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万历修起居注 第286节
没想到朝廷突然间能对治河的官员胥吏、工匠民夫有如此重视程度。
要知。
无论是治河官还是治河民都是苦职位,是很多人都不愿做的差遣。
治河官承担着“河决即问责”的风险。
治河百姓更有可能被当作“人桩”强行堵口,而匠籍的技术工匠,每日的工银只有五分,子孙不能擅自改业,俨然是底层中的底层。
而今,这些经常泡在水里的泥腿子将有可能得到小万历的亲自召见。
无异是一件稀奇事。
这一刻。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朝廷治河的诚意与决心。
……
这日午后。
翰林院,学士厅。
国子监祭酒王锡爵因小万历的日讲事宜来到了申时行的办公房。
这对同年的榜眼与状元。
虽然性格一火一水,一急一慢,意见不合时甚至打过架,但私下里的关系非常好。
二人处理完公事后,便坐在茶台前喝起了茶。
就在这时。
申时行笑着说道:“元驭,我最近在研究一人,越研究越觉得当下朝堂有他,实乃我大明之幸,吾等之幸!”
王锡爵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
申时行嘴巴一撇,道:“你一个一点就炸的炮仗,有何值得研究的?我在研究子珩,越研究,我越觉得他厉害,甚至未来的成就会远远超过张阁老,甚至成为我朝最卓越的首辅!”
“子珩确实优秀,但想超过张阁老,有些难度吧,细讲讲!”
申时行缓了缓,轻呡一口茶。
待急性子的王锡爵快想要开口骂他之时,才缓缓开了口。
“子珩因在内书堂讲课引得陛下注意而成为日讲官与起居注官,起初,我以为他升官迅速,是因常伴陛下身边,日讲有活力,外加偶尔有些小聪明,但后来我思索了一番子珩做过的一切,越思越感到不可思议。”
“近三年来,朝堂的许多重要决定都离不开他,从他的废物论、盛时论、安民策到举荐海佥院、设立票拟司等等,没有一策有错,没有一策不是常人难以想到,包括此次在治河之事的建议……”
“我觉得,当下大明之新政可无张阁老,但不能没有子珩!”
“子珩做事很纯粹,我从未见过将‘民为贵’思想执行如此彻底的,他是真将‘能苦一苦官员就不苦一苦百姓’执行到了实处,另外,他高明之处在于,为陛下,为满朝文武都设立了一个宏大的目标:让全天下百姓都吃饱肚子!”
……
“另外,我最倾佩的地方是,子珩将张阁老新政变成了万历新政,将朝廷变法变成了全民变法,此举实在厉害,足以使得他青史留名!”
听到此话,王锡爵的眼睛也不由得亮了。
历朝历代,新政变革最大的痛处便是人走政息。
比如范仲淹的庆历新政、王安石的熙宁变法。
然沈念不断提高小万历在新政改革的影响,让小万历成为了新政改革的主事人,如此,即使张居正离朝,新政还会继续下去。
比如当下。
小万历虽未曾亲政,但全朝皆认为这些策略是经小万历认可,且以后很难推翻的。
如此,便有了干劲。
此外,便是沈念对改革变法的开拓。
他使得大明两京十三省的百姓都参与了进来。
比如这次即将举办的安澜大会。
换作其他官员,即使开治河大会,也只是召集一众漕臣河臣参与,百姓只是执行者。
但沈念却用安澜大会提升河工匠人的地位,让他们看到自己在行业内的优秀,让他们献言献策,为治河添砖加瓦。
这种尊重。
足以使得百姓们众志成城,与朝廷一起攻克河患,而不是举家搬迁。
“确实,确实!如此年轻,便有此等觉悟,外加家人更是帮助他,他大概率就是未来的内阁首辅啊!”王锡爵感叹道。
申时行看向王锡爵。
“这几年,连同你在内的许多官员,都称我处事中庸,擅于调和矛盾,但做事总是立场不清,接下来,我便以子珩为目标,好好研究研究他,看一看循着他的选择,我都能走多远!”
“即使仕途一路走不远,我在著书留世这一路也能走很远!”
说罢。
申时行从一旁拿出一个厚厚的书册,里面的内容,全都是对沈念在朝堂上所作所为的记录与个人心得。
他俨然是打算以沈念为主角,写一本大明新政变革的书籍。
王锡爵凑过去说道:“汝默,我二人合著此书如何,待日后年迈致仕,咱们若不贪不占不兼并土地,若想活得舒坦,没准儿还要靠这本书养老呢!”
申时行顿时乐了,道:“此事,你知我知,不可有第三人知!”
王锡爵笑着点了点头。
……
三月二十日,江陵县,张居正祖宅,书房内。
张居正听闻了朝廷将斥资一百万两白银治河且筹备安澜大会的事情。
他知,这些主意,大多都是沈念想出来的。
“好策!好策啊!还是年轻人有胆魄,善于折腾啊!”张居正感慨道。
若张居正在朝。
这样的计策,他都不一定会答应。
因为有前车之鉴,因为朝廷有太多钱扔到黄河与运河之中,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泛出来。
外加他的仇敌太多,一有差错,便会遭到攻击。
“全力去做,若出现问题,有老夫兜底呢!”张居正喃喃说道。
张居正想了想,决定向小万历写一封私信。
小万历舍得拿出一百万两白银治河,但李太后与冯保一定有微辞。
因为曾经修砌内廷宫殿,朝廷都称没钱,小万历大婚,更是能省就省。
张居正需要为小万历打打气。
让他知晓此事若成,将为大明带来什么,同时也想让小万历知晓,即使不成,也必然是一次积累经验的尝试,完全值得。
……
三月二十一日,入夜。
江西承宣布政司,南昌府府城。
一座府邸的书房内。
五十八岁的江西巡抚潘季驯读着三大阁臣联名恳请他撰写治河之策,竞选河漕总督的书信,不由得湿了眼眶。
这两年。
他在山西主抓丈田与一条鞭法,但却一直没有忘却治河。
几乎每个月都有河漕上的故旧,写信告知他当下河漕的情况。
他不由得回想起当年与筑堤夫役同吃同住的场景。
那时的他,虽然很累,但却充满成就感。
去年。
他的治河之法被否决,根本原因在于经费有限。
如今,一百万两白银外加足够的河漕之权,足以让他大干一场。
此外。
江西丈田之事已成,他随时都可以调职。
潘季驯回想了一番曾经的治河往事后,将藏在床底的一箱关于治河的书册全都搬了出来。
一百万两白银预算,外加内阁三阁臣满满的诚意。
让他决定将曾经“筑堤束水,以水攻沙”的治黄方略和“蓄清(淮河)刷浑(黄河)”以保漕运的治运方略,再完善一番。
这一次。
不再是蜻蜓点水,不再是半途而废,他要让黄河百年无患,让漕运畅通百年。
……
三月二十三日,钱塘县。
都察院所遣御史对沈家“高价售卖小阁老笔,欺行霸市”之事的调查终于有了定论。
沈家清清白白,实乃有人栽赃陷害。
结果一出。
钱塘的百姓们,特别是在沈家担任抄书、校对、写样、刻工、装订工、印刷工等职位的人们,纷纷上街庆贺。
与此同时。
因有人称可能是南京的官员蓄意陷害沈念。
钱塘县的百姓们义愤填膺,有人甚至前往南京城,站在大街上辱骂陷害沈家的人。
与此同时。
沈家书籍铺的工人们撰写了一份小报,贴在杭州府府城的角角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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