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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万历修起居注 第293节

  其刚走过花厅,便听到前方数名工部胥吏正在讨论入京的匠人们。

  “唉!因为治河,这些穷酸贱户也是支棱起来了,伙食竟比我们还好,一个个不识字的白丁,会打个铁、雕个木头而已,朝廷竟将他们当成座上宾,真是匪夷所思!”

  “狗肉上不了筵席,这些贱籍非常有意思,给他们发的布鞋不舍得穿,非要穿草鞋,给他们送的米饭,舔得比狗都干净,更可笑的是,因不识字,让他们签字时,只会画圈!”

  “还有更有趣的呢!这两日的贱户太多,床铺不够,咱们刘主事无奈之下,只能将他们安排到国子监,但国子监的屋子显然是不能被他们弄臭弄脏的,故而让他们睡在院子里,因院子小,就连茅房前都挤满了人,我本以为他们不愿意,哪曾想他们朝着我连连磕头,称让他们有机会沾染了书香气呢!”

  “哈哈哈哈……”胥吏们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而此刻,沈念的脸色变得铁青。

  自大明开国以来,匠户一直被视为贱籍,与倡优、盐户等都算作下户,地位远低于六民(士、农、工、商、兵、僧)。

  且匠户的子孙后代必须世代承袭工匠身份,不得随意改业或脱离户籍,除了少有的特殊渠道外,无资格参与科举。

  这一刻。

  沈念突然懂得为何治河总是失败了。

  很大程度上。

  就是地方的官员胥吏看不上这群匠户,根本无视他们的发明创造。

  这些人,才是最希望大河安澜的人。

  因为他们的许多亲人都因河患丧命,因为他们是从河患中总结出无数求生经验的人。

  当下的大明。

  工业要想发展,匠户绝对不能再被视为贱籍。

  沈念长呼一口气,走到前方五名胥吏的面前。

  这五人皆属于工部都水清吏司。

  他们全都认识沈念,见到沈念突然出现,不由得甚是意外,连忙躬身行礼。

  “参见沈学士!”

  底层胥吏称呼沈念,一般都唤作学士。

  “站起身,挺起胸,抬起头!”沈念面色冰冷地说道。

  五名胥吏不知沈念为何对他们以如此口气说话,当即还是依照沈念所言去做。

  啪!啪!啪!

  沈念二话不说,一人给了一个大耳光,然后冷声道:“对国无用,对民无用,只会做蛀虫者,才是贱民!”

  说罢,沈念大步离开。

  他要去国子监看一看,到底是谁将匠户们安排在庭院里、茅房旁躺着。

  即使是工部左侍郎李幼孜或国子监祭酒王锡爵。

  沈念也要与其打一架。

  此举,俨然是在拆安澜大会的台,是在打朝廷的脸。

第204章 非死于役,则死于贫!小万历的愤怒

  午后。

  沈念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衫,坐马车来到位于崇教坊的国子监。

  他未走正门,直接奔向北边侧门。

  因为国子监监生号舍全在此位置。

  其走下马车,距离门口还有十余步,便有一名中年门子小跑迎了过来,从其兴奋又带着些许惊慌的表情便能看出,他认出了沈念。

  “沈……沈……学士,您……怎么走这个门了?”门子躬身拱手说道。

  往常。

  沈念来国子监皆走正门,通报之后,至少是八品的监丞引他入内。

  自打他在国子监发表过废物论后,在国子监便有着独特地位,功课不佳的监生见他皆垂首,甚至躲着走。

  沈念面无表情,开门见山。

  “近日来京的匠人是不是被安排在国子监的号舍了,引本官去看一看。”

  门子先是一愣,然后才想了起来。

  “是……是……大概有一百多人,全被安排在杂役小院了!”

  听到“杂役小院”四字,沈念不由得皱起眉头,沉声道:“带路!”

