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走偏锋的大明 第634节
他在这里颇受掣肘,潘筠是目前他唯一能找到的突破口。
他知道,她如今名望极高,不仅在江湖上,在泉州这一片百姓眼中更是如神一般存在。
所以,当地士绅和大商人对她都极有好感,甚至知府衙门和水师衙门对她都有几分敬意,加上她手握三条海船和倭国一个半的海港……
若能与她合作,他便能快速打开泉州的口子。
曹吉祥被王振排挤出皇宫,他是想替皇帝争抢这一座银山,为陛下效力,却不代表他要一辈子都在外面。
作为太监,他的终极目标是秉笔太监,通过替皇帝执笔来影响朝政,为退休后的生活铺好路。
一直留在外面,皇帝终有一日会淡忘他,情谊不在,到时候他就会成为一个随时能被解决或代替的棋子。
曹吉祥太知道,一个没有主子惦念的太监下场有多惨,他绝对不能沦落到那种地步。
曹吉祥回想起当初在京城,潘筠和皇帝见面时的场景,他微微一笑道:“潘道长还是这么爽朗,既如此,我便直说了。”
他身体前倾,看着潘筠道:“东城外城隍庙那些人和货都是潘道长的吧?”
潘筠点头,“王氏商号”四个大字飞扬,宋大林他们也没隐瞒身份,大家一打听就能知道。
曹吉祥笑问:“那些人和货都要送去倭国?”
潘筠继续点头。
曹吉祥端起茶优哉游哉的道:“潘道长可知,海关出货出人,都要经过我市舶司允许?”
潘筠:“曹大人现在不允许吗?”
曹吉祥意味深长地道:“倒也不是不允许,只是……”
潘筠见他又只说半截话,忍不住“啧”了一声道:“曹大人,理论上,海船出海的确需要经过市舶司,但现在市舶司都还没建起来呢,再说了,我的船现在可不在泉州港。”
“它总要回来接人接货吧?”
“所以呢?”潘筠挑眉问:“曹大人要抓我一个现行吗?”
曹吉祥眯了眯眼:“潘道长如此有恃无恐,莫非是和水师衙门合作了?”
潘筠既没否认,也没承认,也学着他不吭声。
曹吉祥蹙眉,有些不悦。
薛韶便笑道:“曹大人,潘道长年少,脾气有些直,您也说了,她喜欢直爽,但您从一开始就遮遮掩掩,话只说半截,这和您在京城时可大不一样。”
曹吉祥闻言苦笑,反应过来:“薛公子哪里知道我来泉州后经历了什么?”
他叹气道:“我见过的每一个人,便是县衙看门的老头,说的话都与实际的意思隔着三道弯,简直比在京中见几位老大人还头疼。
京城里的老大人们,大多时候都是有事说事,遇见不顺服的事还会破口大骂,但在泉州,我真是……”
他摇头道:“我每日都憋了一肚子的火,却发不出来,我再直的性子也跟着被磨出了两道弯。”
第742章 劝说
潘筠:“对我不必如此,曹大人请我来,有话就请直说,正如您所言,不管是人还是货,出海都得经过市舶司,我便是现在用不上,以后我大师侄也要用的,我亦不想和曹大人搞坏关系,不过,我潘筠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就是了。”
她上下打量一通曹吉祥,道:“好在我见过曹大人,知道曹大人的为人,论品行,你比那王振强了不是一星半点,所以我才愿意带着师门的人过来与你谈。”
曹吉祥沉吟片刻便道:“我听说潘道长的三条船就要出发去倭国了,水师衙门和知府衙门这次会派多少人过去?”
潘筠浅笑:“曹大人也想我带你的人过去?”
曹吉祥沉声道:“市舶司一时筹不到海船,潘道长,倭国那座银山是交给水师衙门开采,还是交给市舶司,或是另开一个部门还未知,此时便站队,是不是早了些?”
“我不管这些,”潘筠道:“银山我敞开,凡我大明子民,我不管他是朝廷哪个衙门的人,江湖中人,士绅商人,甚至是海寇,只要他们有本事取,尽管去取。”
曹吉祥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打算,一时瞪大双眼:“你!你不是把银山进献给朝廷了吗?”
