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万历修起居注 第16节
他作为张居正的同乡,对张居正甚是崇敬,甚至能熟背张居正的所有文章。
“唉!”
赵用贤则是长叹一口气,感慨道:“接下来又有一批人要倒霉了!”
自张居正柄国以来,凡逆他者,都没有好下场。
沈念作为过来人,倒是蛮欣赏张居正。
当下,是张居正扛着大明朝的两京十三省,他的所有变法措施,皆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
这份心。
莫有人能与其比之。
另外。
在沈念心里,新政变革就应雷厉风行,摧枯拉朽,若用圣贤书里那一套,缓缓图之,干啥啥不成。
……
很快。
万历小皇帝便对张居正的奏疏做了批复。
说了一大堆。
其实就一个意思:元辅说得对,就按元辅的意思办。
……
京城城北,崇教坊。
国子监内。
一众学官们都耷拉着脑袋,听国子监祭酒王锡爵训话。
“诸位,本官以为,张阁老此疏并无不妥之处,当下学风实应整饬,咱们国子监必须要坚决执行阁老之策,绝不可乱言,若有人犯上进言,莫连累了国子监!”
向来喜辩的学官们都如蔫了的茄子,沉默不语。
他们本就是最近京察的抨击对象。
若再乱说话,那依照张居正的习性,必然会送他们八个字:革职为民,永不叙用。
……
学官们不敢言。
但诸多没功名的儒生们却忍不了。
很多儒生,专职议论朝政,骗钱、骗名、骗女人。
这些条例,俨然是在砸他们的饭碗,践踏他们的理想,要他们的命。
此奏疏传到京师街头后,整个儒生士子群体都炸锅了。
一个个义愤填膺,大骂张居正柄国,行事苛猛,败贤辱圣,实乃国之大奸。
……
入夜,京师城北。
数名身穿各色襕衫的儒生聚在一处酒馆的包间内。
“诸位,我已安排妥当,明日午时,南居贤坊的许先生,仁寿坊的胡老、明时坊的岳冲先生,还有在隆府寺暂住的公孙老先生都将唤身边志同道合之友,前往文庙,论当下学风,预计至少能来三百人!”
“我也安排好了抄写人,明日诸位兄台的精妙言论一出,我便命人抄写传播,当晚便能刻印。”
“刻印之事交给我吧,我已联系好了数家刻书作坊,纸张、雕版都备好了,保准儿在三日之内,便让咱们的声音传遍京师,让此事变成一段美谈佳话,你我皆能入史!”
“诸位,咱们约法三章,统一口径。其一,文庙论学之事,没有主使,或你我皆为主使;其二,明日论学,只讲学风、不骂朝廷,不辱张神童;其三,明日午时,谁若应而不来,我们便与其断袍割义!”
“没问题!”
“没问题!”
“没问题!”
……
儒生们各个心情激昂,将明日的“文庙论学”当成了一场名扬天下的表演。
……
片刻,儒生们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而此刻。
在酒馆的屋顶上,躺着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还有一个年约二十的青年。
前者矮壮、后者高壮。
“这群书呆子,若他们去午门静坐或去围堵官衙,我还能高看他们一眼,没想到还是老把戏,聚众空谈,毫无新意!”中年人不屑地说道。
“千户放心,我保证,明日午时,绝无儒生能在文庙讲学!”青年一脸自信地说道。
此二人均为锦衣卫,专职负责监探这些空谈务虚的儒生。
这些儒生,还不够资格惊动张居正。
……
注:清人有语云:夫明之亡,亡于门户,门户始于朋党,朋党始于讲学。
第15章 君上视朝!霸道总裁张居正
五月初五,清晨。
街头传言:三百余名儒生欲在文庙论学,辩当朝学风,疑对抗朝廷整饬学风之举。
一时间。
引得诸多百姓前往文庙围观。
午时,儒生应到三百余人,实到十七人但至而速撤,辩学风者,无一人。
此事迅速风传全城,成为笑料。
这就是大明锦衣卫的能耐,一句诏狱去否,就能令无数人胆寒。
目前,锦衣卫归冯保主管。
他对张居正的新政措施甚是拥护,为其干了不少脏活。
或许张居正根本就不知这些儒生文庙论学之事,就被冯保的人轻松解决了。
冯保深谙对付读书人之道。
对付这群儒生,最好的办法就是暴力镇压,而非讲道理。
至于骨头硬的,寥寥,且总能找到软肋。
……
五月初六,小皇帝视朝之日,沈念轮值记录君上起居。
所谓视朝。
即临朝听政,主打一个“听”字。
皇极殿内。
李太后垂帘坐于御座之后,内阁首辅张居正与次辅吕调阳站在最前方。
冯保站在一侧,等待批红。
沈念作为记录起居注的史官。
因要便于观听小皇帝的言行,站在御座东南,距离小万历、张居正、吕调阳都非常近。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参与常朝。
官员们对小万历行一拜三叩头之礼后,便进入了奏事环节。
各衙门官员轮流讲述事由。
有民事、有工事、有军事、有各地的突发之事等,有的是六部尚书、侍郎作答,有的是张居正与吕调阳作答。
现场氛围非常严肃。
张居正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在朝堂之上,经常都是板着脸。
开心时。
最多也就捋一捋那长至腹部的黑须。
但其做事的效率以及脱口而出的各种细节,不得不让人倾佩。
他为国事,确实做了诸多功课,旁人皆难以及之。
小万历坐得非常板正,双手放在两侧,一动不动。
自登基以来,他坐在御座上,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依元辅所言,元辅说得对,朕明白了,朕无异议。
但自今年起,他的话多了一些。
李太后垂帘听政,但并不过多言政干政,她坐在帘后,更多是为了督促小万历成才。
……
约大半个时辰后。
就在沈念觉得朝会就要结束时,一道清亮的声音瞬间让他变得精神起来。
“臣国子监司业周子义有本要奏!”
声音大,往往代表着所奏的事情大。
周子义,字以方,四十六岁,嘉靖四十四年进士,以学行知名。
不远处。
国子监祭酒王锡爵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司业乃是国子监的副官,而他这个主官却不知周子义要奏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