  国子监号舍,皆以斋为名。

  比如正义斋、崇志斋、广业斋等,约有号舍一千余间,每间可住四人。

  当下,号舍绝对没有住满。

  杂役小院,则是门子、膳夫、打扫等杂役居住的地方。

  若是匠人们居住在杂役小院屋内,沈念还能忍一忍,不说什么。

  毕竟匠户社会地位低,乃是实情现状。

  但住在杂役小院的院落中,沈念难以接受。

  如今这些匠人乃是安澜大会请来的客人,从地方到京师,衣食住行全包,便表明了朝廷的重视态度。

  如此招待,着实有些欺负人。

  ……

  片刻后。

  沈念在门子的引领下,来到杂役小院。

  杂役小院约有十余个房间,前院堆放着打扫工具、厨房杂物、太平车车架等杂物。

  后院面积比前院大一些。

  中间是一片硬土地,后方是堆着草料的木棚与两个茅房。

  此刻。

  一百多名匠人便集中在木棚前,一人一张草席,或坐或站,说说笑笑。

  就连茅房前的居住者都是一脸笑容。

  木棚后,放着他们发明的各种工具。

  沈念环顾四周。

  发现这些匠人的年龄基本都在五十岁以上,大多穿着洗的掉色的朴素布衫,面色黝黑泛黄,手掌粗大,满是老茧。

  一看便是常年干体力活的人,也是最底层的苦命人。

  得益于朝廷对此事的重视以及三令五申不准有人为露脸而代替匠人赴京,来到京师的匠人几乎没有假冒者。

  此刻。

  这些匠人们并没有因此等住宿条件而感到不公,感觉到被欺凌,反而还在为不用花钱来到京师而感到兴奋。

  若无安澜大会。

  许多人这辈子都没有进京的机会,甚至许多人一辈子都生活在以家为中心,方圆五十里的区域。

  这些人之所以贫困。

  不是不努力,而是因匠籍身份隶属官府,无法随意脱籍迁徙。

  曾有官员称——

  “河漕之工,名为‘官役’,实为‘官奴’,终岁勤苦,不得一饱,非死于役,则死于贫。”

  河工、漕工乃是匠户中重体力劳动的典型代表。

  唯一的收入便是工食银,然而大多还被官吏贪墨。

  而河道漕运出现问题,往往首先追责的也是他们,有河漕之工卖儿卖女,拆屋赔偿官料,甚至被逼得举家跳河。

  他们是大明最底层百姓的一个典型缩影。

  很快。

  匠人们注意到了身穿干净长衫、气质不凡的沈念,然后纷纷站起身来。

  他们知晓。

  定然是某个比他们的县令县丞还要大上许多的官员来了。

  这一刻。

  沈念身边的门人挺着胸膛高声道:“翰林院侍讲学士沈学士来看望你们了,还不跪下行礼!”

  听到此话,匠人们纷纷下跪。

  他们根本不知侍讲学士是大多的官职,但在出门前便被地方官员交待,在京师见到官员就要磕头。

  “不用……不用……跪……大家……大家……快快起来!”沈念一边说,一边去搀扶距离自己最近的匠人。

  沈念看到面前的几名匠人都穿着草鞋,不由得问道:“工部不是为你们发布鞋了吗?为何不穿?”

  “启禀大人,我们……我们准备到正式场合再穿,不然……不然就……就弄脏了!”一个中年人朝着沈念拱手说道,声音微微发颤。

  他可能已是这几名匠人中,最擅于表达的人。

  其他人只知躬身低着脑袋,根本不敢看向沈念。

  随即。

  沈念走向大棚处,看向他们发明的器物,在一个铁齿梳状类工具的面前停了下来。

  “此为何物?有何作用?”

  一名头发花白的匠人走了出来,道:“大人,这是在河底刮泥的耙子,将它……绑在大船的辘轳上,然后……然后……转……转,就能让河水将泥沙冲走了!”

  此匠人的表达能力有限,便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

  沈念听得似懂非懂,待他讲完后,笑着说道:“不错,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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