“是啊,我已经献上去了,所以你们得自己派人去守,”潘筠摊手道:“曹大人,贫道就一人,我既献了银山,还让我去守银山,这就过份了吧?”
曹吉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潘筠笑眯眯地问:“曹大人想我送多少人过去?我刚才仔细数了数,因为各方人多,如今还有六十个名额,多的,我的船就装不下了。”
曹吉祥垂眸思考道:“就请潘道长替我带五十人过去吧。”
“好说,好说。”潘筠笑道:“不取路费,食水自负。”
曹吉祥点头,转身招来徒弟,让他下去将已经选好的人带上来。
他选出来的人多为北镇抚司锦衣卫,内侍有五人,还有五个是从工部挑选出来的官员和工匠。
四十个锦衣卫负责保护他们,并代替皇帝看守银山,争抢地盘。
潘筠见曹吉祥一脸忧愁,她就安慰他:“曹大人少忧虑,这世间的人大多为利来,为利往,在大明,陛下尚不能统一人心,何况在隔着一片海的倭国?”
她道:“只要能挖回来银矿,有的赚就行,何必非得占尽呢?共赢也是赢嘛。”
曹吉祥冷哼道:“天下莫非王土,倭国是我大明藩属国;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况这些出去的人皆是我大明子民。”
潘筠:“皆是陛下子民,父母已经吃了肉,总得留点汤给孩儿们。”
曹吉祥眼神奇怪的打量她:“我记得上次见面,潘道长不是这样想的。”
“嗨,那怎么一样,大明的利是属于全天下百姓的,让那些人争抢去,那平民百姓就没了,”潘筠道:“倭国的银山属于天外掉下来的肉饼,自然是有能力的人抢食,送回来,无力过去的平民百姓也能沾一点荤腥。”
曹吉祥摇了摇头:“好话坏话全叫你说了。”
潘筠:“大人,若想让平民百姓们吃到更多的肉汤,开海禁是最直接的方法,陛下重开泉州市舶司,海禁之策是不是要免了?”
这可属于机密,曹吉祥沉默不语。
潘筠见了就叹息,问道:“陛下不舍得开海禁,是不舍得每年源源不断从海上进上的贡品吗?”
“放肆!”曹吉祥嚯的一下站起来,喝道:“潘筠,别仗着有功就胡乱猜测,陛下富有四方,岂会在意这点蝇头小利?”
薛韶见潘筠被吼,就点头道:“照理说是当如此,陛下内库富有,这是满朝文武皆知的事,不说其他,只太皇太后薨逝之后报到工部要修缮的皇陵和宫殿便耗费巨大,听闻其中七成由国库出,三成由陛下内库出,其中七成国库至今没有付全,全因麓川之战后国库空虚,但内库的三成银钱却给得很爽快。”
曹吉祥脸黑透了,他怎么忘了,薛韶曾在皇帝身边行走,这些账目,他指不定都查过。
他替皇帝解释:“陛下亦是省吃俭用下来的,不然,他何至于常说库房空虚?何况我大明银荒由来已久……”
潘筠打断他:“所以更得开海禁啊。”
潘筠起身走到门边,指着大街的方向道:“曹大人,你出去看看,只是开海禁的一个风声,泉州城便聚来这么多商人,你知道,若开海禁,市舶司每年能收上来多少赋税吗?”
曹吉祥:“市舶司关门已久,我不知道能收上来多少赋税,但翻看从前的账目,不过寥寥。”
“那是因为朝廷在控制海禁,便是太宗时期,海贸最繁盛的时候,海上的船八成都是官船,只有两成左右的民间海船,”潘筠道:“这些官船被宗室和权贵所控,进出皆不纳税,市舶司形同虚设,自然亏钱。
但若开海禁,不论私船还是官船,进出皆依律纳税,我相信,市舶司一定大有作为!”
曹吉祥瞪眼:“莫非陛下的船你也要收税不成?”
潘筠道:“不过是从左手倒右手,从内库进到国库,这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还能做个好榜样,不比地方市舶司千辛万苦的宣讲关税要方便快捷吗?
