,自然是要去四处看看。”
“朕麾下的百姓,过的还不错。”
段韶抿了抿嘴,“陛下英明!”
高纬便允许段韶上自己的马车,跟自己一同前往晋阳,坐在车内,高纬看着两旁的风光不断的流逝,眼里有些失望。
若是段韶不来,自己还能多玩几天的。
皇宫内没有什么乐趣了,外头的小民其实挺好玩的。
抓出来殴打,他们就会害怕,而后随便给个天大的赏赐和官职,他们便狂喜,对着自己叩头,趁着他们叩头的时候突然射杀他们的家人,他们又会发狂。
高纬想着这些,忍不住笑了起来。
段韶看着忽然发笑的高纬,愣了一下,开口问道:“陛下,大将军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不必担心,刘桃子不过苍头出身而已,如今虽骗得天下人都相信他,可迟早会败露,等天下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他便没有立足之地了。”
不远处的陆令宣皱起了眉头,迅速走上前来,“陛下,平原王并非是外人,何必这般糊弄他呢?”
陆令宣无奈的看向段韶,笑着说道:“您勿要怪罪,这件事事关重大,是我劝陛下勿要轻易开口的。”
段韶没有说话。
高纬却很是不满,“朕何曾糊弄大司马?”
“这天下大事,还是得交予诸多大臣们来操办,朕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段韶沉思了片刻,“陛下,城内诸多将军们,他们原先作战,都没有得到赏赐,若是陛下能接见赏赐,或许能成为陛下的助力。”
“好说!”
“朕定然赏赐!”
“晋阳有多少个将军?”
“有数十位。”
“好,朕都有赏赐。”
“且安排他们与朕相见就是了。”
高纬信心百倍,眺望着远处,收心而已,这有什么难得呢?
大赏特赏就好了!
段韶看着一旁这得意洋洋的小皇帝,心里忽有些动摇。
与此同时,斛律光站在了远处的山坡之上,被诸多甲士们簇拥起来,勒马回望。
他眺望着晋阳的方向,眼神竟有些怜悯。
“唉。”
“可惜了。”
第308章 雄鸡啼,天明
营州,青山城。
低矮的城墙连绵不绝,墙体之上,满是战争与时光所留下的伤痕。
在城内的土路上,三人正在缓步前进。
带头的人颇为年长,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人就要年轻许多。
一条小土路通往远处,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隔着那些树木,能看到正在觅食的羊群。
远处有许多的房屋,皆是些矮小的土房子,用土墙做的小院墙,挡不住人,能挡得住家养的牲畜。
沿路有孩童驱赶着羊群路过,看到这几个陌生的人,眼里都有些诧异,只是盯着他们,走过了许久,还会回头来看他们。
三人走进了城内的这处小村落之中,很快,就有一个老者在儿子的扶持下从一旁的小巷子里走出来,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人年纪不小,穿着破破烂烂的毛皮衣裳,住着拐杖,杂乱的胡须,他盯着这三位不速之客,好奇的询问道:“客人是从哪里来的?有什么吩咐?”
走在三人之中的那位,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那干干净净的脸庞,他朝着老人行了礼,“老丈,我是个杂医,从邺城来,游方各地,为人治病。”
“原来如此!”
老丈面露喜色,赶忙对一旁的儿子说道:“准备些吃的,为客人接风洗尘。”
“客人贵姓?”
“免贵,袁姓。”
“是袁公啊,袁公若是不嫌弃,可到我家里坐一坐。”
“老丈贵姓?”
“哈哈哈,在下姓孔,袁公就叫孔老头就是!”
孔老头随后就带着这位袁医生朝着自家走去,走在路上,孔老头再三感慨:“好多年没有医者来过这里了,袁公是如何收费的?”
“我们这里都是穷苦人,若是您收费较高,可以往西市那边转转,那边富人许多。”
“我收费不高。”
孔老头领着对方进了一处寻常院子,院子里破破旧旧的,地面上坑坑巴巴,有三间屋子,正前方则是一片菜园。
‘袁医生’打量着对方的院子,脸色愈发的凝重。
孔老头苦笑着说道:“您勿要见怪,并非是我们懒惰,我家的孩子都在忙,我腿脚不便,收拾了几次,也就收拾不过来,有些脏。”
“无碍,无碍。”
孔老头不好将对方请进屋内,就在院子里铺了席,在这里招待对方。
孔老头的儿子拿出了吃的,几个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渐渐的,又有几个人走进来,都是得知有医者前来,想要来看病的。
大多都是上了岁数的,也有几个孩子,被父母抱在怀里。
袁医者也没有废话,当即就开始为这些人把脉,有的病他能看出来,写下简陋的药方,有的他也无能为力。
“我听闻,再过几天,城内悲院就要新来一批医者,你们可以再去看看。”
“多谢,多谢。”
人来人往,袁医者确实收费很低,最贵的也就是收了七十钱。
孔老头都有些惊讶。
天色渐渐泛黑,孔老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鸡,用了些调料,奢侈的准备了一顿大餐。
袁医者看着这盘大餐,“这实在太过”
“您可别这么说,方才我都看着呢,我也不是没见过医,您这么收费的,我还真是头次见,方才你拿的那些药,唉,我要替乡人谢过袁公啊,我们实在拿不出钱,但是杀只鸡来犒劳一下您,还是可以做到的。”
袁医者没有再推辞,当即吃了几口,笑呵呵的点头,“好吃。”
两人正在吃着,忽有人推开了门,快步走了进来。
来人是个年轻人,穿着吏服。
眉毛很浓,眼神犀利,他的眼神迅速锁定在了袁医者的身上,直直朝着此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