何况,不管怎么交,陛下的内库还是赚钱的呀。”
曹吉祥幽幽地道:“你大胆。”
“天高皇帝远,我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假借上贡之名偷取关税,”潘筠冲他挤眉弄眼:“这样的事,曹大人应该很熟才是啊,陛下一直想改革军中的屯田制,不就是因为……”
曹吉祥一抖,恨不得去捂潘筠的嘴巴:“你可闭嘴吧,别仗着这是泉州就胡言乱语,这宅子里一大半的人是锦衣卫!”
潘筠抬头挺胸:“贫道坦坦荡荡,这些话还请北镇抚司的大人们如实报给陛下。”
曹吉祥:……
有点想打她。
她是个庶人,皇帝没事也不好把她拉出来惩罚,不然传出去显得自己多小气似的。
但他不是啊~~
他还是个内侍,皇帝抬抬手指头就能把他碾了,能不能为他考虑考虑?
第743章 皇帝松动
曹吉祥很想打潘筠,但这些话他还是听进去了。
皇帝一开始是不想开海禁的,但在朝臣们的劝说下,他已经松动。
曹吉祥离京时,皇帝已经计划着在沿海几座城里开海禁,比如泉州、南京、苏州和天津卫一带。
可是,皇帝只是想在这几座城中布置市舶司,部份开放海贸,可没想过自己出船也要纳税的,潘筠想通过他提如此建议,不是让他惹恼皇帝吗?
到时王振再在一旁添油加醋,挑拨离间,他危矣。
所以曹吉祥没打算上报此事,可这话到底听进了心里。
曹吉祥会用兵,亦读书识字,且一直跟在皇帝身边,太知道一条新政令从诞生到州,到府,再到县城,最后施行有多困难。
远的不提,太祖皇帝规定商人只能着皂、白两色,红黄紫青等鲜艳色彩皆不能着,但建国七十余年,商人何曾遵守过?
现在来看,这条政令怕是永远都不能真正施行,地方衙门还真能因为一个大商人穿了青色、红色的衣裳就把人锁了关进牢里吗?
同样的,即便开海禁之策出来了,何时能开,开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
更不要说让官船像私船一样纳税了,这是提都不敢提的事。
曹吉祥不提,锦衣卫却会把今日之事如实报给皇帝知道。
飞鸽进京,因此没两天,在皇宫里的皇帝便知道了潘筠和曹吉祥的前厅对答。
皇帝气得将纸条拍在桌子上:“放肆!”
正坐在不远处替皇帝批阅奏折的王振立即起身,疾步上前:“陛下,出了何事?”
见王振一脸关切,皇帝脸色稍缓,正要把纸条给他看,想了想,却按在了掌下,摇头道:“福建的一群蠢货,至今不能平叛,宋彰无德、无能,朕恨不得砍了他,竟让叛贼发展至此,竟妄想取南京和苏州。”
王振垂下眼眸:“陛下,这些叛贼狗胆包天,当增派大军剿杀,他们想攻泉州、南京和苏州,显然是意在倭国银山,陈尚书提过,银山之重不亚于大明宝钞流通,叛军这是想代朱家而御天下,狼子野心,诛其九族亦不为过。”
皇帝垂眸道:“朕也想增派人手,但此时正是各地收稻谷的时候,兵部回话,西南夷族又蠢蠢欲动,大有再进犯的意思;西北、北方和东北,瓦剌、鞑靼和女真也有异动,需派兵巡防,出兵不仅需要兵马,也要粮草军备,户部说,赈灾之后,他们拿不出军饷了。”
“这都是户部和兵部的推托之词。”王振道:“陛下,兵部现如今还是以王骥为首,但王骥已经六十六岁,廉颇已老,总要培养新的将帅,否则,将来兵部就要听于谦、石亨、蒋贵之流的意见,这三人中,于谦脾气死臭,不会遵照陛下心意而动;
石亨则如墙头草,一会儿听陛下的,一会儿听内阁的;蒋贵更不必说,其听命于王骥,是旧勋的人。”
王振低声道:“陛下需要的是完全听从自己的兵部,如此方能控天下兵马如臂指使。”
皇帝越听眼睛越亮,虽然现在王骥还算听话,但他年纪大了,又几次立功,总有隐退之意。
皇帝能感受得出来,他也不想再打麓川之战。
上一篇:三国:大魏王侯,家父曹丞相
下一篇:亮剑:我在伪军内部当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